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辰祥
摘 要:田沁鑫導演了兩部《紅玫瑰與白玫瑰》。在角色和情節上,兩部有所不同。“時尚版”取消了“明星版”的深度探求。
關鍵詞:話劇;角色;情節
田沁鑫一共導演了兩部《紅玫瑰與白玫瑰》,一是08年的“明星版”,一是10年的“時尚版”。“時尚版”取消了“明星版”的一些深度探求,使自身更顯平面化。這是兩種“玫瑰”,從現代開放到后現代。
一、角色設置:人格分裂減少
在“明星版”中,“佟振保”、“王嬌蕊”、“孟煙鸝”都安排了兩位演員同時扮演。而在“時尚版”中,除了“佟振保”依舊沿用這個創意,王嬌蕊和孟煙鸝都只由一位演員出演。明星版的敘述者通過透視佟振保的矛盾心理來展現其人格分裂。采用兩個人物分飾一角,既能夠將人物的內心世界感性地呈現出來,又造成兩個人格之間的對話,富于戲劇性。
小說中的“孟煙鸝”真是“籠統的白”,完全是個“遲鈍”的“笨女人”形象。她雖然也有憤怨的時候,如被丈夫斥罵時,但敘述者卻說:
(她)臉上掠過她的婢妾的怨憤,隨即又微笑,自己笑著,又看看篤保可笑了沒有,怕他沒聽懂她丈夫說的笑話。[1]
這使她的怨憤也只是可笑。然而她也有激情,那就是和小裁縫私通。但小說卻極少透視她的偷情被發現后的心理,只是從外部動作來寫,并且借佟振保的一句話評論了她的感情:
哦?這么容易就斷掉了嗎?一點感情也沒有──真是齷齪的![2]
舞臺角色只能靠自我言行賦予自身意義。田沁鑫展現了孟煙鸝的人格分裂,將表面的“蠢笨”“順從”與內心深處的那點兒“野”集合起來。
話劇中,兩個“佟振保”與兩個“王嬌蕊”剛一見面,其中一對是有禮貌的握手,另一對則是擁抱在一起。田沁鑫使用人格分裂的形式,兩種沖突以共時的形式表現出來,具有反諷的意味。但是兩個“王嬌蕊”在此之后突然就只剩下了一個“王嬌蕊”(秦海璐飾)的獨角戲。很長一段時間內,另一個“王嬌蕊”總是隱沒在舞臺后部的黑暗中。當王嬌蕊被佟振保“拋棄”時,喃喃自語地說:“原來我上當了。”另一個“王嬌蕊”這時出現了,說:“你現在才想起我。你應該穿上盔甲,拿起長矛。”于是秦海璐演的“王嬌蕊”穿著盔甲、拿起長矛,和另一位“王嬌蕊”一同下場。小說中的王嬌蕊并不像佟振保和孟煙鸝那樣有明顯的人格分裂,她對愛情始終是執著的、熱烈的、天真的;直到佟振保“欺騙了”她,才使她的心靈走向成熟。這時候讓另一個“佟振保”出場,其實是她的自衛心理的出場;她舉著長矛退場的過程,也象征了她成熟的過程。
“孟煙鸝”和“王嬌蕊”的人格分裂,在“時尚版”中都取消了。取消了人格分裂,也取消了情欲與理智之間的掙扎。孟巖黎只是通過大叫:“我墮落啦,我墮落啦”,就解決了自己的內心矛盾,與“小裁縫”發生了婚外情;王杰瑞在電話中通過“我接你”一句引誘佟振寶,佟振寶一下飛機,王杰瑞就與她發生了婚外情。如果我們從“明星版”中看到的情欲還多少與理智相分離,受到理智的壓抑,那么這里就是直接的原欲噴射了,靈和肉無法區別。田沁鑫通過這樣的戲劇設計,表現了她對在后現代語境之下人們“靈肉分離”/“靈肉一致”情況的思考。
二、情節安排:對原小說的結構改變或故事改變
“明星版”在情節安排上的最大特點是“時間錯亂”。觀眾看到一條狹長的玻璃通道將舞臺分成兩個部分,左側是佟振保的家,右側是王士宏的家。觀眾通常會認為這兩個部分處在同一時間之中。然而左側空間在上演小裁縫與孟煙鸝的婚外情(在小說中位于后部),右側演的卻是王嬌蕊與王士宏聊天,那時候佟振保還未與王嬌蕊結識(位于小說前部)。兩個佟振保出場,分別進入了這兩個位于不同時間的空間中。舞臺上因此出現了奇異的效果:在小說中原本是歷時存在著的情節,在這里卻以共時的形式在一開始就展現在觀眾眼前。導演只保留了處在因果鏈上的首尾兩個事件,而取消了他們之間漫長的進程,將他們壓縮于一個空間中。這一開頭之后,基本是由佟振保按照時間順序對自己的感情故事進行倒敘,但在敘述過程中卻也經常出現預敘(進入舞臺左側,又看到即將發生的“婚外情”事件),或是倒敘中的倒敘(進入舞臺右側,又回顧一遍與王嬌蕊初識的事件)。
由一部知名小說改編的話劇,倘若不對原著作較大的變化,閱讀過原著的觀眾就會失去觀賞的興趣。這種對小說的改變,一種方法是設置與小說不同的中心矛盾,如曹禺的《家》,把中心矛盾從覺慧、鳴鳳與高老太爺的矛盾,變成了覺新、瑞玨、梅表姐矛盾;一種就是改變原小說的情節結構,把故事變個法子說出來。田沁鑫的“回顧”和“提前”的手法,顯然屬于后一種。這種手法能夠產生戲劇性,然而和通常局現在文本中的戲劇性不一樣,在此戲劇性是“互文性”的,因為它產生于原文本與改編文本之間的距離和呼應。
這種結構上的戲劇性,在“時尚版”中幾乎沒有了。“時尚版”對于小說結構的改動極少,故事幾乎就是按照順時序說下來的,雖然也有倒敘的片段,如佟振寶先與王杰瑞打電話,然后再自己陳述打電話的原因,或是王杰瑞敘述自己與王世紅的戀愛,然而這種倒敘只是整個故事中的一個小插曲,不像在“明星版”那樣以總體框架存在著。我看到的是一個沒有精心結構的、一目了然的故事。這種對精致結構的放棄,帶有后現代色彩。
注釋:
[1]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見《傳奇》,上海書店,1985年版,68頁。
[2]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見《傳奇》,上海書店,1985年版,75頁。
參考文獻:
[1]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見《傳奇》,上海書店,198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