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寫者該如何寫網文
——千幻冰云做客北大網文課堂

北京 邵燕君 千幻冰云 等

初寫者該如何寫網文
——千幻冰云做客北大網文課堂

北京 邵燕君 千幻冰云 等

本文是資深網絡作家千幻冰云做客北大網文課堂的文字記錄，其中包含了演講、問答等環節，針對網文初寫者該如何寫作做了較全面的輔導，也揭露了網絡文學創作的一些弊端。

網絡文學 反饋機制 粉絲讀者

北京大學中文系“網絡文學研究與創作課程”本學期鼓勵同學們進入網站創作，深入現場體驗網絡文學生產機制。目前，同學們已在網站發布的作品有：起點中文網的《神棄末日》《千秋歲——九歌》《道統家國》《榕城舊事之明月與君同》，創世中文網的《妖店》，紅袖添香小說網的《依依任楚風》，晉江文學城的《隴頭之歌》《溯玉辭》《波瀾不驚》《奩中書·鳳凰引》，豆瓣閱讀親子寫作的《與孩子溝通須知道》等。其中，《妖店》已在創世中文網簽約上架。

為了讓新手們盡快上路，我們特請“內行”來講“門道”。2014年11月25日下午，課堂師生迎來了資深網絡作家、百度文學副總經理千幻冰云先生，請他為學生們開堂授課，進行交流。在這次課堂交流中，千幻冰云先生首先分享了自己創作網文和從事文學網站編輯、管理的經驗，并開誠布公地談出了自己對網文創作現狀的看法。隨后，與同學們進行了坦誠交流。

千幻冰云講演精要

“網絡文學”的核心就在“絡”。這個“絡”是指作者與讀者之間的實時互動。作者在一開始創作時就要考慮讀者能否快速接受自己的作品，所以作者的筆名要簡單好記，書名要直觀。落實到具體創作上，網文的開頭一定要簡單，一開始就寫得太復雜容易嚇跑讀者。

要寫快，先寫綱。要想“寫快”，首先就要提前寫好細綱，明確故事線索。在第一遍寫完之后除了邏輯錯誤和語法錯誤之外，盡量不要做改動。網絡作家應該以每天三千字為基礎，以每天更新六千字為目標，提升自己的更新速度，這樣才能滿足讀者的需求。

要寫長，設目標。要想寫長，作家必須注意閱讀積累，還必須會運用擴散性思維。在講故事時要注意“設目標”，建立小說的升級體系，讓讀者有長期的期待。

“蒙太奇手法”。一是“做銜接”，即利用某件物品，成功達到轉折情節、鏡頭的目的；二是“掐高潮”，通過一些鏡頭、場面、段落的分切、組接，對素材進行取舍加工，使小說內容主次分明，懸念恰到好處，吸引讀者繼續“追文”。

巧妙負載“正能量”。網絡文學的“正能量”常常蘊含在“負能量”里，如何能讓小說具有正能量又能吸引讀者？這就要巧妙運用“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的功能。如涉及色情、暴力等敏感內容時，盡量讓“反面人物”去干，讓“反派”去負載“負能量”。“正能量”也不一定主要由一號“豬腳”（主角）去承載，而可以由“正面配角”發揮，免得“豬腳”太高大全。

寫網文，從調研開始

學生：剛才您講到寫作之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包括您在《別說你懂寫網文》里也講到，在創作之前要做調研，您能再具體談談創作之前的調研應該怎么開展嗎？

千幻冰云：調研的話，首先是榜單調查，比如說我在起點或是晉江，那我可能要研究一下，這些榜單上面關于新書的一些資料。老書發得比較久，讀者群比較大，所以你要把一部分的老書剔除掉。半年內，剛上傳的三十萬字到一百萬字的新書，這些就是你的考察對象。另外就是關注熱門影視，如果是都市題材的話，還要去看一下時下比較火的電視劇。然后你要去讀者的書評區去看，看讀者反應，他們喜歡怎樣的主角。如果讀者喜歡像“都教授”這樣的，那你必須創造一個“都教授”的角色給你的讀者看。這是角色的調研，還有題材的調研、篇幅的調研，等等。但是，大部分作者寫書都是腦子一熱，有了一個開頭，然后就開始往下寫了，寫到一半，才會去補這些功課。

讀者反饋機制的威力：“虐我千百遍”是要付出代價的！

學生：老師好，我最近在做有關《褻瀆》的論文，關注這部小說“虐主”（指在肉體和精神上讓主角受苦）的問題。我很疑惑，《褻瀆》的作者當年為什么能寫出“虐主”的情節？它當年的創作環境跟今天的到底有什么區別？

千幻冰云：當年《褻瀆》出來的時候，沒那么多小說可看的，作者本身有一定的名氣。如果現在你寫“虐主”寫得太厲害的話，在現在這么脆弱的讀者環境下，讀者一看到你“虐主”“虐”得這么厲害，他可能馬上就不看了。我知道的一個寫“虐主”結果自己反而被“虐”得很慘的作者，他的書在臺灣的一家出版社出版，里面寫了一段類似小龍女跟尹志平的橋段，讀者就不干了。書出來之后，讀者就在出版社的留言板上留言說你這樣寫我們不贊同。一群讀者拒絕再買這個作者的書。這個作者的書后面又出了兩集，就是十二萬字，沒人買，原來可以賣到五千冊、一萬冊，結果后來連八百冊都賣不出去，完了。后來作者又寫了新書，他乖了，新書沒“虐主”啊。但是人家看到這個筆名就有意見：“又是這個作者，誰知道我們看到一半，女主角又被人家那啥了呢？”讀者拒絕看這本書，這個作者沒辦法，就改筆名去別的地方寫了。結果害苦了這家出版社，只要是這個出版社出的書，讀者就不認賬，因為臺灣讀者有閱讀正版的習慣。一群讀者串聯起來，出版社最后倒掉了。（全班笑）

其實像《褻瀆》這樣的小說，作者可以用別的方法繞過“虐主”，本來應該發生在主角身上的事情，你可以讓它發生在主角的某個相關人物身上。沒必要讓主角每次剛殺了敵人，就又發生不幸的遭遇，又要復仇。我記得看一本書，主角每次剛把敵人殺了，天外就會飛來一根手指頭把他摁下去，然后他又開始努力拼搏，飛上去，實力提升到可以打倒那個當初摁了他的手指頭的時候，又有一個拳頭打下來……類似這種，其實是很“虐心”的。“虐主”，其實“虐”的是讀者，讀者根本承受不了這種反復的折磨。

另外，《褻瀆》的“虐主”，其實撇除了“虐主”的因素之外，可讀性、故事性都可以讓讀者無視“虐主”。所以還要看作者筆力和名氣，對于名氣不夠的作者來說，可能你一“虐主”，你就死定了。

寫長的秘訣：擴散思維，積累總結

學生：老師，我們小組寫的是都市言情類的小說，您在《別說你懂寫網文》這本書里講的“打怪升級”的模式，是否適合于都市言情小說？我還聽您說寫小說都要寫上百萬字，都市言情小說比這個字數低，是不是就沒有前途呢？

千幻冰云：都市言情類的，如果你字數少，相對地讀者就會少。很簡單，一本七百萬字的書，讀者點下去（全文購買），千字三分，兩百多塊，一本七十萬字的書點下去就二十多塊。這個“錢途”肯定是有差別的。另外，書寫不長的原因，是因為你沒有擴散思維。我覺得，你如果把《褻瀆》的背景換成都市，然后主角的名字都換成中式的，再抽出里面的一些情節，就完全可以把《褻瀆》改編成都市言情，絕對沒問題。因為結構、創作手法、起承轉合，這些是都市言情必須用到的。

我對你們寫都市言情小說的建議是，如果你寫不長，那你就寫系列。我今天講這個寫字樓，下一本就可以講隔壁的寫字樓。你可以用起承轉合的手法，把短故事連成系列。如果大家覺得情節不夠，多看點書，歸納總結，積累久了就有。我有一個朋友，他隨身攜帶一個本子，每天坐在咖啡店看書或是看人，看到兩個人吵架，人物的形象，罵的是什么，他都會記錄下來，寫到他的書里面。

現行生產機制的弊端：作家創新困難，“槍手”較普遍

學生：最近兩年，網文流派的更新越來越遲緩，有新意的書很少出現了。您怎么看待這個問題呢？

千幻冰云：前十幾年，網絡文學發展太快。我們目前看到的這些題材，基本上都是“井噴”出來的。以前分得很細，還有什么東方玄幻、西方玄幻、仙俠，等等，言情都可以分出二十來種。目前的問題是市場有一個怪圈：假如你的一本書今天上架有兩千個訂閱，明天就會馬上有一個人開一本新書，照著你這種思路往下寫，甚至是直接照搬你的大綱。有些作者本身很懶。另外就是讀者看完一本書覺得好，他會去找雷同的、類似的作品。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長期創作的作者，他因為中間沒有休息，精力不夠，難以創新。最近起點有一本比較火的書叫“儒道至圣”，作者好像停了四年還是五年，才寫出那本書，一炮而紅。但是很多人是為了生活，每天都要更新，每天都要創作，就沒辦法停下來思考。而去寫別人已經紅過的題材，又很容易賺到錢。以前就有一個作者，在《莽荒紀》剛出來的時候，他就跟著《莽荒紀》的大綱寫，別人寫一章，他寫一章，后來他一年賺了一百多萬。你看，在這邊有誘惑，那邊又沒錢賺的情況下，很多人就往這邊跑。所以寫作創新也要靠自己的堅持，有的人堅持不了就去給別人當槍手了。

邵燕君：現在槍手很普遍嗎？

千幻冰云：槍手應該是蠻普遍的。

邵燕君：有多普遍呢？網文界本身，包括讀者，還有編輯、網站，到底怎么看待這種“替代性寫作”，或者，這個能叫“集體創作”嗎？

千幻冰云：我認為網站應該提倡“互補性創作”。因為網絡文學是連載性的，每天要寫六千到一萬字，但是有的作者突然間生病了，或者有的得了癌癥死掉了，那怎么辦？我們那邊有一本書叫“至尊邪神”，作者得了肝癌死掉了。我讓人去培訓了他弟弟兩個月，在后面續寫，一個月收入也有兩萬多塊。他弟弟的實力也沒有比哥哥差多少。嚴格來說，他弟弟是哥哥的槍手。但這種是互補性的，因為他的不足，我們找一個人來替代，這是第一種。第二種是，網站禁止斷尾，禁止沒寫完的太監書。像這種書，你只要三個月沒更新，我就會單方面和你終止合同，請一個人寫五六萬字幫你把結局續上，這是另外一種。但現在因為有一種買斷機制，比如我千字一百買你的書，然后你覺得你有錢了，千字一百，你一個月寫二十萬字就是兩萬多塊，那你可能拿一萬塊，請一個千字五十的幫你寫。（笑）然后千字五十的，再請一個千字二十的幫你寫。所以整個行業，現在其實是被買斷機制給整出了槍手。

邵燕君：您是說買斷機制？

千幻冰云：主要是買斷機制導致了槍手比較多。我一個月賺一百多萬的人，還天天敲鍵盤干嗎？那我可能會找一個能夠寫出跟我寫的差不多的人幫我寫，而那個人也會有這種想法。這樣一直下去，我見過最離譜的是轉了四次，千字兩百轉到最后只有二十五塊，那個二十五塊的寫手還是我認識的。（學生大笑）

邵燕君：那讀者能看出來嗎？能接受嗎？

千幻冰云：它從一開始就是那個二十五塊的作者寫的。（全班笑）那個千字兩百的，只要在那邊改一改就行了，改成他的風格就行。所以相對來說，我支持集體創作。比如有兩個人在創作，其中一個人負責細綱，另外一個人負責創作。很可能我今天有事，你幫我在中間按照我的綱要插進去一段，基本上這一段讀者是看不出來的。

更快，才能更強！

邵燕君：一直以來，網站對更新字數的要求，也是作家在寫作時面臨的最大的問題。就您這么多年的經營經驗來講，一天至少得更新三千字這個要求是不是很難改變？

千幻冰云：這個很難改變。

邵燕君：那就意味著，我們以后進行網文連載的話，就必須滿足這個要求了？

千幻冰云：三千是最基本的。很簡單，三千字，我看也就是五分鐘到十分鐘，我等了一天，你才給我更新出來，有時你還突然請假不更新，可能這個作者的這部書我就不會再追下去了。

邵燕君：那以您的經驗來講，六千字對于一個已經在行業里寫作的網絡寫手來講，并不是一個很難達到的要求吧？

千幻冰云：就兩個小時吧。我正常的碼字速度大概是一小時兩千五百字。我寫四十分鐘，寫兩千五百字出來，然后花十五分鐘掃三遍，把一些“刺”挑掉，就成了。如果我還專門去練雙拼，應該可以達到四千字到六千字。

邵燕君：那您寫的時候基本上就不思考了嗎？

千幻冰云：因為我已經在細綱里面提前思考了。如果你有兩百字的細綱，那是完全可以撐一個故事的。如果你寫得慢，肯定是你沒有提前做好細綱、綱要的內容分解。如果你已經想過了要怎么寫，你只是把它實現在本子上或電腦上，這樣你的速度會提高很多。還有就是時間管理有問題，你要是晚上十二點開始寫，一邊打盹一邊寫，你肯定寫不了，這就是拖延癥。

邵燕君：那您這個細綱，是在最初想故事框架的時候都列好了嗎？

千幻冰云：沒有。大部分的網絡寫手是這樣子的：我今天寫完了，沒事干了對不對？然后我喝茶，喝咖啡，在那邊想明天要怎么寫。很可能要花三四個小時去琢磨，后面的一些故事情節，包括一些人物設定，寫完我就在本子上或者電腦上存起來。另外還有一個小技巧，我們在寫作的時候，字號要放大，放大到百分之一百五，你會發現寫得很順很暢，哇，馬上一頁又過去了。這是一個小技巧。這個技巧提速，速度提升個百分之二三十沒問題。就是說你把字號放很大的時候，你會覺得很爽，心情舒展的時候，你寫得就快了。（笑）

邵燕君：那其實就是用生活里面的好多時間去想這個細綱（千幻冰云：對對對），坐下來的時候就直接寫？

千幻冰云：對，寫的話就兩個小時。

合理利用存稿，經營粉絲讀者

學生：老師，您寫作的時候有存稿嗎？是不是存了幾篇之后才發一篇新的？

千幻冰云：（笑）我只能這樣子，因為我拖延癥超級厲害的。新入行的一定要養成存稿的習慣。網絡作家最麻煩的就是，你一旦“斷更”超過三天，讀者就會忘掉你。現在可能有幾十幾百萬本書同時在更新，比你寫得好的人多得是，一旦你兜不住讀者，他就會跑。所以正常來說，你至少要預備一周到兩周的存稿，不要一下子發下去。而且存稿還有一個好處，比如我是“土豪”讀者，我覺得你這本書很好看，我就跟你說，你給我發一章，我給你五百塊。你發多少我給你多少，你要有存稿一百章，是不是你就會拿到這五萬塊？

邵燕君：要是存稿的話，如果我基本上把這書寫完了再發，那和傳統文學有什么區別呢？

千幻冰云：你的存稿不能太多。一般來說就是十五天左右，也就是三四萬字，方便你在后面加情節。你可以和讀者互動，比如讀者擬了一個角色出來，你把這個角色加到書里面，這個人在書里活著，你跟讀者就有了很好的聯系。大家可能剛接觸網絡文學，還要去研究的一個方向就是網絡文學的經營手段，包括與讀者的溝通互動。我們也知道，粉絲經濟嘛，就是要把這些“土豪”讀者經營起來。網絡文學現在還只是在內容上下功夫，沒有在經營上下功夫。

不管“小白”還是“文青”，抓住讀者才是根本

學生：老師好，剛才您講到你們培訓了因病去世的作者的弟弟來寫小說，培訓了兩個月之后他就可以順暢地寫作，我很想知道，你們具體培訓什么內容呢？

千幻冰云：剛開始是讓他看書，比如說在起點榜單上同類型的挑二十本，讓他把大綱、細綱扒出來，當你扒細綱的時候，你就已經在積累，對吧？就這樣看完十來部之后，讓他開始寫，寫的時候（我們）再告訴他哪一些問題要避免，基本上練練筆就會了，這是最快的方法了。但是這樣下來有個問題，就是作者的根基不夠扎實。

學生：那您覺得像“貓膩”那樣的作者，他們是怎么成長起來的呢？

千幻冰云：我建議大家不要去學他，他那條路是最累的，他跟另外一個作者“憤怒的香蕉”都是活得最累的作者。你看他們現在風光，其實他們寫的每一個字都是絞盡腦汁的，活得很辛苦，他們寫的是經典。這是網絡文學創作的兩條路，一條路很輕松就可以拿到錢，一條很辛苦才能拿到錢，后面這條路是以后創作者最高的夢想。如果你寫“小白文”，就不要跟貓膩、憤怒的香蕉扯到一塊，因為那會非常累。

邵燕君：對，網文里面有“小白”和“文青”的區別，“小白文”追求“爽”，“文青文”在“爽”的基礎上更追求情懷和文筆。我們在座的好像都是小“文青”。以前大家覺得，如果可以把網絡作家的分布比喻成一座金字塔的話，居于基座的大多數“小白”作者中會有一部分升為“文青”作者。但聽說，目前網文作者的流動情況可能是相反的，一些頗有“文青”氣的“大神”也開始寫“小白文”，因為寫“小白文”容易賺錢，所謂“得小白者得天下”。但因為“小白文”已經有幾個穩定的“大神”把讀者壟斷了，新人一上來就走“小白”的路可能出不來，反而要先走“文青”的路，先憑個人風格走出名氣來，再去寫“小白文”。您覺得是這樣嗎？

學生：例如“夢入神機”，開始就是先走一個相對小眾的路子，后來又開始寫“小白文”。

千幻冰云：夢入神機的路也不是普通作者可以選的，他所有的題材都是在開創一個時代，他的路并不適合大部分的作者走。我覺得不管是“小白”還是“文青”，只要你的書能夠慢慢地聚集讀者，那都是沒問題的。問題在于，最怕你寫到一半發現堅持不下去了，沒讀者了，然后又換新的，又寫到一半又換新的，那才慘。貓膩可能是一個一個地累積讀者的。再加上網站的力捧，他才有現在這么好的成績。我們要盡量先走簡單的，貓膩那種太復雜了。

邵燕君：貓膩的成長環境現在還有嗎？

千幻冰云：沒有了。很簡單嘛，我當時寫書的時候大概只有四萬多本書。

邵燕君：我看我們同學現在寫的文，還是挺驚喜的，情懷和文筆都不缺，但是我挺擔心他們能不能把故事寫長，怕有天寫不下去了。

千幻冰云：我看了一下，我們大部分同學寫的書偏“文青”，有些過分地去追求文字的美感，然后情節這一塊偏弱。其實，想象一下，讀者是手吊著公交車的拉環在看書，你就不要去渴望讀者會多么用心地看這本書，他們就是為了消磨時間。這個是比較悲哀的，你必須要在“精品文”跟“休閑文”之間做一個抉擇。

邵燕君：我們有沒有可能不寫他在公交車上看的，寫他在臨睡之前看的呢？

千幻冰云：也有可能。

邵燕君：我覺得現在創作的話你得選讀者群，然后你還得選時段。

千幻冰云：選時段很關鍵。

邵燕君：我選他到底是愿意在哪個時段看我的書。

千幻冰云：對。

邵燕君：作為新手，我們同學有沒有可能寫一種在睡前看的小說？

千幻冰云：我是非常希望有更多的人去寫睡前讀物的，而不是公交或者廁所讀物。這就是平臺的問題，包括起點，你看整個起點的榜單，包括他們那個推薦，就注定你很難出頭，這是比較悲哀的。他們要賺錢啊，平臺是有壓力的。所以說我們寫的時候只能是找一個中間點，先把用戶領進來，然后再寫你想讓他們看的東西。其實最大的問題是我們還不夠有名氣，只能跟著市場走。要么就是慢慢積累一段時間，像貓膩他們積累了將近十年。

在創作實踐中真正“懂網文”

邵燕君：現在我們的同學們也正在寫網文，您也能想象他們現在的狀態基本上都是學校里的小“文青”。然后呢，我也希望他們可以表達自己，但是還應該先知道現在網站的寫作模式是什么，應該怎樣進入。這方面您對他們有什么具體的忠告、指點呢？

千幻冰云：我覺得大家可以花幾個月的時間先寫出三十萬字，然后看看自己擅長的是哪個方向。另外，那種自己實力不夠、讀者要求又高的類型就先不要寫了。還有就是互相評論，你們有這么多人，分開小組。比如說我寫了一篇，我這個小組就不評自己的，我就專門挑另外一個小組的刺。用讀者的眼光去挑，不要用作者的、編輯的眼光去挑。網站的一些大神，其實大多寫過一些評論。我覺得作者至少要有簡評挑刺的能力，這樣你才能對自己的作品有一個好的認知。

只能是先寫，寫了再說吧，即便“撲街”（指“糟糕”，寫失敗了）了也就一本。我們還年輕，就是寫個三五十萬“撲”了，“撲”了也就“撲”了。還要盡快跟編輯溝通，你要有跟網站編輯溝通的能力，比如簽約之后你可以跟編輯說：“我存了五萬字的稿子，能不能給我一個推薦位置？”你這樣說，他一般就會給你。做到這些，這才叫網絡文學嘛。如果說你在這邊狂碼字，然后什么都不干，這不行的。另外一個就是讀者群，當你有第一個讀者的時候，你就要讓他加入讀者群。時不時地跟讀者互動，讀者會給你很多重要的建議。所有人的建議、意見都只是參考，不要讓他們把你害了。大家要堅持寫下去，不斷總結才能成長，半途而廢的話，你是沒有任何成長機會的。我要說的基本上就這些了。

邵燕君：好，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相信千幻冰云先生這樣資深內行講出的“門道”，會對我們初寫網文的同學們大有助益！非常感謝！

主持人： 邵燕君，北京大學中文系副教授，主要從事文學生產機制研究和文學前沿研究，2009年開始由文學期刊研究轉向網絡文學研究，2011年起在北京大學中文系開設網絡文學研究課程。

主講人： 千幻冰云，原名黃志強，資深網絡作家。

整 理： 李強、朱航、葉栩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