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健生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眼病經驗

嚴 京 吳正正 接傳紅 張麗霞 高健生

高健生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眼病經驗

嚴 京 吳正正 接傳紅 張麗霞 高健生

麻黃附子細辛湯特為陽虛外感而設，治療少陰本虛、外感寒邪所引起的太少兩感證，即太陽少陰合病，效如桴鼓。高健生研究員在臨床上將益氣升陽舉陷法和開玄府法結合起來，靈活應用于眼病患者，針對病情復雜眼病，隨癥加減取得了良好療效。本文對高老的這一經驗進行了簡要介紹。

經方；麻黃附子細辛湯；眼病

麻黃附子細辛湯，方出于漢代張仲景的《傷寒論》第301條：“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細辛附子湯主之”〔1〕。此方特為陽虛外感而設，治療人體在陽氣虛的狀態下，感受寒邪，出現邪正相爭而導致的發熱〔2〕。附子溫經助陽，鼓邪外出，細辛既能助麻黃解表，又能助附子溫經散寒，通達陽氣于上下周身。麻辛附三藥通用則散中有補，在發汗散寒之中溫經助陽，借麻黃宣發布散陽氣于血脈肌膚腠理之間，使陽氣生之有源，通之有道，布之有循，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陽氣運轉，則陰邪無所藏遁。因此麻黃附子細辛湯可稱作是一個補陽、運陽、散陽之劑〔3-4〕。

高健生研究員在臨床上注重玄府理論在眼科的應用，玄府的實質是指“玄府”的升降出入運動形式，也是生命運動存在的基本形式。在眼科臨癥治療中，高健生研究員認為目無所見、目盲、目昏、視如蠅翅、黑花等病因病機，是由“熱氣怫郁，玄府閉密”致使“玄府閉小”“玄府閉合”，而使氣液、血脈、營衛、精神不能升降出入所致[5]。同時受東垣“益氣升陽”學說和張錫純升陷湯的理論的啟發，對于一些病程較長、病情復雜的慢性疑難眼病，如葡萄膜炎、視神經萎縮、甲狀腺相關眼病等，注重顧護人之陽氣，提出益氣升陽舉陷法，通過補陽、助陽藥物溫補腎陽，培元固本，使陽氣振奮，從而增強、鼓舞和激發機體抗病能力，常用麻黃附子細辛加味治療。除麻辛附三藥外，高健生研究員還習慣使用肉桂、淫羊藿等溫陽藥物，在補陽的同時亦喜歡運用桂枝、桑枝、升麻、葛根等通絡引經藥物[6]，使得陽氣得以通四肢，達九竅，獲效頗多，驗案如下。

1 葡萄膜炎

葡萄膜炎病因復雜，外因多見于風熱外襲、風濕流竄以及濕熱毒邪滯留。內因者，多為肝膽火盛，濕熱內蘊，久病及腎，肝腎陰虛，乃至脾腎陽虛。對于病程長，病情反復，癥見四肢涼，下利清谷，舌質淡胖，脈沉的葡萄膜炎患者，在其穩定期于方藥配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可助陽通經，發散余邪。

萬某，男，26歲。初診2013年9月10日，主訴雙眼視物不清。現病史：患者3年前診斷雙眼白塞氏病，2年前因視力下降，在當地醫院曾口服潑尼松龍治療，最大用量60 mg/d，后逐漸減量，半年前自覺視物不清再次給予潑尼松龍口服治療，目前已停藥，因為病情復發，來我院就診，查雙眼視力0.25，矯正不提高，雙眼角膜后少量羊脂狀沉著物（KP），房閃（-），眼底視盤邊清顏色略淡，視網膜色略淡，動脈細，中心凹反光未見。全身癥狀無口腔潰瘍，納眠可，二便調，易勞累，舌淡紅，苔薄白，脈沉緩。處方：炒知母6 g、炒黃柏6 g、生地黃20 g、山藥10 g、山茱萸10 g、茯苓10 g、玄參20 g、連翹10 g、黃連10 g、肉桂3 g、生薏苡仁15 g、細辛3 g、炙麻黃3 g、制附子3 g、車前子10 g、懷牛膝10 g。14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分服。二診2013年9月24日，患者服藥未訴不適，檢查視力右眼0.3，左眼0.25，右眼角膜后KP減少，房閃（-），處方以原方加燈盞花10 g。2個月后電話隨訪，患者訴病情穩定，未再出現眼紅，視力模糊等現象。

按語：該患者因白塞氏病反復發作，疾病日久，耗傷人體正氣，加之使用口服激素治療，耗損元陽，使機體虛弱，高老辨證論治，以濟生腎氣丸合麻黃附子細辛湯加減溫補脾腎之陽，方中附子、細辛溫腎助陽，培補元氣，茯苓、山藥、薏苡仁健脾，知母、黃柏、連翹清玄府之郁熱，全方寒熱并用，上開玄府之郁，中調脾胃，下溫腎陽，共奏清上溫下之功，防治疾病復發。

2 青光眼視神經萎縮

本病的病因主要是目系失養，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氣血精的衰少，無以養目，二是玄府不暢不能運精于目，亦致目系失于濡養。高老在治療青光眼視神經萎縮患者時，對于脾腎陽虛者辨證使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減，常獲佳效。附子溫腎助陽，鼓動氣血運行，細辛溫經通絡，麻黃可升散陽氣達目系，開玄府。

劉某，女，47歲。初診2013年11月12日，雙眼視物不清10余年。現病史：患者雙眼青光眼10余年，現點用降眼壓滴眼液，眼壓穩定。眼底雙眼視盤邊清色淡，雙眼非接觸眼壓15 mm Hg（1 mm Hg= 0.133 kPa），視野平均光敏感度（MS）右眼17.4 dB，左眼15.7 dB。時有頭暈，口干，易汗出，飲食可，眠欠安，大便略干，自覺四肢手腳尖涼，舌淡紅，苔薄白，脈沉。診斷雙眼繼發性視神經萎縮。處方：黃芪60 g、白術10 g、防風10 g、秦皮10 g、金銀花15 g、四季青10 g、淫羊藿12 g、威靈仙12 g、連翹40 g、玄參30 g、炙麻黃6 g、細辛3 g、制附子6 g、黃連10 g、肉桂3 g、仙鶴草30 g、炒知母10 g、石斛6 g。30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分服。二診2014年1月7日，患者自訴堅持服藥，未訴不適，前訴癥狀均有所改善，非接觸眼壓右眼14.5 mm Hg，左眼15.7 mm Hg，MS右眼17.2 dB，左眼18.5 dB，原方加干姜10 g、川椒3 g，30劑。隨訪病情穩定。

按語：患者辨證脾腎陽虛，方用黃芪、白術、淫羊藿益氣健脾，細辛、肉桂、制附子溫陽通絡，威靈仙祛濕通絡，麻黃、防風兩藥發散開竅通玄府，配黃連、知母、四季青清脾胃浮火。二診中原方加干姜、川椒，有取烏梅丸之意。高老在治療視神經萎縮中，注重溫補陽氣的作用，一是確有表現陽氣不足的，二是存在陽氣布散不足的，對于有的患者全身沒有特殊不適癥狀，無證可變，常常要考慮到陽氣的布散不足問題，應用溫陽藥可鼓舞陽氣至病所，以達到祛邪外出的目的。

3 鶻眼凝睛

鶻眼凝睛是指雙眼珠突出，紅赤如鶻鳥之眼，凝視難以轉動，又名魚睛不夜，相當于西醫的甲狀腺相關性免疫眼眶病。教科書中常見辨證為氣郁化火和陰虛陽亢證兩型。多因情志失調，肝氣郁結，郁久化火，火熱上炎，目絡澀滯，或因郁久傷陰，心陰虧耗，肝腎受損，以致陰虛陽亢所致。臨床表現：眼珠逐漸脹硬突出，白睛紅赤，凝視不能轉動，帶有驚愕的表情，如廟堂兇神之目。高老在治療眼瞼腫脹或眼眶腫物時，辨證多以紅腫熱痛識陰陽，凡眼瞼腫脹，無壓痛、紅腫者多辨為陰證，可配伍使用附子、細辛等。

靳某，女，60歲。初診2013年5月7日，主訴雙眼眼突1年。現病史：患者甲狀腺功能亢進1年，經治療后現用左甲狀腺素鈉片（優甲樂）口服，視力右眼0.5，左眼0.4，雙眼睜眼困難，眼瞼腫脹，眼球突出，右眼外斜約30°，活動受限，無疼痛，球結膜輕度充血，余大致可，納食可，睡眠差，夢多，大便稍干，二日一行，雙肩關節炎，有時疼痛，胸悶，舌苔黃膩尖稍紅。檢查雙眼球突出度14 mm，眶距95 mm。處方如下：白術10 g、炒白芍10 g、生地黃20 g、炒知母6 g、黃芪30 g、當歸10 g、銀柴胡10 g、玄參10 g、連翹10 g、蒺藜10 g、木賊6 g、僵蠶10 g、蟬蛻6 g、麻黃3 g、制附子3 g、細辛3 g、丹參15 g、川椒3 g、青蒿10 g。14劑，水煎服，日1劑，早晚分服。2周后復診，患者訴服藥后中脘部略脹，稍加休息后緩解，藥后眼瞼腫脹已減輕，疼痛減輕。睡眠稍改善。原方加夜交藤30 g，繼服2周三診時，眼瞼腫脹較前減輕，自覺抬眼皮略輕松。肩部疼痛好轉。調整處方用烏梅丸加減，生地黃20 g、赤芍30 g、牡丹皮30 g、生知母10 g、玄參10 g、連翹10 g、烏梅10 g、仙鶴草30 g、四季青10 g、麻黃3 g、制附子3 g、細辛3 g、桂枝10 g、川椒3 g、干姜6 g、皂刺10 g、生龍骨30 g、生牡蠣30 g、薏苡仁15 g、炒黃柏6 g、黃連6 g、肉桂3 g。全方溫補脾腎，增加涼血化瘀改善局部血液循環以促腫脹消退。3個月后患者前來復查，抬眼明顯好轉，眼球突出減輕，檢查雙眼突出度12 mm，眶距95 mm。三診守方，患者病情穩定。

按語：患者甲狀腺機能亢進的全身表現，如基礎代謝高、心跳加快、食欲亢進，震顫等經過治療均已改善，長期眼瞼腫脹，未見明顯紅痛。諸濕腫滿皆屬于脾，高老治法以溫陽健脾，涼血舒肝為主，首診重在溫補脾陽開竅散邪，用附子，細辛溫腎陽，運脾陽，以生地黃、炒知母、丹參涼血活血；連翹、蒺藜、木賊、僵蠶、蟬蛻、清肝火疏風，佐以麻黃、川椒解玄府之郁，開玄府散瘀結，寒熱并用使邪從表出。三診，患者病情改善，減少清肝疏風藥物，增加清熱涼血藥物。高老在治療中寒熱并用，上清肝經風熱，涼血散瘀，下溫補脾腎鼓舞陽氣，在辨證治法上突出了溫陽治法的應用，診療思路上獨樹一幟，收到了較好療效。

4 小結

高健生研究員靈活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將治療陽虛外感之方劑巧妙運用于眼科，凡遇有怕冷、畏寒、四肢涼、大便溏泄則使用附子、細辛溫腎助陽，有些疑難眼病和長期慢性反復發作的眼病患者，若病情穩定，未見急性發作表現，高老也常常配伍使用溫陽藥，如第3個驗案對長期眼瞼腫脹的治療即是如此。為避免助陽生熱，高老在使用溫熱藥物的同時，常佐用少量黃連、知母之類寒涼藥，清散郁熱，或用防風、麻黃之類風藥，此乃肝腎俱在下焦，非風藥行經不可也，這與高老提出的益氣升陽舉陷法治療眼病以及玄府學說在眼科應用的理論相契合〔7〕。高老在益氣升陽舉陷法中提到，益氣升陽中“益氣”為補脾陽，溫腎陽，有補火生土之意，常選用附子、仙靈脾、川草烏等，又喜用川椒，該藥可善散陰寒、溫中止痛、暖脾止瀉，集溫陽、通陽、引陽于一身。另外，根據目為上焦，居陽位，高老重視升陽藥、引經藥的應用，且不局限于升麻、柴胡類，蔓荊子、防風、白芷、羌活等也是常用的引經藥物。我們在臨證學習的時候，應當深入學習高老的診療經驗，體會其處方用意，明辨疾病的陰陽虛實，使方證相合，才可獲效。

[1]張仲景.傷寒論[M].錢超塵，郝萬山，整理.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5：88.

[2]盧崇漢.扶陽講記[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6：53.

[3]李志剛，王睿非，羅艷玲.麻黃附子細辛湯及其臨床應用[J].河南中醫，2009，29（3）：239-240.

[4]余嫻.仲景治喘巧用麻黃[J].河南中醫，2008，28（8）：7-8.

[5]高健生，接傳紅，張麗霞.劉完素“玄府學說”及其對中醫眼科學的指導意義[J].中醫雜志，2008，49（7）：584-587.

[6]楊薇，宋劍濤，高健生.益氣升陽舉陷法在眼科的應用[J].中國中醫眼科雜志，2011，21（2）：114

[7]高健生，張鳳梅，張殷健.論益氣升陽舉陷與益精升陰斂聚治法[J].中醫雜志，2004，35（7）：485.

Experience introduction:Gao Jiansheng treats eye disease with 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

YAN Jing,WU Zhengzheng,JIE Chuanhong,et al.Eye Hospital of China Academy of Chinese Medical Sciences,Beijing 100040,China

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 is one of the main prescriptions to treat lesser yin deficiency plus external contraction of cold,or so called combination of greater yang and lesser yin disease with marvelous effects. Professor Gao Jiansheng flexibly used the two methods of boosting qi to upraise the yang and lifting the sunken as well as opening the mysterious mansion together to treat eye diseases with modifications for complicated cases and received favorable clinical curative effects.This article introduced his experience on this disease.

classical prescription;Mahuang Fuzi Xixin Decoction;eye disease

R276.7

B

1002-4379（2015）06-0437-03

10.13444/j.cnki.zgzyykzz.2015.06.016

1中國中醫科學院“名醫名家傳承”項目（CM2014GD1032）

2高健生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

中國中醫科學院眼科醫院，北京100040

高健生，E-mail：gaojshdoctor@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