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花的樹

林艷紅

行走在六朝古都南京，遇見那些開花的樹，想起席慕容的“如何讓我遇見你，在我最美麗的時候”。于是，種一份美好在心底，讓相惜的暖意，在開花的樹中滋長。挽一縷清風的灑脫，約一場細雨的浪漫。讓心情染上花香，芬芳年少的夢。

多年以后的青春，我依然站在原地，想著時光怎樣改變人的心和人的最初的最純凈、最澄澈的夢想。

驀然回首，容顏老去，但夢想卻插上了隱形的翅膀，一程程飛翔，一聲聲脆響，一節節拔高，朝著夢想的天堂跋涉。

在素素的、采采卷耳的青春里，一夜一夜地捧著《簡愛》、《呼嘯山莊》、《茶花女》……用手電筒照亮的微弱光線里，送走流年。載著一份年少的癡心，吃著帶有沙子和黑土的白菜湯和5分錢一個的黑饅頭，倔強地成長。

十幾歲的青春，滿眼都是蒼蒼莽莽青翠的松柏和海藍海藍的天空。那條載著時光中不老的美麗傳說的河流夜夜不停地歌唱。常常癡癡地坐在藍天白云和河水邊，呆呆地凝視著歡騰不息的河流，時而涌起浪花，驚濤也會拍岸；時而仰頭望天，天邊的云朵就像遠方媽媽的美麗臉龐。那飄飛的云朵和飄渺的柔軟就好像媽媽燦爛和親切的笑。經常會莫名想念媽媽，于是迎著徐風，望著遠天開始淚流滿面。校園附近的小珠山就像一顆夜明珠一樣照亮我們年少的心扉。滿山的樹卻沒有一棵開花的樹，只是向著太陽努力成長，直到長成參天大樹，依然沒有開花，依然青翠濃郁。

十幾歲的夢就是走出大山，載著許許多多宛如蝌蚪一般的文字夢在課堂里躲避著老師尖銳和嚴厲的目光，一行行地咀嚼著文字的魅力。一直倔強地堅守著要找到那些開花的樹，要讓自己的筆下也生出美麗的文字，然后就像那些總是在眼前跳躍飛舞的夢。總會因為《致橡樹》而傻傻地等待和癡癡地幻想，總會想起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總會想也走一段山路，也聽一陣山風，在最美麗的時候與你相遇……

在一天天長高和豐滿的軀體里不時地迸發著激情，想要掙脫，想要擺脫被一堆堆習題和作業壓得喘不過氣的文山題海。但終究逃不掉世俗的束縛，固執地無奈地在習題本上寫下青春時光最熾熱和純美的詩行，然后挑選安靜的地方一個人默默朗起，心中仿佛有噴薄欲出的無限張力，仿佛有一股巨大的無形的力量在支撐著我昂首闊步地走下去。就如置身在暗潮洶涌的大海中，不知道何去何從，有人從此沉淪，有人還在掙扎，破碎的波濤之間飄蕩著惶惑的面容，沒有力氣堅持下去，亦沒有力氣毅然決然地放棄。

總是在上課的鈴聲里，惶恐地躲避著老師的質問與批評，總是不停地補著這樣那樣的作業，時光中的暗影浮華讓我無由頭的迷茫?？偸窃诜偶俚臅r光里招來父親嚴厲的考問與責罵：“整天就看閑書，不好好用心學習功課，將來考不上大學就要回到大山種地造林……”

我的青春在指縫間被悄然荒廢，我荒唐的年少的夢想就像那棵開花的樹一直被深埋在心底最純凈的殿堂。經常會在某個夜朗星稀的午夜，獨自咀嚼、品味、希翼，然后在淚眼和夢里飛翔。

蒼天不負有心人。我在老師、爸爸，還有媽媽那憂郁的期待的眼神中，不負眾望，磕磕絆絆，莽莽撞撞地走進了大學的校園。那一刻我的世界依然沒有遇見開花的樹，但夢想卻可以插上翅膀自由飛翔。

堅韌中一頁一頁翻開張愛玲的《半生緣》，痛楚中為蕭紅的早逝悲戚。陸游的一首《衩頭鳳》又拉開唐婉兒的沈園情深。行走在風里的時光，仿佛熏染了康橋的柔波，幾場梅雨，幾卷荷風，江南已是煙水迷離，曾經走過人間四月天，又與蓮開的夏季有過相濡以沫約定的林徽因。夢再一次拉長放大。

青春的腳步漸行漸遠，青春的容顏寫滿流年的蒼茫。一頁頁詩行在斜陽的余暉里漾起《黃昏的林子》，一篇篇滿含詩情畫意的文字在撕了又寫，寫了又撕的惆悵中風生水起。一次次投稿一次次被放逐的心，平淡如水。

依然堅忍地堅守，依然固執地執著，就為曾經年少的夢。當一篇篇變成鉛字的文字在各大報刊雜志榜上有名的那一刻，依然波瀾不驚，就想起《人淡如菊》，想起《平凡的世界》，想起《寫給幸?！?，想起開花的樹……直到當一本28萬字的散文集《且行且珍惜》悄然問世的那一刻，心中冉冉升起一絲絲竊喜。于是含笑在風中撥響父親的手機：“爸爸，我的散文集出版了……”

那一刻在我的耳鼓里只聽見父親蒼老且欣慰的笑聲，“哈哈……我姑娘真還出書了??！……”

時光定格在2013年5月，仿佛濃郁的丁香花格外明媚和清香，仿佛刻在我心底一直開花的樹就在青春的時光中伴著夢想站成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