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魏晉文人對楚辭的接受情況

⊙梁晶晶［遼寧師范大學，遼寧大連116000］

淺析魏晉文人對楚辭的接受情況

⊙梁晶晶［遼寧師范大學，遼寧大連116000］

魏晉時期是中國歷史上特別重要的一個時期。此時，社會政治混亂，儒學傳統受到了猛烈的沖擊，玄學風行，文學自覺精神萌動。楚辭作為前人遺留下來的寶貴文化資源，必然會引起這一時期廣大學者的關注與評價。本文欲探討的主題則是楚辭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歷史時代下的傳播與接受情況，并試圖從魏晉時期的社會政治及文化的大背景出發，探討這一時期文人對屈原人格精神的評價以及魏晉文人對楚辭藝術手法的繼承和發展。

楚辭魏晉接受人格藝術

一、魏晉時期楚辭接受的社會政治文化背景

（一）社會政治背景

魏晉時期是中華民族發展史上極其動蕩不安的歷史階段，兩漢大一統的政治結構正在土崩瓦解，舊的社會政治秩序正在逐漸消亡，新的政治秩序尚未建立，中國社會進入了歷史上最混亂的多王朝分裂割據統治時期，幸運的是在文學創作方面上卻伴隨著“人的覺醒”和“文的自覺”。

動蕩不安的社會環境下，文人士大夫們也無從避免，他們每日為最基本的生命安全奔波，根本無法潛下心來做學問。在大一統的國家政治觀念幾乎被破壞殆盡的情況之下，楚辭這種愛國主義代表作，并沒有像前代那樣得到這一時期的文人的重視，因此在魏晉時期并沒有出現類似兩漢時期對楚辭里那種高昂精神的評價，不過，由于屈原人格中所獨有的悲惋之情與這時期文人顛沛流離的處境相似，因此這一時期雖然沒有出現大批研究楚辭的專著，但是廣大文人還是對屈原的人格精神，以及楚辭的寫作手法進行了有選擇的認同與關注。

（二）玄學風行

魏晉時期社會矛盾激化，大一統的國家結構正在土崩瓦解，政治之下的大一統文化也就沒必要存在了。在國家分裂割據和戰爭的大背景之下，徹底擺脫陳舊迂腐觀念的束縛，真正地把握人生、認識自我、肯定人生的尊嚴和價值，成為那時迅速興起的一種意識。魏晉時期在中國歷史上具有極其特殊的政治經濟文化地位，魏晉時期的文人與中國傳統的士大夫不同，他們長期經歷戰亂，經常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因此，在專制統治的殘暴與力量之下，他們更注重短暫的人生享樂，追求恬淡、自然的生活品質；同時，他們藐視禮法，傲然獨立。這一時期的主要文化特征是儒學思想失去了獨尊統治地位，玄學風行。玄學思想與漢代迂腐的經學理念有很大的區別，它專注的方面更多的是個體的人格之美，這種思想促使魏晉士人擺脫了儒家倫理道德與傳統封建禮教的束縛。魏晉時期的文人能夠更尊崇自然，重視自我個性，追求瀟灑飄逸的生活，同時又憤世嫉俗。

二、魏晉文人對屈原人格精神的褒貶

（一）贊頌與同情

屈原是楚辭的代表性作家。作品通常是作家人格精神的反映，研究楚辭在魏晉時期的接受影響情況，就必須清楚這一時期廣大文人墨客對屈原的認同與批判。魏晉時期社會政治走向全面的混亂，士大夫們感到世間福禍難測，他們不再把忠義看作人生的最高信仰，他們通常以自身為中心，關注個體利益，置國家與社會的利益于不顧。“蓋魏晉士大夫止知有家，不知有國。故奉親思孝，或有其人；殺身成仁，徒聞其語……而國家亦幾胥而為夷。”在這樣的社會文化大背景之下，品評人物便成為這一歷史時期的普遍現象。楚辭作為文學經典，不可避免地成為文人品評的重要對象。

漢末以后，“忠義”一直是文人世界觀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屈原則是忠貞的楷模，魏晉文人對屈原“忠臣”的看法大致沿襲漢人之說。“詩人睹玉雎而詠后妃之德，屈平見朱橘而申直臣之志焉。”劉勰《文心雕龍·比興》：“楚襄信讒，而三閭忠烈，依詩制騷，諷兼比興。”不過，由于魏晉統治者多以威逼禪讓、陰謀篡位的方式取得政權，不便理直氣壯地提倡“忠貞”，屈原作為“忠臣”的形象大多數是在論及屈原時一般性地被提及。宦海浮沉是文人墨客經常要面臨的問題，在人生或政治的挫折產生之時，他們經常會想到屈原。曹攄的“悲伍員之沈悴，痛屈平之無辜”，葛洪認為“言不見信，猶之可也，若乃……上官之毀屈平”。類似的作品有很多，在這些文人心中，屈原是“遷客”的代表，蘊含著豐富的生命感悟。

（二）批判

早在漢朝的班固便認為屈原是“狂狷之士”，屈原“露才揚己”“沉江而死”的行為，雖然偉大，被時人所稱頌，但是，這種行為不符合儒家經義的基本原則，屬“狂狷”。魏人李康著有《運命論》：“夫治亂，運也；窮達，命也；貴賤，時也。……其所以相遇也，不求而自合；其所以相親也，不介而自親。唱之而必和，謀之而必從；……屈原以之沉淵……不亦過乎？”他認為屈原越出了儒家平和中庸的處世原則，不支持屈原的自我毀滅。顏之推對屈原的抨擊更加猛烈：“自古文人，多陷輕薄：屈原露才揚己，顯暴君過。”自漢末以來，儒家的中庸之道日益受到文人士大夫的重視，及至魏晉時期，文人墨客更加看重“明哲保身”的處世原則，他們努力在慘烈的政治斗爭中全身而退，因此，他們大多并不理解屈原那種自沉身死的偏執行為；屈原在國家政治上的偏執，很難為當時的人們所接受。

三、魏晉文學對楚辭的繼承與發展

花草草來象征忠良善惡，楚辭這種賦花草以人的品質與精神來寄托自己思想情感的詩學機制被廣大文人所接受，到了魏晉時期文人在繼承這種傳統的基礎上創作了多篇植物賦，塑造了眾多植物意象，這些植物意象極大地擴展了植物意象的范圍。主要的代表性詩作有應《楊柳賦》《詠蕙詩》、曹丕的《柳賦》《槐賦》《與鐘繇九日送菊花》、曹植的《迷迭香賦》《靈芝篇》、潘岳的《橘賦》《安石榴賦》、鐘會的《菊花賦》、夏侯湛的《宜男花賦》等。魏晉文人在對楚辭植物意象繼承的基礎上，還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創新發展，這一時期的植物意象已經遠遠地跳出了楚辭的傳統意象范圍，如以石榴象征棄婦以青松象征堅貞品格等，同時，像柳等楚辭中尚未出現、

（一）比興手法的繼承與發展

比興手法早在詩經時期便已使用，及至楚辭，屈原對這種藝術手法有了更加豐富的繼承和發展，成為后代文人創作的養料。魏晉時期，社會動蕩，政治斗爭激烈，士人自覺創作興盛，楚辭里的典型比興意象“香草美人”得到了廣大文人士大夫的推崇。曹植、曹丕、嵇康、陸機、陶淵明等人，均借助此意象來寄托和抒發情感，創作了大量作品。而在這一時期，對楚辭“香草美人”藝術手法繼承的典型作家當屬曹植，由于他本人的人生際遇，曹植更能深刻地理解屈原那種壯志難酬的抑郁情感，通過寫美女、棄婦等的痛苦遭遇來寄托自己的失意和哀怨。如其《美女篇》和《雜詩》之七等均借“美女—佳人”意象表達情志。而他的《妾薄命行》等文學作品中盡管沒有“美人”“佳人”這類詞句，但也受楚辭影響，借男女以喻君臣從而抒寫政治失意。

（二）植物意象的繼承與發展

楚辭里充斥著大量的奇花異草，屈原通過這些花，的意象也被魏晉時期的文人所廣泛運用。在接受楚辭植物意象創作的基礎上，在一定程度上豐富和發展了古典詩歌意象，為后世文學做出巨大貢獻。

（三）擬騷盛行

魏晉時期文人對楚辭的創作手法也在一定程度上廣泛地繼承并予以發展，其中最重要的是模擬楚辭騷體的藝術手法。受前代文人擬騷作品的影響，魏晉文人創作了為數眾多的擬騷類作品。這些擬騷作品按其文本特色，主要可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借屈原的身世感嘆自身的際遇；第二類則是用屈原作品為模本，模擬楚辭的抒情方式。其中，第二類擬騷作品產生的數量較多，并為后人所推崇。如曹植的《九詠》、陸云的《九思》等；另外，曹植的《洛神賦》中的人神相戀是對《九歌》《高唐賦》《神女賦》的繼承和發展，反映出騷體在魏晉時期的廣泛流傳。而且，《感士不遇賦》和《登樓賦》等表達了詩人對入士不遇的心酸與悲涼，抒發了作者懷才不遇的悲愴心情。左的《離思賦》、傅咸的《儀鳳賦》、成公綏的《鳥賦》、陶潛的《閑情賦》、向秀的《思舊賦》、陸機的《豪士賦》等騷體賦中的代表篇目都是在深受楚辭的影響下誕生的。這些作品大多摹仿楚辭的篇名或者語言以及情境、意象等，表達出對屈原人格的贊美或是同情。

魏晉時期的楚辭研究是楚辭學史上的重要組成部分，魏晉時期特殊的社會文化環境，使楚辭研究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勢，形成具有時代特色的重抒情、重自我、重審美的文學思想傾向。在屈原的品格方面，魏晉文人并沒有像漢代文人那樣一味地稱頌，而是有褒貶不一的兩種看法。在藝術手法上，魏晉文人除了繼承楚辭的藝術手法外，更是結合具體的時代文化背景，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創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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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晶晶，遼寧師范大學在讀文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

編輯：張晴 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