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兆偉治療脾胃病常用藥對舉隅※

● 王麗華 孫麗霞 單兆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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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兆偉治療脾胃病常用藥對舉隅※

● 王麗華1孫麗霞2單兆偉2▲

單兆偉教授治療脾胃疾病始終立意中焦，擅用藥對。認為藥對并非藥物作用的簡單相加，其使用當以辨證為準繩，有是證用是藥；同時，須順應脾胃之生理，靈活運用，不可雜藥堆砌，亂無章法。

脾胃病 藥對 名老中醫經驗 單兆偉

單兆偉教授為南京中醫藥大學博士研究生導師，江蘇省名中醫，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指導老師，曾師從于全國著名脾胃病專家孟河醫派傳人張澤生教授，臨床擅長治療脾胃疾病。主張用藥輕靈，時時遵“中焦如衡，非平不安”之旨，以辨證為準繩，斟酌藥對，屢起沉疴。現對單師治療脾胃病之常用藥對整理如下，以饗同道。

1 辨證為準繩，有是證用是藥

1.1 太子參配炒白術，益氣養陰健脾胃 太子參甘、平，功善補肺健脾，益氣生津，為清補脾胃之佳品；白術苦、甘、溫，“善健脾胃”(《醫學衷中參西錄》)，“補脾胃之藥，更無出其右者”(《本草通玄》)。二藥伍用，補中焦脾胃之氣，補而不峻，溫而不燥。土旺則健運如常，生化之機復而化源無窮；脾健則中焦通暢，升降之機調而清濁可分。凡中焦脾胃氣虛者常可伍用，虛寒者常配姜附，陰虛者加百合、麥冬等[1]。

1.2 黃芩配仙鶴草，清熱燥濕瀉胃火 黃芩苦、寒，可清熱燥濕，“療痰熱，胃中熱，消谷，利小腸”(《別錄》)，“治腸胃不利”(《藥性論》)。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其具有良好的抗炎殺菌作用。仙鶴草苦、辛、平，功能收斂止血，止痢，殺蟲。然其又名“瀉痢草”、“脫力草”，尚能補虛、清熱，《本草綱目拾遺》云其能“消宿食，散中滿，下氣”，《百草鏡》亦云：“下氣活血，理百病，散痞滿”。現代藥理研究顯示，本品有良好的保護細胞免疫功能及免疫調節作用。單師認為，兩藥配伍，可使清熱瀉胃之力增，而絕無苦寒敗胃之弊，且仙鶴草于清瀉之中尚寓固本之意[2]。

1.3 白芍配白術，疏肝調脾和胃氣 白術苦溫剛燥，能助脾之健運以促生化之源。《本草匯言》云：“白術乃扶植脾胃，散濕除痹，消食除痞之要藥也。脾虛不健，術能補之；胃虛不納，術能助之。”白芍酸寒柔潤，可斂肝陰，柔肝氣，而使木氣不妄行，為“養肝柔肝之要藥”也。二藥伍用，肝得柔而脾得安，乃調和肝脾之常用藥對。單師認為，若患者性情抑郁、急躁，肝氣郁結，木氣橫逆，犯胃侮脾，或土虛木旺，均當“先安未受邪之地”，于白術補氣之余，佐以斂肝之白芍，肝氣既收，則木不克土，土安脾健矣。

1.4 丹參配葛根，活血養血通瘀絡 丹參苦、平、微寒，專入血分，降而行血。葛根甘、辛、平，氣輕升揚，善入陽明氣分，功在生津止渴，解肌退熱。二藥相伍，生津通脈，祛瘀止痛效佳，故常用于胸痹、心痛等癥。然單師認為，凡胃痛日久反復、刺痛、入夜痛甚、舌質紫或黯、舌下脈絡增粗迂曲、伴見便溏等癥，在用丹參活血的同時配用葛根，甚為相宜。葛根既能生津通脈，又能升清止瀉，鼓舞胃氣，如《本草正義》云：“葛根，氣味皆薄，最能升發脾胃清陽之氣。”

1.5 木香配黃連，清腸燥濕止瀉痢 木香辛溫芳香，健脾消食，行氣消脹止痛；黃連苦寒，氣薄味厚，清熱燥濕，瀉火解毒，厚腸止瀉。二藥伍用，名曰“香連丸”。一溫散，一寒折，調升降，理寒熱，共奏調血行滯、厚腸止瀉、止痢之功。所謂“行血則便膿自愈，調氣則后重即除”，二者參合，治痢甚效。

1.6 決明子配萊菔子，攻下通腑瀉腸濁 所謂“人之大便不通，如河道之舟不行”(《診余集》)，萊菔子可“下氣寬中，消膨脹，攻腸胃積滯”(《滇南本草》)，《本草綱目》亦云其能“消食除脹，利大小便”。決明子可“利水通便”(《中華本草》)，現代藥理研究顯示，其主要成分為大黃酚、大黃素、大黃酸等，具有與大黃類似的通便效果，然力緩而無苦寒敗胃之虞。二者同用，肺胃之氣可降，腸腑之氣可通，大腸乃可正常司傳導之職，污濁糟粕既下，氣機自可調和勻暢。

1.7 隨證加減 倘若癥狀較著或兼有它癥，則可在辨證基礎上適當選用藥對以兼顧之。例如：①腹痛甚者：芍藥配甘草，取“芍藥甘草湯”之意，酸甘斂陰，緩急止痛；川楝子配延胡索，取“金鈴子散”之意，疏肝行氣止痛。②納呆者：谷芽配麥芽，二者具有生發之氣，配伍應用，升發脾胃之氣；或用山楂配神曲，消食健脾開胃。③嘔惡甚者：黃連配吳茱萸，辛開苦降，降逆止嘔；半夏配竹茹，止嘔之力倍增。④兼反酸、潰瘍者：烏賊骨配大貝母、烏賊骨配白芨，可抑酸護膜；三七粉配白芨粉，加藕粉調服，常用治潰瘍病，收效甚佳。⑤兼失眠者：遠志配酸棗仁養心安神，用于心血不足兼有痰濁者；百合配夜交藤、合歡花配夜交藤：健脾養肝，通達陰陽，相輔相成。⑥兼月經不調者：伍川芎配雞血藤活血調經。

2 脾胃生理須重視，藥對活用不拘泥

2.1 桔梗配枳殼，升降相宜 桔梗辛苦平，“利肺氣”(《珍珠囊》)，主升提。枳殼苦微寒，“功專下氣開胸，利肺開胃”(《本草求真》)。二藥相伍，一升一降，通降肺胃之氣。單師認為，凡胃脹日久，屢用理氣藥少效者，配此藥對常可收奇效[3]。

2.2 枳實(殼)配白術，消補兼施枳實破滯氣，消積滯，瀉痰濁，以走瀉為主。白術補脾運中燥濕，以補以守為主。二藥一瀉一補，一走一守，一急一緩，合用則消補兼施，補而不滯，攻不傷正，急不破削，緩不留邪，相輔相成，共奏健脾開結，消除痞滿之功，所謂“大氣一轉，其氣乃散”(《金匱要略》)。單師認為，枳實、枳殼使用有異。枳殼治高治氣，枳實治下治血。枳殼以行氣消脹、開胸快膈見長，枳實以破氣消積通便為主。臨床當觀察體質強弱，病情之異分而用之。同時，枳、術配伍。又有劑型之別，如《金匱要略》枳術湯重用枳實，乃消重于補；張潔古易湯為丸，重用白術，并加荷葉燒飯為丸，當是補重于消；而張子和枳術二味等分，方為消補并重之舉。

2.3 丹參配檀香，氣血并調 此二味取“丹參飲”之意。丹參苦平微寒，專入血分，內達臟腑而化瘀滯，外利關節而通脈絡，具宣通運行之效，降而行血，去瘀生新，活血定痛。檀香味辛芳香，善入氣分，行氣寬中，醒脾開胃，散寒止痛，“行氣中血滯”而能活血通絡，《本草備要》稱其能“調脾胃，利胸膈，為理氣要藥”。兩藥相伍，氣血雙調，共奏活血行氣、通絡止痛之效。

2.4 半夏配麥冬，剛柔并用 麥門冬甘、微苦、寒，養陰潤燥，益胃生津，“為補益胃津之專品”(《本草正義》)。半夏辛溫有毒，和胃降逆，化痰止嘔，“止嘔為足陽明，除痰為足太陰”(《湯液本草》)。單師認為，脾為陰臟，體陰用陽，喜燥惡濕；胃為陽腑，體陽用陰，喜潤惡燥；然脾陰得陽氣溫煦始能運化無窮，胃腑得陰柔滋潤方可受納不斷。半夏得麥冬，降逆止嘔而無溫燥之虞，麥冬得半夏，養胃生津而無滋膩之嫌。是故二者伍用，剛柔相濟，潤燥相宜，頗合脾胃之生理。

3 驗案舉隅

高某，女，44歲，江蘇南京人。2014年4月1日初診。患者訴近10余年來大便干結，尋醫問藥，無所適從，常以“開塞露”通便，2013年11月查腸鏡未見器質性病變。刻下：大便干結，甚則如栗，量少次頻，日行2～3次，胃脘時痛，偶有腹鳴，噯氣，雙眼脹痛酸澀，視力減退，舌淡、邊有齒痕，苔薄，脈沉細。證屬脾氣不足，胃失通降。治以益氣健脾和胃，潤腸下氣通便。處方：太子參10g，炒白術10g，炒薏仁15g，炒枳殼10g，火麻仁15g，萊菔子15g，決明子15g，肉蓯蓉10g，百合15g。14劑，水煎服，每日1劑。2014年4月22日二診：大便如栗，日行1次，怕冷，腰膝酸軟，經行量少色暗。余癥同前。舌暗、邊有齒痕，苔薄，脈細，重按不足。治當前方出入：加炒當歸10g，大百合15g，川牛膝10g，炙升麻6g。14劑，服法同前。2014年5月7日三診：大便已暢，日行1次，胃部不適較前緩解，舌脈如前。病癥日久，擬于原方加杜仲，再進半月而愈。

按 “六腑以通為用”，若胃失和降，腸腑失于傳導則發為便秘之疾。本案患者罹病日久，察色按脈，虛損之候甚明，故治當以扶正為先，稍佐通導之劑。正如張景岳指出：“病涉虛損而大便秘結不通……若勢有不得不通者，宜此主之，此用通于補之劑也。”初診時太子參配白術，健脾益氣以治本；加薏苡仁，其力益增，脾土健旺，水谷可消，糟粕自可順下大腸；萊菔子配決明子，兩者同用，加強潤腸緩下；炒枳殼功善破積滯之氣，配白術而成藥對，可奏消補兼施之效；肉蓯蓉補腎陽，益精血潤腸，藥性和緩；“麻仁滑利，柔中有剛，能入脾滋其陰津，化其燥氣”，故佐麻仁，取麻子仁丸之義而助通導；“肺與大腸相表里”，取百合養陰潤肺之效，宣降勻調，肺氣下達，通降可司。二診時兼有陽虛、血虛之證，佐當歸以配肉蓯蓉，二者合用，可添補血潤腸之力；下行之牛膝伍升清之升麻，一活血補益肝腎，一升清以利降濁，升降同用；“腎開竅于二陰而司二便”(《素問》)，腎氣充沛，亦可使二便通調，故取菟絲子加強補益肝腎之效。后于三診時更酌加杜仲以益腎補精，強根固本，絕無后顧之虞。總覽全方，活用藥對，補瀉同用，升降同施，氣機可暢，腸腑乃通，便秘之疾自除。

[1]沈 洪，周春祥.單兆偉醫療經驗集[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11：19.

[2]單兆偉.中醫臨證與方藥應用心得[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0：10.

[3]吳連恩，楊建平.單兆偉教授治療慢性萎縮性胃炎經驗舉隅[J].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02，18(04)：244-245.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單兆偉傳承工作室(No.國中醫藥人教發〔2011〕41號)

1.南京中醫藥大學(210029)；2.江蘇省中醫院(210029)

▲通訊作者 單兆偉，男，主任醫師，博士研究生導師。主要從事脾胃病的臨床和實驗研究。E-mail：jsszyyszw@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