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鯉保和丸加味治療痿證經驗*

何華

(河南省中醫院，鄭州 450002)

李鯉保和丸加味治療痿證經驗*

何華

(河南省中醫院，鄭州 450002)

李鯉教授認為，痿證病源多端，雖涉及五臟但與脾腎關系最為密切，該病以脾腎虧虛為基本病機兼有痰瘀阻絡。李鯉根據《素問·痿論》“治痿獨取陽明”的理論，臨證將健運脾胃、補后天以養先天作為痿證的主要治法，自擬保和丸化裁方保和滋腎湯，根據病情辨證加減，療效顯著。該療法不但可明顯改善癥狀，加快控制病情，縮短急性發作時間，而且可防治西藥治療的副作用，調節機體免疫狀態，減少復發，改善患者的生存質量。

痿證;保和丸;李鯉;老中醫經驗

痿證是指肢體筋脈弛緩、軟弱無力，不能隨意運動，或伴有肌肉萎縮的一種病證，可見于西醫學中的運動神經元疾病、進行性肌營養不良、多發性硬化、脊髓病變、重癥肌無力等疾病。河南省中醫院主任醫師李鯉教授擅長以補后天、養先天之法，應用保和丸加味治療痿證，療效顯著，現將其治療經驗介紹如下。

1 脾腎虧虛為痿證病機之本

李鯉認為痿證病源多端，雖涉及五臟但與脾腎關系最為密切。因腎為先天之本，主藏精，腎之精氣虧虛則五臟之精血無以化生，精枯血虛、肌肉筋骨失于濡養而形成痿證;脾為后天之本，脾主運化，主肌肉四肢，脾胃健運則水谷精微可轉輸于肺，濡養宗筋及四肢肌肉，脾胃受損則氣血生化乏源，水谷精微無以散精而敷布周身，致筋脈肌肉萎廢不用，則發為痿證。另外痿證病程冗長，既有正虛又有邪實的一面。脾虛無以運化水液，聚濕成痰，痰每挾瘀，氣血凝滯，經絡壅塞，故四肢痿軟。總之，痿證以脾腎虧虛為基本病機，兼有痰瘀阻絡。

2 健運脾胃、補后天以養先天為痿證治法之要

李鯉根據《素問·痿論》“治痿獨取陽明”的理論，將健運脾胃、補后天以養先天作為痿證的主要治法。蓋肺之津液來源于脾胃，肝腎之精血亦有賴于脾胃的生化，所以益氣健脾和胃，使脾胃功能健旺，飲食得增，氣血津液充足，臟腑功能旺盛，腎精得補，肺津得充，筋脈得養，則痿證得復。正如張景岳所云:“凡先天之有不足者，但得后天培養之力，則補天之功亦可居其強半”(《景岳全書·脾胃》)。李鯉治療痿證，在辨證施治的基礎上常合用保和湯，其功一則可健運脾胃、開氣血生化之源，補后天以養先天;二則易促進藥物吸收，使之與補益劑相配而無壅滯之弊，促使藥效發揮。

3 以保和丸化裁保和滋腎湯為基本方藥

李鯉臨證注重顧護胃氣，自擬保和丸化裁方保和滋腎湯為基本方治療痿證。保和滋腎湯由元·朱丹溪的保和湯(丸)合龜鹿二仙膠(《醫便》)加熟地、巴戟天、淫羊藿組成，其方藥組成:陳皮10 g，半夏12 g，茯苓15 g，炒萊菔子10 g，焦山楂15 g，焦神曲10 g，連翹10 g，鹿角膠10 g(烊化)，龜板膠10 g (烊化)，紅參15 g(另煎)，枸杞15 g，熟地15 g，巴戟天15 g，淫羊藿15 g，甘草6 g。若兼便溏者加炒白扁豆30 g、炒山藥30 g以健脾滲濕止瀉;兼遺精者加金櫻子15 g、益智仁15 g固腎收澀;吞咽障礙明顯者加石菖蒲12 g、郁金15 g以宣通開竅;若真陰不足、虛火上炎去枸杞、鹿角膠加女貞子15 g、麥冬15 g以養陰清熱;夜熱骨蒸加地骨皮15 g以清熱除蒸;大便燥結去菟絲子加肉蓯蓉30 g以潤腸通便。

保和滋腎湯方中保和湯(丸)功能健脾和胃消食，方中以山楂為君，消一切飲食積滯，尤善消油膩肉食之積;以神曲消食健胃，更化陳腐之積;萊菔子消食除脹，降氣化痰，長于消面之積，共為三臣同用，消除食物積滯;佐半夏、陳皮行氣化滯、和胃止嘔，茯苓健脾利濕;食積最易化熱，故又佐以連翹清胃之散法。保和丸藥性平和，無偏寒、偏熱之嫌，亦無大補峻瀉之弊。其功一則可和脾胃、消痰積、散郁結，消各種有形之邪，有利于正氣恢復;二則可促進藥物吸收，促使藥效的發揮。李鯉認為，炒萊菔子小劑量(10 g以下)則不存在破氣作用，而是具有消食除脹、助運化的功效，有利于促進藥物的吸收，尤其與人參、黨參等補益藥同用時，更有利于防止體弱者氣機壅滯，從而使藥物更好地發揮補益功效。龜鹿二仙膠具有填補精血、益氣壯陽之功。正如清·陳修園《時方歌括》所載:“人有三奇，精、氣、神，生生之本也。精傷無以生氣，氣傷無以生神。精不足者，補之以味，鹿得天地之陽氣最全，善通督脈，足于精者，故能多淫而壽;龜得天地之陰氣最濃，善通任脈，足于氣者，而能伏息而壽。二物氣血之屬，又得造化之微，異類有情，竹破竹補之法也。人參清食氣之壯火，所以補氣中之怯。枸杞滋不足之真陰，所以補神中之火。是方也，一陰一陽，無偏勝之憂。入氣入血，有和平之美。由是精生而氣旺，氣旺而神昌。”諸藥合用共奏健脾補腎、滋補精血、化痰通絡之功，使脾胃肝腎健旺，飲食水谷增進，氣血充盛，精髓筋骨得養，則痿證可除。

4 典型驗案

4.1 運動神經元病

案1:王某某，女，55歲，1990年4月18日初診。主訴肢體痿軟無力4年，伴吞咽困難2年。患者于1986年2月始出現右上肢酸困漸發展到無力，右手肌肉萎縮，手指運動不靈活，呈進行性加重。1988年7月又出現雙上肢及肩胛部肌肉萎縮、肌顫、四肢無力，偶有飲水發嗆。發病以來肢體無力逐漸加重，手不能持物，雙上肢肌力Ⅲ一級，舌肌萎縮、纖顫，吞咽、呼吸困難，發音含糊，頸肌無力，抬頭困難，胸悶憋氣，舌質淡紅、苔薄白、脈沉細無力。肌電圖提示神經源性改變，中醫診斷痿證，西醫診斷肌萎縮側索硬化癥，辨證屬脾腎虧虛、精血不足，治宜健脾補腎、滋補精血之法。方用保和滋腎湯加石菖蒲、遠志:陳皮10 g，半夏12 g，茯苓15 g，炒萊菔子10 g，焦山楂15 g，焦神曲10 g，連翹10 g，鹿角膠10 g(烊化)，龜板膠10 g(烊化)，紅參15 g(另煎)，枸杞15 g，熟地15 g，巴戟天15 g，淫羊藿15 g，石菖蒲12 g，遠志10 g，甘草6 g，水煎服每日1劑。共用該方加減治療300余天，患者癥狀改善，病情穩定，后改為膠囊劑長期口服。經診治該患者又存活了16年。

按:運動神經元病是一種原因不明、選擇性侵害脊髓前角和腦干運動神經元的疾病。多數患者在出現癥狀后3～5年內因呼吸肌受累導致呼吸麻痹或繼發肺部感染而死亡。該病位主要在腎，如《素問·藏氣法時論》云:“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唐容川說:“蓋髓者，腎精所主，精足則髓足，髓在骨內，髓足則骨強，而所力強過人也”(《中西匯通醫經精義·上卷》)。本案治療采用補益后天、健脾補氣為主，配合補腎填精之法，補后天以養先天，而使疾病得以控制。

4.2 進行性肌營養不良

案2:杜某，男，65歲，1996年10月30日初診。主訴肢體痿軟無力2年。患者于1994年始出現肢體痿軟無力，漸加重。1996年10月在北京解放軍總醫院經血清酶學、肌電圖、肌活檢等檢查確診為進行性肌營養不良，后來鄭州治療。患者發病時面肌受累較早，出現面部表情淡漠、閉眼、示齒力弱，不能蹙眉、皺額、鼓氣、吹哨等。隨后出現雙側肩胛肌、肱肌痿軟無力，肩峰隆突明顯，呈翼狀肩，站立及上樓困難，行走呈“鴨步”態，雙小腿肌肉假性肥大，舌質淡紅、舌肌萎縮、苔薄白、脈沉細。患者有進行性肌營養不良家族史，中醫診斷痿證，西醫診斷進行性肌營養不良，辨證屬脾腎虧虛，治以健脾補腎之法。方用保和滋腎湯加減:陳皮10 g，半夏12 g，茯苓15 g，炒萊菔子10 g，焦山楂15 g，焦建曲10 g，連翹10 g，鹿角膠10 g(烊化)，龜板膠10 g(烊化)，紅參15 g (另煎)，熟地20 g，枸杞15 g，山茱萸15 g，山藥15 g，懷牛膝10 g，菟絲子15 g，甘草6 g，水煎服每日1劑。以上方加減治療2年余，服用中藥200余劑，患者病情明顯改善，生活能夠自理。1998年春節該患者來鄭州請李鯉為其妻診治疾病，并對該患者進行隨訪，發現其肢體肌肉及肌力等均明顯改善。

按:進行性肌營養不良是1組由遺傳因素所致的原發性骨骼肌疾病，其臨床主要表現為緩慢進行的肌肉萎縮、肌無力及不同程度的運動障礙。《靈樞·海論》說:“胃者，水谷之海”，五臟六腑之營養皆來源于胃。由于胃與五臟六腑關系密切，因此《靈樞·五味》云:“胃者，五臟六腑之海。”脾與胃互為表里，脾主運化又主統血，胃主受納腐熟，脾升胃降，燥濕相濟，共同完成飲食水谷的消化、吸收和輸布的功能。脾胃運化失職、化源不足，四肢百骸無不失去營養，則可致肌肉瘦削無力。脾胃為后天之本，腎為先天之本，二者相互滋養、相互作用。本案中方用熟地滋腎以填真陰;枸杞子益精明目;山茱萸澀精斂汗;龜鹿二膠為血肉有情之品，鹿角膠偏于補陽，龜板膠偏于補陰，兩膠相合溝通任督二脈、益精填陰，乃補益“陽中求陰”之義;紅參大補元氣以振化源;菟絲子配懷牛膝強腰膝、健筋骨;山藥滋脾益腎氣，共收滋陰填精、育陰潛陽之效。再加保和湯以達健運脾胃、生化氣血之目的。

4.3 多發性硬化

案3:杜某，女，28歲，會計，2009年9月20日初診:主訴雙下肢癱瘓、麻木1 d。患者發病前1個月因準備職業考試而過度勞累，并于1周前提前剖腹產下一女嬰。1 d前突然出現雙足部麻木、無力，活動受限，并從下向上迅速擴展，漸至雙下肢癱瘓、麻木、二便失禁，遂收住院。入院時伴見神疲、納差、舌體胖大、質淡紅、苔白厚、脈沉細。查體雙上肢肌力Ⅳ+級，腱反射(+++)，雙下肢肌力0級，腱反射消失。脊髓MRI掃描示脊髓頸胸段多發條索狀長T1長T2信號。腦脊液檢查示腦脊液壓力正常，蛋白70 mg/dl，寡克隆區帶陽性，血液寡克隆區帶陰性。中醫診斷痿證，西醫診斷多發性硬化，辨證屬脾腎兩虛、濕濁阻絡，治宜健脾補腎、祛濕通絡之法。方用保和滋腎湯加減:陳皮10 g，半夏12 g，茯苓15 g，炒萊菔子10 g，焦山楂15 g，焦神曲10 g，連翹10 g，鹿角膠10 g(烊化)，龜板膠10 g(烊化)，太子參20 g，枸杞15 g，熟地15 g，巴戟天15 g，淫羊藿15 g，澤瀉20 g，炒薏苡仁30 g，當歸15 g，炒麥芽20 g，炒雞內金20 g，甘草6 g，14劑水煎服每日1劑。配合甲基強的松龍每日1.0 g沖擊治療，同時給予人免疫球蛋白每日4.0 g靜滴。5 d后激素改為潑尼松片口服逐漸減量。

2009年10月4日二診:患者雙下肢無力、麻木減輕，可在床面平移，納食改善，舌體稍大，質暗紅，苔薄白，脈沉細。查體雙上肢肌力Ⅴ級，雙下肢肌力Ⅲ-級，肌張力低。中藥守上方去澤瀉、炒麥芽、炒雞內金，加黃芪30 g、全蝎10 g、懷牛膝10 g，14劑水煎服，每日1劑。潑尼松片漸減量服用。

2009年10月18日三診:患者雙下肢無力、麻木明顯改善，可在扶持下站立，大小便基本可自控，精神、納食正常，舌質暗紅、苔薄白、脈沉細。查體雙上肢肌力Ⅴ級，雙下肢肌力Ⅳ級。中藥在原方基礎上去薏苡仁加黃精15 g、雞血藤30 g，太子參用至30 g，30劑水煎服每日1劑。潑尼松片減至每日20 mg口服。

2009年11月17日四診:患者雙下肢無力、麻木消失，可獨自站立、行走，納食、二便正常，舌質暗紅、苔薄白、脈沉細。查體雙上肢肌力Ⅴ-級，雙下肢肌力Ⅴ級，腱反射(+++)。為防止復發，守上方稍作調整，繼服30劑以鞏固療效。停用激素后隨訪2年無復發。

按:多發性硬化是以中樞神經系統白質脫髓鞘病變為特點，遺傳易感個體與環境因素共同作用發生的自身免疫病［1］，其復發率及致殘率高。西醫治療該病以激素及免疫抑制劑為主，其副作用大且復發率高，中藥治療多發性硬化目前取得了很好的療效。當代醫家根據其臨床癥狀將該病中醫屬于痿證、風痱、眩暈、骨繇、青盲、風懿、視瞻昏渺、痙病等范疇［2］。李鯉認為本案屬于“痿證”范疇，患者操勞太過氣血耗傷，加之過早分娩，脾腎受損，脾胃運化輸布功能失常，氣血生化之源不足，無以營養五臟，運行氣血，髓海失充，筋脈肌肉失養，而患痿病不用。且中焦失運，濕濁內生，痹阻經絡，則更易致病情加劇。正如《素問·痿論》云:“陽明者，五臟六腑之海，主潤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機關也”，“陽明虛，則宗筋縱，帶脈不引，故足痿不用也”。該病以保和滋腎湯健脾補腎、滋補精血、化痰通絡;加黃芪、黃精、當歸、全蝎、雞血藤益氣養血活血;澤瀉、薏苡仁、懷牛膝補肝腎、祛濕濁，使脾腎得養、髓海筋脈得充、經絡暢通則痿證自除。本案早期中西醫結合治療可加快控制病情，縮短急性發作時間。使用中藥長期治療，不但能減少激素用量，防治西藥治療的副作用，而且可調節機體免疫狀態，延長緩解期，減少復發，降低病殘，改善患者的生存質量。

［1］王維治.神經病學［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06:1137.

［2］陳金亮，王殿華，李永利.龜鹿益髓膠囊治療多發性硬化癥120例臨床觀察［J］.中國中醫基礎醫學雜志，2008，14(7): 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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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24

國家中醫藥管理局全國名老中醫藥專家傳承工作室建設項目〔國中醫藥人教函(2012149)號〕

何 華(1961-)，女，江蘇如皋人，主任醫師，醫學學士，從事中醫腦病和老年病的臨床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