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賀拉斯美學思想特征
——以《詩藝》為考察對象

⊙許璐璐［山西師范大學，山西臨汾041000］

試論賀拉斯美學思想特征
——以《詩藝》為考察對象

⊙許璐璐［山西師范大學，山西臨汾041000］

賀拉斯生活在古羅馬文藝的黃金時代，即所謂的奧古斯都時代，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和美學家。《詩藝》是賀拉斯的代表作，其創作據說是根據希臘學者尼阿托雷密的一部論詩的著作而寫的，其中個人創見并不多，但是代表了當時流行的一些文藝信條，對文藝復興時期的美學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本文以《詩藝》為核心，試圖對賀拉斯的美學特征作一些探討。

賀拉斯美學思想《詩藝》

賀拉斯生活的時代是古羅馬文藝的黃金時代，即偉大的奧古斯都時代，這一時代雖然號稱是古典時代的高峰，但是其美學的發展也只是體現在修辭學的發展上，縱然偶爾提到關于美學的理論，也只是停留在極為膚淺的層面上。這一時代的美學理論依然沒有擺脫亞歷山大里亞學派①的“模仿主義”窠臼②，因此這一時期的美學仍是陳陳相因，也只是對亞歷山大里亞學派的理論進行“炒冷飯”而已。

《詩藝》是賀拉斯最重要的作品，它本身是作者寫給羅馬貴族庇梭父子的一封詩體信。③就作品本身的內容來看，雖然個人創見不多，但卻是對當時的文藝信條的總結，奠定了西方古典主義的理想。它在歐洲古代文藝中起到承前啟后的作用，上承亞里士多德的《詩學》，下開文藝復興時期文藝理論和古典主義文藝理論之端，對16至18世紀的文學創作，尤其是戲劇和詩歌，具有深遠的影響。朱光潛先生認為，《詩藝》“對于西方文藝影響之大，僅次于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有時甚至還超過了它”④。但《詩藝》作為一個詩人的創作經驗談，大部分是對有志于從事文藝創作的人談文藝創作的經驗教訓，并非一部專門的美學著作。但是筆者認為其中蘊含著賀拉斯的美學思想，因此筆者不揣冒昧，以《詩藝》為考察對象對其中蘊含的賀拉斯美學思想進行分析，并對其特征及其意義作一些闡釋。

本文主要分三部分來寫：第一部分，介紹賀拉斯創作《詩藝》的學術背景，并對《詩藝》的內容作簡要的概述；第二部分，對《詩藝》中蘊含的賀拉斯的美學思想及特征進行分析；第三部分為結語。

一、賀拉斯與《詩藝》的概述

（一）賀拉斯的生活時代及其學術背景簡介。賀拉斯生活的奧古斯都時代既是西方古典時代的頂峰，也是古羅馬歷史發展的極點，這一時期的美學和文藝理論學的發展主要體現在修辭學的發展上，有學者將這一時期稱作“修辭學時代”⑤，這一提法實有見地。從事實上來看，這一時期的修辭學論著，確如雨后春筍，不可勝數。

我們知道古羅馬的文化，特別是美學理論是脫胎于古希臘的，因此我們要分析賀拉斯的學術背景，必須從古希臘時期進行追溯。古希臘的城邦曾經創作了輝煌的文化成就，在文藝學和美學方面有偉大的著作誕生，亞里士多德的《詩學》是古希臘文藝理論的巔峰之作。但是當歷史的車輪行進至公元前4世紀的時候，古希臘的城邦文明出現了明顯衰落的跡象，政治和文化的中心也從雅典轉移到了北方的馬其頓。這種衰落的跡象在美學思想方面也表現得尤為明顯。這一時期最重要的學術中心亞歷山大里亞的學者們對美學理論的研究，已經從美學對現實的關系和美學對社會影響之類的根本問題轉移到了形式技巧的分析上。總體來說亞歷山大里亞學派的美學理論缺乏生命力，只停留在形式技巧等層面。

古羅馬時期的美學理論大半都受到亞歷山大里亞學派的影響，也注重所謂的現實主義，即“摹仿古人”的窠臼，缺乏原始創作的旺盛生命力和深刻的內容，古希臘的美學理論在古羅馬人這里變得“精致化”了，同時也變得膚淺化了。古羅馬的文藝理論與其說接近于亞里士多德，毋寧說，更接近于亞歷山大里亞學派。

賀拉斯就生活在這樣一個社會當中，必然深受這一學術環境的影響，我們花大量的筆墨著力于此，也就是想要表達任何學術著作的創作都離不開其時的學術大背景的影響。

（二）《詩藝》的內容概述與簡要評述。《詩藝》是賀拉斯最重要的作品，它本身是作者寫給羅馬貴族庇梭父子的一封詩體信。就作品本身的內容來看，雖然個人創見不多，但它是對當時的文藝信條的總結。

《詩藝》全書分三部分來寫：

第一，泛論詩的題材，布局，風格，語言和音律以及其他技巧問題。在這一部分里，賀拉斯沒有深入探討文藝本質問題，大體上還是接受傳統的藝術摹仿自然的觀點。但是這也只是膚淺化的，他所提倡的典型性格說，實際上只是定型和類型。

第二，討論詩的種類，主要講戲劇體詩，特別是悲劇。

第三，討論詩人的天才和藝術以及批評和修改的重要性。

這三部分在層次上往往很凌亂，就其本身的性質而言，并不是對理論的探討，而是作者進行創作的經驗總結，只是“創作的方劑”。⑥

二、賀拉斯的美學思想特征分析

（一）現實主義。“摹仿”說比較文藝模仿可然性的現實，是亞里士多德關于文藝與現實關系的著名美學觀點，這個觀點對后世產生了深遠影響。在《詩學》中他說：“史詩和悲劇、喜劇和酒神頌以及大部分雙管簫樂和豎琴樂——這一切實際上是摹仿。只是有三點差別，即摹仿所用的媒介不同，所取的對象不同，所采用的方式不同。”⑦這一說法對賀拉斯產生了重要影響。

在《詩藝》中，賀拉斯提倡“摹仿古典”，摹仿古典作品中的傳統成規。這就造成了從亞里士多德式的摹仿自然到摹仿古典的重大轉變。在《詩藝》中，他有兩句著名的話：一說“要寫作成功，判斷力是開端和源泉”⑧；一說“你們應當日日夜夜把玩希臘的范例”⑨。前一句講的判斷力即正確的思考，強調的是理性，后一句是說要以希臘為師，強調的是繼承。這兩句話集中體現了古典主義精神在美學史上產生很大影響。但是客觀來說賀拉斯的“摹仿古典”，雖然也是現實主義，但卻是膚淺的現實主義，是對亞里士多德理論的倒退。

（二）對作家“判斷力”的提倡。賀拉斯說：“要寫作成功，判斷力是開端和源泉。”⑩可見在賀拉斯心目中，“判斷力”在文學創作中的地位是很高的。但究竟什么是“判斷力”呢？緊緊跟著“判斷力”的下文將有助于我們的理解，“如果一個人懂得他對于他的國家和朋友的責任是什么，懂得怎樣去愛父兄、愛賓客，懂得元老和法官的職務是什么，派往戰場的將領的作用是什么，那么他一定也懂得怎樣把這些人物寫得合情合理”?。這段話使我們不難理解賀拉斯所說的“判斷力”主要是指作家應該對社會的倫理規范和職責義務有明確的認識，廣而言之，即是要求作家對客觀的社會生活具有正確的思想觀念。（有人認為，賀拉斯所提出的“要寫作成功，判斷力是開端和源泉”主要是指適當掌握并運用文學的各種形式因素，這種觀點顯然是脫離上下文理解所導致的偏差）賀拉斯把思想認識而非把形式技巧看作文學成功的首要因素，認為作家只要對倫理規范和社會職責具有明朗正確的認識，就能把人物刻畫得適當，這便說明就創作主體而言，賀拉斯是把思想著重于技巧的。柏拉圖曾談及行學對文章寫作的影響，認為哲學能使人對所寫事物具有典知灼見，囚而是文章寫作成功的關鍵所在，修辭手法只是次要的因素，賀拉斯將柏拉圖的觀點發揮到文藝創作領域，進一步論及作家的思想認識在文藝創作中的決定性影響，這在西方文論史上無疑有巨大的意義，并對后世的美學理論與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

（三）提倡“寓教于樂”的文藝功用。賀拉斯說：“詩人的愿望應該是給人以益處和樂趣，他寫的東西應該給人以快感，同時對生活有幫助。寓教于樂，既勸喻讀者，又使他喜愛，才能符合眾望。”?他還認為詩和詩人對人類文明具有開創作用。他指出古代詩人的智慧就在于利用神話傳說教導人們“放棄野蠻的生活”，“劃分公私，劃分敬讀，禁止淫亂，制訂夫婦禮法，建立邦國，銘法于本”?。詩可以傳達神的旨意，可以指示人生的道路，可以激勵將士奔赴戰場，也可以給勞累的人們帶來歡樂，它既受到帝王的恩祟，又受到大眾的喜愛。因此詩和詩人的事業是神圣的、光榮的。由此可見，在藝術功用問題上，賀拉斯的觀點同樣是公允的，沒有形式主義的偏頗。他既注意到了藝術的娛樂特征，又沒忽視藝術的教化功用，尤為可貴的是，他對教化與娛樂兩者的關系有相當深刻的理解，認識到藝術產生教化功用有其特殊的途徑，要“寓教于樂”。柏拉圖竭力否定藝術快感。亞里士多德針鋒相對為藝術快感辯護，認為快感中包含著倫理功用。賀拉斯則更進一步，明確要求快感與教益相結合，并正確闡明了快感與教益的關系。賀拉斯這種對文藝功用的精當看法，在西方美學史上影響很大，18世紀的啟蒙主義者就曾高舉過“寓教于樂”這面旗幟。

（四）提倡“和諧”與“合式”的原則。和諧是美學當中的一個重要概念。賀拉斯在《詩藝》的開頭就用了一個具體的事例來強調和諧對于美和文藝的重要意義。“如果畫家作了這樣一幅畫：上面是個美女的頭，長在馬頸上，四肢是由各種動物的肢體拼湊起來的，四肢上又覆蓋著各色羽毛，下面長著一條又黑又丑的魚尾巴”，這幅畫中的“形象就如病人的夢魘，是胡亂構成的”，這就像把“野性的和馴服的結合起來，把蟒蛇和飛鳥、羔羊和猛虎交配在一起”?。因為是把互不相關的事物胡亂隨意地拼湊在一起，便顯得不倫不類，會讓人捧腹大笑，毫無美感可言。這實際即是強調構成文藝作品的各個部分、因素之間應有內在的符合生活的邏輯聯系，各個部分、因素應能有機和諧地融為一個整體。否則，把本來生活在大海中和大海有聯系的海豚畫在樹林里，把本來生活在森林中和森林有聯系的野豬畫在海浪上，都是一種不合生活邏輯的生硬拼湊，是不能形成一個和諧的整體的。因此，賀拉斯認為，詩歌應該保持整體風格的一致，如果詩人在一開頭，寫得很莊嚴，給人以很大的希望，譬如寫“狄安娜的林泉、神壇，或寫溪流在美好的田野蜿蜒回漾，或寫萊茵河，或寫彩虹”?，那么就要把這種給人以很大的希望的莊嚴貫穿全詩，使全詩形成一個和諧一致的統一整體，不能在中間或結尾轉變成滑稽等其他風格。不然的話，那就像開始的時候想制作油甕，可是旋車一轉動，卻做出了一個水罐一樣讓人覺得可笑。

那么，怎樣使詩達到“和諧”這一美學標準呢？賀拉斯從兩個方面進行論述：一是在選材的時候務必選力能勝任的題材。構思時，努力斟酌哪些題材是自己能力所及的，哪些是力所不及的，如果所選擇的題材是能力范圍之內的，自然就會文辭流暢、條理分明，就能在寫的時候，說此時此地應該說的話，把不需要說的話擱置不說，從而達到詩的和諧。二是在安排字句的時候，要考究，要小心謹慎，要安排得巧妙。只要安排得巧妙，家喻戶曉的字便會取得新義，富于表現力，表達就能盡善盡美。

“合式”是賀拉斯美學當中的又一個特點，賀拉斯所講的合式或得體，其內涵極為豐富。它既涉及形式的整一，又涉及思想內容，既有審美意義又有道德意義。要做到合式或得體，當然就得有所限制或節制。根據這個概念，文藝就應當符合自然，符合理性，符合傳統和習慣，符合規則，做到合情合理。這樣合式或得體就成了文藝的最高標準。

三、總結

以上我們從敘述賀拉斯生活時代的學術背景以及《詩藝》的大致內容為出發點，以《詩藝》的內容為基礎，對賀拉斯美學思想的特征進行了分析，總結出來了其美學思想的四個特征：第一，現實主義；第二，對作家的“判斷力”的提倡；第三，提倡“寓教于樂”的文藝功用；第四，提倡“和諧”與“合式”的原則。這四個特征只是賀拉斯美學思想中比較鮮明的幾點，其美學思想應當還有很大的研究空間，對賀拉斯美學思想特征的分析也只是認識賀拉斯美學貢獻的一個角度，并不能完全涵蓋，筆者限于學識，不能作進一步探討。

①亞歷山大里亞學派，是在亞歷山大建立的龐大帝國統治之后，活躍在亞歷山大里亞的文藝理論創作學派。

②③④⑥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第2版，第94—97頁，第98頁，第105頁，第99頁。

⑤繆朗山：《西方文藝理論史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5年版，第37頁。

⑦亞里士多德：《詩學》，羅念生、楊周翰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65年版，第67頁。

⑧⑨⑩?????賀拉斯：《詩藝》，羅念生、楊周翰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65年版，第108頁，第122頁，第5頁，第111頁，第116頁，第78頁，第137頁，第137頁。

[1]馬新國.西方文論史（修訂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

[2]曾繁仁.西方美學論綱[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1992.

[3]閻國忠等.西方著名美學家評傳[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1.

[4]謝電波.賀拉斯文藝思想辨析[J].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5（4）.

[5]洪新.淺談賀拉斯的《詩藝》[J].吉林師范學院學報，1984（1）.

[6]張翠玲.同探“詩藝”異之旨趣——賀拉斯與布瓦洛文藝思想之比較[J].黑河學刊，2008（7）.

作者：許璐璐，山西師范大學文藝學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

編輯：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