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高潤喜
走出現代
——關于藝術的思考
北京 高潤喜
畫家高潤喜經歷了這樣一種探索軌跡:從追求現代藝術到關注少數民族藝術,再到關注藝術的個性和獨創性,進而關注藝術的本體、本質問題。畫家認為,獨立與自由是藝術和藝術家存在的理由和意義。
現代 藝術 獨立自由
三十五年前,我由內蒙古考入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有一個詞開始進入我的大腦,那就是“現代”。作為發展中國家的未來藝術家,特別是從事中國畫專業,深感“現代”對我的“威脅”,總覺得中國畫不現代,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out(落伍)!于是,我整天泡在央美圖書館閱覽室,翻畫冊、摹小樣、做筆記。那套唯一的世界美術全集不知翻過多少遍。1982年秋,我被分配到中央民族學院任教,面對和我年齡相仿的求知青年,我對“現代”的追求更是“變本加厲”,拼命想尋找通往“現代”藝術的門徑。于是,繼續東尋西找西方現代藝術書籍和所有資訊,其中有美國的《藝術新聞》、日本的《三彩》、法國的《造型藝術》以及香港的《美術家》等雜志。我還不時光顧國際書展,更是位于東大橋和花園橋的兩家圖書進口公司書店的常客,并從養家糊口的“牙縫”中擠出錢來購買外版畫冊,主要是美國、德國、法國和日本的,后來外國圖畫冊漸漸多起來。我像“文革”期間背誦“老三篇”似的邊學、邊練、邊創作,其中有水粉、水彩、油畫及綜合材料作品,積累了一大批不同形式的探索性作品,成為走向“現代”的實踐見證。20世紀90年代初,我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個展后,開始自覺思考另一個問題:我們發展中國家的藝術一定要追隨西方,向“現代”靠攏嗎?
這樣,“現代”在我心中的地位漸漸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我在關注西方現代藝術的同時,也在深入研究中國藝術與其他東方藝術之間的關系。林風眠開創了中西融合的道路,我發現他的藝術中保留著許多民間藝術的元素。受此啟發,我不僅關注外國民間藝術,也利用民族大學的資源,關注少數民族藝術,并深深地愛上了那些不知名藝術家的作品。當我看慣了所謂“現代”藝術,再看民間的、土著的作品時,常有眼前一亮的感覺,喜歡的程度絕不亞于先前熱愛現代藝術的程度。
通過在澳門、香港、臺灣多次舉辦個展,我更堅定了自己選擇的藝術道路。海外普遍反映我的作品夠現代,也有個性,但西化的痕跡有些重。那時,我請賈方舟老師把我的作品帶給吳冠中看,他認為我的畫很有現代感,但個人語言還不夠典型,這對我的觸動很大。經過反復思考和實踐,我終于認清“現代”的真正意義。藝術的本來面目應該是個性,而不是大一統的“現代”。
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起,我不再僅僅關注“現代”與“民族”,而是更加關注藝術的個性和獨創性,為我過去熾熱的“現代”追求畫上了一個句號。
從2002年的個展開始,我就希望自覺地走出“現代”的怪圈,更多地去關注藝術的本體、本質問題。半個世紀以來,中國藝術一直被西方“現代”觀念影響著、控制著。60年代“文革”時的“政治”掛帥,成為藝術的唯一標準;80年代后的改革開放突出的是“現代”,90年代后強調的則是經濟、“市場”,藝術的品質不再是藝術家首先考慮的問題。“政治”讓位于“現代”,“現代”讓位于“本土”,“本土”讓位于“市場”。當現代藝術家面對耀眼的市場誘惑時,藝術的方向在哪里?
藝術最重要的品質就是“無用”。它的存在價值在“新異”,用時髦話講即“創新”。然而,何為創新?恐怕沒人能講清楚。可藝術家的獨立思考和行動是創新的根本保障。有了獨立,藝術家才有獲得自由創作空間的可能性。高爾泰講,藝術是“自由的飛翔”……
今天,我關注的問題不再是東方與西方、傳統與現代,而是獨立與自由。沒有獨立就永遠無法進入藝術的自由王國。獨立與自由是藝術和藝術家存在的理由和意義。
我期望的是:獨立的表達,自由的表達,個性的表達,優美的表達,而不再在乎“現代”或“不現代”。
作 者: 高潤喜,中央民族大學美術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博士后合作導師,研究生工作室主任,教授委員會副主任。
編 輯:趙際灤 chubanjiluan@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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