街角的咖啡店，再也不見

海笑

1. 遇見你的日子

第一次遇見姜承遠，天空烏云滿布。他卻突然金光閃閃的跳出來，眼眶微紅，嘴唇發抖：“同學，你知道去學院路坐什么車嗎？”

我生動地比劃著，恨不得變成一張三維立體圖像，誰知道對方只是恩恩地點頭，問我是不是坐13路公交車。我含糊地答應著，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想和對方要個電話號碼，誰知，一抬頭，對方已經跑遠了。

他的樣子看上去很急，紅燈過馬路差點被一輛車撞倒。

愣了好一會，我才想起，這次出來的目的主要是觀賞秋色，以便完成老師交代的作文。

第二次遇見姜承遠的時候，我的作文剛好作為范文粘貼在學校的告示欄上。他則差點將臉貼在我的作品上。我有些欣喜，難道對方被自己的才華所吸引了，不過這篇范文也確實該謝謝姜承遠，因為作文的中心內容就是他問路的情形。

我拍了拍他高高的肩膀，笑得見牙不見眼：“同學，你還記得我嗎？”姜承遠個子高高的，只好俯看著我，眼神由思考變作了憤怒，甚至我聽見他手指骨節咯咯脆響的聲音。“喂，你怎么不說話，變啞巴啦，不認識我啦？”

他的表情像要把我吞了。

接著，姜承遠發狂一般地將我的范文撕得粉碎，然后憤怒地轉身離去。我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眼神突然落在他臂間的一處黑布條上，黑色象征著死亡，應該是親人剛剛去世，思緒紛亂無序，才會激動不能控制情緒吧。

而我居然原諒了他的無理取鬧。

每一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故事，就像姜承遠，鋼琴八級，奧賽第一，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走到哪都能引來女生的尖叫與媚眼。

只有每次見到我時會換上一副我殺死他恩人的表情。

有一天，我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看見他手里拿著一只蛋卷冰激凌，并且笑嘻嘻的哄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生。那女孩子粉嘟嘟的真是可愛，而姜承遠也不像我平時見到的那么冷酷高傲，一下子變成了接地氣的小萌帥

我忍不住問道：“喂，姜承遠，我一直都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就是想問問他我和他之間到底有什么過節，這道坎能不能邁過去，來個喜相逢，交個朋友什么的。畢竟和學校最頂尖的學生拉上關系是一件很光榮的事。

他的笑聲停止了，背影僵直頭也沒回地說道：“于子澄，別那么虛偽。”

我高興的是，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憤怒的是，他說我虛偽。

虛偽，這么多年我活得比誰都真實。我撿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將書包摔在對面的椅子上說道：“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你了。”

他將小娃娃抱回吧臺和店主說了幾句話，我才知道，這家店是他舅舅開的。他抓起外套奪門而去，留下的只有門與門框的撞擊聲，大而狂傲。

對于我來說，徹底的無視還不如痛徹心扉的恨意來得利落。

2. 罵我有病的男孩

我偷偷要來他的號碼，頻發短信，他沒有回復。我打電話，對方已經將我設限。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討厭另一個人，或許沒有理由，但討厭就是討厭，堅決不二。

如果說我和姜承遠是萍水相逢，那么他對我的恨便是無中生有。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開始漸漸地關注他。他穿著一件藍色的T恤衫從我們班的門前閃過，他在食堂撿一個人少的位置吃飯，放學后會去冰激凌店小坐一下，偶爾也會拿著手機打一會小游戲。只是，那種越來越疏遠的距離，讓我空空落落不得安寧。

終于有一天我在放學的路上對他說：“姜承遠，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你。”

他明顯愣住了，周圍經過的同學駐足看好戲，甚至有男生開始起哄。

姜承遠拉了拉書包的肩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額前的劉海隨風飄動，他說了一句“有病。”然后，一個用力便將腳踏車踩出去很遠。

那條巷子很長很長，他飛快地騎過了倉買、服裝店，期間車胎還擦過一塊小石子，終于拐了彎消失不見。

我承認我很受傷，于是我買了許多的零食去家附近的小巷子口喂貓咪。這是我傷心的時候、開心的時候常來的地方。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帶的流浪貓特別的多，許多都縮在一個小角落，抱團取暖，如果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便伸出小腦袋，喵咪咪地叫過來。我喜歡這種溫暖，人與動物之間有時候可以達成最大的契合，簡單而利落，這種關系要好過人與人之間，就像我和姜承遠，即便我放下自尊走向他，他還是會毫不客氣地別過臉去。

我打開零食的袋子，將面包撕碎，卻聽見后面傳來相機的咔嚓聲，于是，回頭看見一個梳著馬尾辮子的女生舉著一個大型號的照相機，對我微微一笑。

她走過來，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芬芳，同時說道：“你好，我叫秦璐，是學校新轉來的特長生，學美術的，同時愛好攝影。”

我向來比較自來熟，歪了歪腦袋說道：“你剛才照的那張美不美啊，要不要重來一張。”

她將攝影機放在水泥地上，也跟隨我一樣，撕起面包片，哈哈地笑著說：“很美，你是我見過頂漂亮的姑娘。”

后來她說，攝影也講究機緣，最美的是不經意的一瞬。

我喜歡這句話，最美的是不經意的一瞬，就像姜承遠是我最美麗的一瞬。我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像《致青春》里的鄭微，雖然陳孝正討厭自己，可是卻在一次又一次的糾纏中愛上對方。

愛情是什么呢，不是摸著石頭過河的不確定，而是認定了便不放手。我決定再接再厲，我花了三天三夜織了一條圍脖，里面還摻了一點羊毛，據說這種織法很保暖。

可是看見姜承遠拉著秦璐手的時候我就不這么想了，郎才女貌，真是般配的一對。我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時候，姜承遠不屑地哼了一聲，好像我該為他高傲的愛情鼓掌歡呼似的，倒是秦璐熱絡地打招呼，介紹她與姜承遠的關系，還說以后有時間大家可以一起去喂貓。姜承遠戲謔道：“秦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善良的，人心需要慢慢品，最真實的往往是最不易發現的。”

秦璐看見我手里的針織物件，詭異地一笑問我是不是送給男朋友的。我看了一眼姜承遠，輕輕地搖了搖頭。

從那以后秦璐總是來找我，我們會拎著一大堆的零食去看貓咪，漸漸的，我從秦璐那里知道，姜承遠這個人是很怪的，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比如，想要親近一個人先是疏遠，明明喜歡藍色的格子襯衣偏偏要屯進五顏六色的同一款。

3.你的人生只是毀壞別人嗎

我和姜承遠關系的改變源于他舅舅的五歲萌娃，那天我要了一杯熱咖啡坐在夕陽下背誦語文課本里的古詩。

閉上眼睛背誦卻聽見小女孩哇哇的大哭聲，我一回頭，看見小女孩的手臂上落了咖啡色的東西，似乎還冒著熱氣。姜承遠的舅舅顯然慌了，有些手足無措，我一個箭步竄過去，抱著孩子便沖進洗手間，利落地打開水龍頭，用涼水沖洗她燙傷的小胳膊。

小萌娃停止了哭聲，眨巴眨巴眼睛，開始用小胳膊摟著我，背誦我剛才背誦的古詩。我將她帶回前臺，恰巧看見姜承遠帶著一股涼風推門進來，那眼神的殺傷力堪比18級地震，而我正好在震中。

他幾乎是一瞬間便沖過來，從我懷里搶過小娃娃，狠狠地說道：“于子澄，你有完沒完，你的人生只是毀壞別人嗎，除此之外你就沒有別的愛好？“

顯然，他認為孩子的燙傷是我造成的，或者起碼和我脫不了干系。

我憤怒極了，我討厭他莫名其妙的所有舉動，說道：

“姜承遠，你把話說清楚。我怎么毀壞你了。不要以為你自己高貴的很，對，我于子澄不配和你成為朋友，但也請你尊重我的人格。”

他輕蔑地笑了一下，眉頭皺在一起：“你也有人格嗎，一個人若想得到高貴的人格，那么便要像人一樣做到誠實守信。“

“我怎么不誠實守信了，你說清楚。”

舅舅不明所以，拉著姜承遠要說什么，姜承遠不聽繼續道：“孩子這么小，你也忍心傷害她，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我將吧臺上的一杯冰果汁揚在姜承遠的臉上，滴滴答答的蘋果汁順著他的下巴落在咖色的毛衣上。這時，坐在暗暗角落的男生扶了扶眼鏡框，慢慢起身朝我們走來，我猛地推開這個突然出現的眼鏡男，揚長而去。

我哭了很久，直到秋風將我的眼淚風干，秦璐的電話打過來，我想一定是姜承遠又說了我的壞話，誰知道秦璐卻安慰我說，姜承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現在正后悔不已，希望我能原諒他。

我不知道一向堅硬如矛的姜承遠怎么會輕易低頭，但即便是這樣，我還是在心里的某個角落原諒了他，偷偷的，不被任何人知道。或許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明明對方傷害了你，可是他一個低頭的姿勢，你便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原諒。

第二天，眼鏡男跑到我面前邀功，說了一大通他昨天是怎么見義勇為說出真相，姜承遠又是怎樣低下頭默不吭聲的，最后他說，于子澄，你做我女朋友吧，我絕對相信你是一個誠實且善良的姑娘，而且你對我的人生不具備任何的毀壞力。

被當眾表白還是頭一回，可我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因為在男生背后的不遠處，姜承遠的目光掃過來，有一瞬間的光亮，然而也只是一瞬間，我多希望，他跑過來跟我說，要我做他的女朋友，然而我知道秦璐才是和他最般配的人，

我點頭之后，他便擦身從我們身邊走過，然后我看見他孤獨的背影，有些清高的不可一世的感覺。那背影讓我心疼。

之后的一個月整個學校都在忙碌著攝影大賽，我期待照一張憂傷且蒼老的照片，于是想到了長滿皺紋的老人。

眼鏡男乖乖地做了一個旅程表，我們按照表格走遍了市區的所有養老院。

秦璐說得對，刻意的追求未必圓滿，相反，不經意的抓拍或許有意外收獲。

在市中心的一家高級養老院，我遇到了一位年過七旬的老爺爺，他皮膚松懈，手指粗糙，頭發和胡子白得像雪。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陽光下，給我講他老伴的故事，他老伴是一位光榮的人民教師，喜歡吃北京烤鴨，他特意去北京學做烤鴨，老太太還喜歡唱京戲，他便守著唱本和電視咿咿呀呀地學。后來老太太得了很嚴重的病，他就一直照顧。

老爺爺擦擦眼角，笑著說這輩子他滿足了她所有的愿望，卻唯獨沒有滿足她最后一個愿望。那最后一個愿望就是在人生的彌留之際看一眼孫子。

我問為什么，他只說，孫子課業重，來晚了。

我抱了抱爺爺，只和他說攝影大賽的事情，期望他忘了不愉快。

我和秦璐的攝影作品同時進入了決賽，我問她是什么題材，她詭異地保持神秘。

接著就岔開話題，問我和眼鏡男的進展情況。

我和眼鏡男在一起完全是出于賭氣，我要姜承遠知道，我于子澄不是只能仰慕他那具心有所屬的高傲靈魂。

我這樣思索著，秦璐便捂著嘴笑。我問她笑什么，秦璐卻說，當局者迷，于子澄你沒有發現，其實姜承遠也有一些喜歡你嗎？

那一刻，秦璐是微笑的，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男朋友對其他女生有什么曖昧的心思。

我紅著臉反駁，才不是，他和我之間像仇人一樣。秦璐你別瞎想，你們才是般配的一對。

秦璐卻像大孩子一樣摸了一把我的頭，戲謔道，拿你們沒辦法。

我的那張《光下未老的愛情》和秦璐的《時光中的女孩》同時獲得了一等獎。《時光中的女孩》講述的是一個愛貓的女生，我去看過，那個人是我，我才知道，秦璐將我照得那么美。她脖子上掛著相機，朝我眨了眨眼睛，說也有某人的功勞哦。

恰巧姜承遠來找我。

我和姜承遠面對面坐下，依舊是小咖啡店，點了一杯果汁，就著王菲的《傳奇》喝下肚。

“于子澄，你從哪來的照片。”姜承遠的態度不算好，也不像往常一樣冰冷。

“我照的。”

“這是我爺爺。”

幾乎是一個驚雷，差點將我的腦細胞炸死。姜承遠，你開什么玩笑。我跑了十幾家養老院，怎么就那么巧，照到了你爺爺？

姜承遠卻不急著辯駁，只是用很深的眼神看著我，說起了他爺爺。說起了他爺爺和奶奶的愛情。

“那為什么你最后沒有見到你的奶奶？是怕耽誤你的學業嗎？還是有其他原因？”

姜承遠雙手插進褲兜里，表情有些黯然。我嘲笑他，姜承遠，你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你爺爺和我說起你奶奶的時候讓我那么感動，我在想，如果我是她的孫子，無論當時遇到什么情況，我都會趕到現場，去見她最后一面。

突然袖子被人拽了下，一回頭看見眼鏡男捧著一束鮮花，一臉的期待。

“子澄，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陪你去吃火鍋。”

再看姜承遠，他的手從褲兜里抽出來，好像拿著一個什么東西，然后迅速地背過身后，只是輕輕地說：

“無論怎樣，于子澄謝謝你的這張照片，爺爺會很高興的。”

4.姜承遠，姜承遠，這代表你喜歡我嗎？

我的生日沒有和眼鏡男一起過，而是去找了姜承遠的爺爺。我告訴他照片已經得了一等獎，他高興地鼓掌，說孫子知道了一定也很開心。我笑了笑，想起姜承遠那錯綜復雜的眼神，一時也覺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姜承遠或許也有他的不得已。

我給爺爺疊被子，又洗了幾件衣服，我和他說，現在學習忙，等我明年考完大學就可以在這里定期做義工，照顧起來也方便。

爺爺朝著門口笑，一轉頭，我看見逆著光走進來的姜承遠。

我和姜承遠說，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看看我照片的男主角，別無他意。而他一瞬間將我抱在懷里，身上有淡淡的風的味道。

“于子澄，謝謝你。”

這是我和姜承遠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也是我們第一次溫柔相待。

他從褲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里面有一個透明的心形水晶，水晶上印著我喂貓的淡淡的影子，陽光灑在上面的時候，發出熠熠光輝。

我用唇角念著他的名字，姜承遠，姜承遠，這代表你喜歡我嗎？

姜承遠沒有說話，只是嘴角一歪地看著我。

這時秦璐出現了，我以為她會大發雷霆，誰知，她舉著相機，將我和姜承遠還有爺爺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秦璐說，于子澄你知道么，我和姜承遠是兩小無猜。

我充滿歉意的看著她，她卻撲哧一聲笑了，并用她瘦弱的肩膀推了我一下，頑皮地說道：可是你知道嗎，我不喜歡姜承遠。我倆就像孿生兄妹，誰也離不開誰，卻知道今生伴侶要自己來尋。

“可是，秦璐，你們不是？”

秦璐沖我眨了眨眼，小聲說其實姜承遠是一個膽小的男生，喜歡女生的時候通常會手足無措，喜歡便要保持距離，這可能源于他害羞的天性，甚至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心招來擋箭牌。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姜承遠的時候，那時候秋風中的他遙遠而青澀。

自此我從秦璐那里知道，眼鏡男和我表白那次，姜承遠是帶著誠意去道歉的，看著自己喜歡的女生答應做別人的女朋友，心口那里有點疼。即便這樣，他也要維護高傲的自尊，將喜歡藏在心里；姜承遠一直都知道，于子澄有一個毛病，就是上完體育課會胃疼，也知道于子澄最喜歡的是熱咖啡和果汁，所以，每節體育課結束后都會給舅舅打電話，提前一分鐘備出來。

秦璐還說，攝影大賽的照片是姜承遠設計的，在照片的右上方打出一道光，光線減弱洋溢在年輕的臉上，時光中的女孩善良且堅忍。

我問秦璐，為什么最開始的時候姜承遠討厭我，她卻神秘地閉口不言，直說即使是孿生兄妹也有自己的秘密。

我對秦璐來了一個熊抱，大聲地說謝謝。

5.流水的日子卻驚濤駭浪

高三課業忙重，流水的日子卻驚濤駭浪。有人說每一個少年的高考都是一部血淚史，是身體擦著玻璃然后血肉模糊，可至今回想那段時日卻也能嘴角微彎，至今感謝自己的努力和姜承遠的陪伴。

姜承遠為我做了許多的事，包括補習我特別爛的英文，還有就是做了一個卡片，上面記載了巷口流浪貓的個性特征，為人們領養貓咪提供方便，他還說咖啡館的真正老板是他自己，靠窗的那個位置已經變成某人的專屬，于子澄不來只擺放一大束玫瑰花。

眼鏡男來找過我許多次，我抱歉并且請他喝了許多次的咖啡，而他說這個寒假終是不甘心。

那天恰逢姜承遠的生日，我帶著那條針織圍脖等在咖啡館門口，直到夜色微濃，門口依然寂靜無聲。外面的雪片打濕了我的眼睛，我等到的是一臉得意的眼鏡男。

眼鏡男頂著風雪走進咖啡館，他將一個錄音筆交到我手里，說自己和姜承遠喝酒趁機錄下的。

錄音是姜承遠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遙遠的冰冷，他說其實我討厭于子澄，她讓我沒有見到奶奶的最后一面。還記得那個秋天，我問路遇見了于子澄，因為出門急忘了帶錢，兜里只有一張公交卡，她卻指了一條錯路和遠路給我，我繞了許多彎路，到醫院的時候，奶奶已經走了，我想那時候我恨極了她。

錄音到這里停止了。

我低下頭，一個字也沒有說。至此，我再也沒有見到姜承遠，還有秦璐。聽說他們去了美國。

其實，他該恨我的，即便拿著刀子指著我，或者聲嘶力竭我都接受，可是他卻以這種殘忍的方式斷了我們之間所有的聯系。

直到我大學畢業，秦璐從美國回來，對我說，于子澄你知道嗎，有些愛情是流著膿的毒，即便你一再挽留，卻也阻止不了它的惡化程度。

我知道，見不到至親是終身之憾，而造成這結果的人便該恨之入骨。可是姜承遠，你這么恨我嗎？

也許此刻我該問，姜承遠你有沒有喜歡過我，你為我做過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嗎？可是，沒有必要了，因為那個人消失不見，連這樣一個機會都沒有給我。

我看見秦璐手上的戒指了，她笑說要結婚了。

是的，秦璐和姜承遠要結婚了。像我最開始認為的一樣，他們之間才是最最般配的人，兩小無猜或許沒有愛情，但愛情這個瞬間能夠電光石火的東西。誰又能說得清呢。

秦璐說，姜承遠那日沒去咖啡館是因為爺爺突發了心臟病，第二日家里便決定舉家遷往美國，給爺爺最好的治療。

他也曾拿著手機猶疑吧，打出去或者說一句等我的話，可是病房里爺爺的一呼一吸都能讓人想起，秋日沒有見到奶奶最后一面，更何況面對命若游絲的爺爺，他不能走，也不敢走。

酸澀、不舍和遺憾，像一支密密的網將他的神經漸漸裹緊，直到爺爺去世，他被查出了抑郁癥。只有從小的玩伴秦璐陪在身邊。

秦璐說那段日子是很難熬的，姜承遠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茶飯不思，卻看著手機想要尋求一個叫做于子澄的女孩的信息，可是對方從QQ到微博，能聯系的方式都斷了。

秦璐陪在姜承遠的身邊，直到有一天他將她抱在懷里，說謝謝，并向她求婚。

“子澄，你知道嗎，我們就像孿生兄妹，誰也離不開誰。”

6.許多年之后

又過了許多年，我已經結婚生子。日子的中心除了老公就是孩子，我為孩子報補習班買習題，還經常光顧市中心的那家大書店，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當理貨員的眼鏡男。

他說，于子澄對不起，那段錄音還有后半部分，只不過被做了處理。

后半部分，姜承遠說，可是你知道么，我現在不恨了，我喜歡上了于子澄，或許從她第一次說喜歡我的那一刻，我就喜歡看她眉眼彎彎地笑，喜歡看她被我氣得直跳，我還喜歡看著她喝著我的熱咖啡挑三揀四卻一臉幸福，喜歡她喂貓的背影，喜歡她叫我姜承遠……

窗外有細微的風擦過臉頰，書頁與書頁摩擦的聲音，小孩子嘰嘰喳喳討論習題的聲音，讓我想起了高中時代，想起了被自己漸漸遺忘的姜承遠，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一直沒有忘記他，他是我生命中的一個痛點，藏在心里，而別人輕輕一按就能淚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