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預審機制改革的實踐與思考
——以臺州市公安機關為例

□王從志

（臺州市公安局，浙江臺州318000）

公安預審機制改革的實踐與思考
——以臺州市公安機關為例

□王從志

（臺州市公安局，浙江臺州318000）

臺州市公安局基于防止冤假錯案發生、減輕基層民警負擔和加強辦案專業隊伍建設等方面的現實考量，堅持問題導向，通過試點先行、反復論證，在全市縣級公安機關進行預審機制改革，推行單設預審機構模式。通過組建預審隊伍、明確職責分工、分步接案辦理、設置質控程序、推進偵審銜接、命案上提審核，遏制了執法違法，保證了案件質量，提高了辦案效率，減輕了基層負擔。但是，預審的法律地位、功能價值以及與偵查的關系等問題一直飽受爭議。在當前司法體制改革、建設法治公安的社會背景下，應堅持對預審工作的再認識、對深化改革的再堅定、對工作制度的再完善、對過硬隊伍的再錘煉，進一步深化預審機制改革，加強和改進預審工作。

偵查；預審；案件質量；辦案效率；臺州市公安機關

為貫徹落實黨的十八大和十八屆三中、四中全會精神，根據黨中央依法治國、全面深化改革的戰略部署和公安部建設法治公安的決定，特別是適應修改后《刑事訴訟法》的實施，公安機關必須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加強執法管理，規范刑事執法活動，主動適應司法變革新要求。為此，臺州市公安機關牢固樹立中心指向警務、民意導向警務理念，深入實施主動警務戰略，以深化公安改革為動力，以建設法治公安為引領，以執法規范化建設為載體，扎實開展預審機制改革，加強和改進刑事執法辦案工作，積極構建“又好又多又快”執法辦案體系。筆者結合自身工作實踐，對臺州市公安機關預審機制改革的初衷、做法和成效作一簡要介紹，并對深化預審機制改革作些深入思考，以期為做好今后的預審工作提供一些思路和參考。

一、改革初衷

1997年，公安部對偵查、預審分設的工作體制進行改革，撤銷預審部門，實行偵審合一。經過十多年的實踐，取得了成績，但也暴露出公安刑事執法辦案工作中的許多問題。就臺州而言，存在審核監督作用減弱、民警依法履職能力欠缺、案件質量不高、辦案效率低等突出問題，特別是執法不公正甚至執法違法、徇私枉法等現象時有發生，嚴重影響了公安機關的執法形象和執法公信力。具體而言，主要表現為以下“五大難”。

（一）一竿子到底，發現問題難。在“一桿子插到底”的辦案模式下，所有偵查取證活動都由偵查民警負責，法制部門僅開展過堂式的書面審核，除了能發現程序性、取證不到位等面上問題，很難從案卷上審核出深層次執法問題，以至于公安機關自我糾錯能力非常薄弱。偵查民警重偵查輕辦案的思想較為突出，導致案件質量不高；同時，在利益引誘、人情關系等影響下，也極易發生“假立功”、包庇犯罪、徇私枉法等執法犯法問題。2012年，臺州市公安局一派出所民警朱某在辦案過程中因受賄被法院判處刑罰。2013年，臺州市公安局一刑偵民警張某為2名犯罪嫌疑人出具虛假立功材料，被法院以幫助犯罪分子逃避處罰罪判處刑罰；玉環縣公安局民警林某因徇私枉法被法院判刑，由此引發了玉環縣公安局進行單設預審機構的嘗試性改革。

（二）偵查又辦案，專業提高難。偵審一體化意味著每個偵查民警要“樣樣能”“樣樣會”，不僅要有視頻應用、刑事情報、網上作戰等偵查能力，而且要會受立案、訊問、結案移訴等辦案能力。但隨著犯罪手段日趨多樣化，偵查專業越分越細，加之偵查辦案任務愈加繁重，民警疲于應對，全才、通才少之又少，大多是什么都懂一點但又什么都不精，審訊深挖能力更是嚴重弱化。當前，辦案隊伍年輕化現象十分突出，工齡大多在3年以下，辦案經驗不足，辦案能力不高，隊伍青黃不接，梯隊人才體系難以為繼，有些辦案單位年輕民警占到80%左右。這些積累性問題，導致辦案隊伍專業化發展緩慢，專業能力難以提升。

（三）辦案周期長，訴訟提速難。隨著修改后《刑事訴訟法》《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等法律法規的實施，辦案程序愈加復雜，證據規格日益嚴格，粗放型辦案模式向精細化辦案模式轉變，迫使辦案民警拿出更多的精力、更多的時間來辦理每一起案件。特別是取保候審、監視居住案件，辦案期限長，訴訟效率不高。由于取證不到位、證據審查意見存在分歧等原因，很多案件被檢察機關退查，甚至被檢察機關二次退查。據統計，2012年，臺州全市取保候審、監視居住轉移送起訴的人數分別有8468人、357人，占移訴總人數的46.5%、2%；2013年，取保候審、監視居住轉移送起訴的人數分別有6066人、269人，占比為42.3%、1.9%。

（四）基層負擔重，真正減輕難。近年來，臺州每年刑事和治安案件發案總數在10萬多起，行政拘留1.7萬人左右，移送起訴近1.5萬人，全市總警力6300多人，偵查辦案民警占比為30%左右，案多人少的問題非常突出。基層派出所作為集防范、管理、打擊、服務于一體的綜合性戰斗實體，不僅肩負著治安防控、基層基礎等職責，還承擔著繁重的偵查破案、執法辦案任務。特別是有些基層業務警種出現“機關化”傾向，實戰變指導，派出所指標任務不降反升。為了完成各類工作任務，基層民警經常處于“白+黑”“5+2”高負荷運轉狀態，還要適應新的執法環境。可以說，基層民警已經不堪重負。

（五）對接多頭化，有效銜接難。過去，所有刑事案件都由法制部門統一審核、統一出口到檢察機關，但由于法制部門僅作書面審核，對案件詳情了解不深、不透，檢察機關更愿意直接與偵查部門聯系，偵查部門為了不被糾正違法、絕對不捕、絕對不訴，也愿意與檢察機關直接銜接，久而久之，就出現了偵查部門“多頭”對接檢察機關的局面，導致提請逮捕、移送審查起訴整體工作不夠有序。大部分民警從事的是具體辦案實踐，在法學功底、法律知識、法律語言表達、法律判斷力等方面往往不如檢察官、法官，討論起案件來，常常處于劣勢。長此以往，民警越來越沒有執法自信，對要不要提請逮捕、可不可以移送起訴、需不需要復議復核依賴于檢察官。如此量多質弱的辦案隊伍，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很難有話語權、抗辯力。

近些年，許多冤假錯案相繼被曝光后，備受社會各界廣泛關注，讓消沉了多年的預審成為爭論的焦點。2013年，臺州市公安局以全市公安機關“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批示精神，堅守防止冤假錯案底線”大討論活動為契機，專門就預審是否單設進行了全面論證。根據公安部《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刑事執法辦案工作切實防止發生冤假錯案的通知》和浙江省公安廳《關于加強和改進刑事案件法律審核工作的意見》的精神和要求，在椒江、玉環兩地試點的基礎上，臺州市公安局黨委認為，單設預審是解決當前刑事執法辦案難題的有效途徑，決定在縣級公安機關單設預審大隊。

二、具體做法

臺州市公安局基于防止冤假錯案發生、減輕基層民警負擔和加強辦案專業隊伍建設等方面的現實考量，堅持問題導向，通過試點先行、反復論證，按照“分步實施”的總體思路，注重頂層設計，加強制度保障，在全市縣級公安機關進行預審機制改革，推行單設預審機構模式。2013年，臺州市公安局下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執法規范化建設的若干意見》，2014年，臺州市公安局印發了《臺州市公安機關加強預審工作指導意見》，2015年，臺州市公安局制定了《臺州市公安機關進一步加強預審工作的若干意見》，以全面推進預審機制改革。

（一）組建預審隊伍。2013年3月，臺州市公安局在玉環召開全市推進預審工作現場會，要求除開發區分局設立法制預審大隊外，其他9個縣（市、區）公安局（分局）全部單設預審大隊，為正式建制單位。通過爭取領導重視和編辦支持，9個縣（市、區）公安局（分局）均獲批設立獨立編制的預審大隊，推進預審隊伍建設。各縣（市、區）公安局（分局）以人均每年辦理60至80起刑事案件的標準配備預審民警，配齊配強中層干部。預審民警從全局范圍內選調具有3年以上辦案經驗、工作能力強、業務素質好的民警，優先選調執法辦案能手、專兼職法制員等。各縣（市、區）公安局（分局）根據接案范圍和工作量情況，分階段實施，逐步擴大人員編制。為理順上下隸屬關系和加強對全市預審大隊的管理，臺州市公安局黨委明確由法制支隊對全市預審大隊對口業務指導。

（二）明確職責分工。各縣（市、區）公安局（分局）預審大隊與法制大隊在同一個局領導分管下，分工合作，相互配合，共同承擔刑事案件的審核把關工作。預審大隊負責審核對口檢察機關的刑事案件，包括提請批準逮捕、提請批準延長偵查羈押期限、移送審查起訴、申請強制醫療等，承擔后期補證工作。法制大隊負責審核刑事案件的入口環節和下行案件，包括不予立案、其他行政機關移送公安管轄處理、采取和解除強制措施、終止偵查、撤銷案件等。對檢法機關發出糾正違法通知、司法建議，要求公安機關說明情況或糾正的，統一由法制大隊接收，法制大隊牽頭相關部門認真調查核實、落實處理意見，并回復檢法機關。偵查部門承擔刑事案件的受理、立案、偵查工作，重點做好前期相關證據的收集、調取，受法制大隊的流程管控和質量監督。

（三）分步接案辦理。預審大隊辦理逮捕后案件和取保候審、監視居住直訴案件并直接移送起訴；承擔補強證據的職責，訊問犯罪嫌疑人，必要時開展現場復勘，詢問被害人、證人，完善證據體系；在辦案過程中發現新的犯罪事實或新的犯罪嫌疑人，直接進行辦理。由于警力問題，全市預審辦案“分三步走”。2014年，各縣（市、區）公安局（分局）預審大隊承擔起全局刑事案件的提請逮捕、移送審查起訴等審核職責，接辦逮捕后的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死、強奸、爆炸、綁架、放火、劫持以及危害國家安全犯罪等重大刑事案件。2015年，臺州市公安局要求預審大隊接辦派出所辦理的刑事案件，并將此項工作納入全市執法質量考評。截止9月底，全市均已開展此項工作。2016年，各縣（市、區）公安局（分局）預審大隊將接辦全局刑事案件，實現刑事案件的統一審核、統一出口。考慮到經濟犯罪案件比較特殊，經濟犯罪案件仍由經偵部門辦理，預審大隊僅負責書面審核。

（四）設置質控程序。上行案件移送預審大隊后，由預審大隊統一移送檢察機關，雖有檢察、法院可以實施司法監督，但還是設置了三道內部質量把控程序。第一道程序是預審大隊內部主協辦的雙重審核，刑事案件移交到預審大隊辦理后，主辦預審民警對經辦案件進行初審、提出辦理意見，協辦預審民警對案件事實、程序和證據等再次審核，及時查漏補缺。第二道程序是預審大隊負責人審核，刑事案件在移送起訴前，由預審大隊負責人逐案書面審核，并進行案件評判打分，計入全局執法辦案積分制。第三道程序是預審大隊內部集體議案，主要針對在案件定性、法律適用等方面存在分歧的疑難復雜案件，由預審大隊主要負責人牽頭開展集體會商，形成辦理意見；必要時，提請分管局領導牽頭相關警種、法制大隊集體議案。上述三道質控程序確保了預審案件質量，杜絕和減少了預審民警違法違紀。如2015年以來，三門縣公安局實現零增捕、增訴，未出現絕對不捕、不訴情形，移訴準確率達到100%。

（五）推進偵審銜接。案件在逮捕后移送預審大隊辦理并移送起訴，偵查部門容易產生取證應付思想，造成偵審脫節、偵審扯皮現象，臺州市公安局在制度設計之初就明確要求，偵查部門在偵查辦案前期要及時、全面、客觀地收集各類證據，防止時過境遷難以取證或證據滅失。在對犯罪嫌疑人第一次采取強制措施審核案件時，法制大隊就提出偵查取證的初審意見，并就初審意見落實情況進行督促檢查。特別是取保候審、監視居住案件，因法定辦案期限長易處于無人監管狀態，法制大隊每隔2個月跟蹤案件辦理，預審大隊在移送起訴前核查情況，防止偵查部門拖案辦理。預審大隊與偵查部門加強協同、捆綁辦案，提請批準逮捕時發現需要補證或糾正的，在批準逮捕后繼續由偵查部門負責，批準逮捕后的偵查補證工作由預審大隊負責，系列性、團伙性、涉眾型等重大疑難復雜案件的偵查補證工作，由預審大隊牽頭、偵查部門參與共同完成。

（六）命案上提審核。牢牢抓住命案質量，建立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起訴工作機制，堅守法律底線，嚴防冤假錯案發生。2014年9月，臺州市公安局與臺州市人民檢察院聯合印發了《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起訴工作暫行規定》，決定在案件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15日前，將全市犯罪嫌疑人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刑罰的命案以及衍生的窩藏、包庇等案件上提臺州市公安局審核（由法制支隊對每一件命案進行事實審核），直接移送臺州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2015年，臺州市公安局針對實際運行情況和命案偵辦存在的問題，重點研究工作標準和運行機制建設，相繼出臺了《臺州市公安機關命案評判標準》和《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審查起訴工作規范》，從實體和程序上細化了命案辦理的具體要求。臺州市公安局還注重提煉各地的先進做法，吸收后作為統一標準在全市推廣。如溫嶺市公安局對現場勘驗檢查、尸體檢驗過程中提取到的物證分袋密封集中保管，臨海市公安局對命案錄音錄像光盤一案一檔。2015年，臺州市公安局將命案辦案質量納入全市執法質量考評，對上提審核命案逐一評判、逐一點評、逐一通報，狠抓整改措施落實，推動全市偵辦命案質量的提升。該機制運行一年來，臺州市公安局上提審核命案共43件64人，已全部移送審查起訴。

三、初步成效

臺州市公安局預審機制改革受到了省公安廳的高度重視。2014年，中共浙江省委常委、省公安廳廳長劉力偉，省公安廳黨委副書記、常務副廳長洪巨平，省公安廳副廳長王海仁等領導先后到臺州市公安局調研指導預審工作；臺州市公安局先后在全省公安機關深化執法規范化建設現場推進會上作經驗介紹，在全國部分省市建立完善刑事案件統一審核、統一出口工作機制座談會上作交流發言，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和深圳市公安局共同主辦的全國預審工作新機制研討會上作書面交流，得到了高度肯定。2015年8月，臺州市公安局再次在全省公安執法改革與規范化建設座談會上作經驗介紹。特別是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起訴工作機制受到了社會廣泛關注，人民網、法制日報等中央媒體對此進行了報道，獲得了一致好評。

（一）遏制了執法違法。把預審接案時間安排在逮捕后或取保候審、監視居住直訴案件全部犯罪事實查清后，由預審大隊綜合提審訊問、復勘現場、查閱訊問錄像、詢問相關人員工作情況等，嚴格審查前期偵查民警有無刑訊逼供、指供誘供、違法取證等問題，發現非法證據的予以排除，出現錯案的及時糾正；同時，這種“分段式”的辦案模式，偵查民警與預審民警之間相互牽制、相互印證，迫使民警不敢執法違法，有效防止了內部制約機制失效，切實解決了原先“一竿子插到底”的制度弊端。以往，每年總有幾個縣（市、區）公安局（分局）因民警執法犯法而被“一票否決”，各縣（市、區）公安局（分局）預審機制改革后至今，沒有一個單位出現“一票否決”的情形。

（二）保證了案件質量。著力解決偵審脫節、偵審扯皮問題，偵查部門做細初偵初查、做實前期取證，預審大隊補強證據，做到前后銜接順暢、運轉有序。設置了偵查部門、法制大隊、預審大隊三道關口，下行案件再增加法制大隊最后一道關口，做到層層把關、層層管控，確保案件質量。2014年，全市優秀案件占比64%，同比上升12個百分點；劣質案件占比0.2%，同比下降0.2個百分點。2015年上半年，全市優秀案件占比達68%。預審大隊在辦案過程中充分發揮審訊深挖職能，積極挖掘新的犯罪事實和新的犯罪嫌疑人，避免漏罪漏訴，努力提升偵查辦案效能。2015年上半年，全市被檢察機關增捕12人，同比下降20%；增訴37人，同比下降24%；立案監督33件，同比下降38%；糾正違法49件，同比下降14%。

（三）提高了辦案效率。為防止民警拖案辦理，偵查部門原則上要在2個月內查清取保候審、監視居住案件全部犯罪事實，再移送預審大隊，縮短了辦案周期，減少了案件存量。實行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機制，對因民事糾紛或瑣事引發的故意損壞公私財物、故意傷害、交通肇事以及酒后引起的危險駕駛等輕微刑事案件實行快偵快訴，切實提高訴訟效率。如2015年3月，溫嶺市公安局出臺了《輕微刑事案件快速辦理工作規定（試行）》。該機制運行以來，共有112件輕微刑事案件得到快速辦理，其中侵財型案件占31%，交通事故類案件占55%，其他案件占14%。改變原先命案由縣級公安機關偵辦，偵查終結后移送縣級檢察機關審查，縣級檢察機關審查后移送臺州市人民檢察院起訴的做法，臺州市公安局將全市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臺州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縮短了1個月左右時間。

（四）減輕了基層負擔。把后期辦案繁雜的工作交由預審大隊來完成，特別是逮捕宣布、移送起訴告知等程序性工作轉移，使得派出所民警從繁重的執法辦案中解放出來，投入到案件防控和日常基礎管理工作中，減輕了辦案民警的工作負擔，使其更有精力從事偵查破案工作。臺州市公安局規定，《延長拘留期限通知書》原則上由看守所代為送達，辦案單位在辦好審批手續后報法制大隊，法制大隊每日統計、匯總后通知看守所打印文書并向犯罪嫌疑人宣布，看守所暫為保管《延長拘留期限通知書》附卷聯，由辦案民警適時領回，節省了基層民警“花在路上”的時間。臺州市公安局路橋區分局出臺了《優化執法服務減負一線民警若干意見》，明確拘留、逮捕通知書分別統一由法制大隊、預審大隊代為送達；三門縣公安局推出統一由預審大隊執行法院的逮捕決定，2015年1至9月共執行132人，為原先分散執行的偵查部門減輕了壓力。對于基層遇到的案件定性、法律適用等疑難復雜情況，預審大隊牽頭開展集體議案，積極為基層破解難題，真正為基層一線提供有力支撐。

四、若干思考

（一）對預審工作的再認識。有人認為，設立預審機構是恢復老預審；有人借用《三國演義》“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觀點，認為單設預審只是分合關系的定勢發展；也有人覺得這只是一種所謂的“創新”。筆者認為，要從歷史沿革、法律規定和客觀實踐等方面來認識和評價預審。我國預審借用了西方“預審”術語，參照了前蘇聯的預審制度，形成了中國特色。我國第一次確立預審制度是在1931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關于處理反革命案件和建立司法機關的暫行程序》的規定。新中國成立后，曾試行過庭前審查起訴式的法院預審，但終因法治理念的缺乏及相關支撐制度的付之闕如而人為消亡，而公安機關負責預審的模式卻延續下來，并經1979年我國頒布的第一部《刑事訴訟法》獲得了合法的正式地位。①1996年和2012年修改的《刑事訴訟法》都規定“對刑事案件的偵查、拘留、執行逮捕、預審，由公安機關負責。”和“公安機關經過偵查，對有證據證明有犯罪事實的案件，應當進行預審，對收集、調取的證據進行核實。”1997年偵審合一改革，只是公安機關工作機制的改革，從偵查工作的內容來看，前期偵查和后期預審的實際工作仍然是存在的，只是改為全部由承辦案件的刑警承擔，法律規定的預審程序必須予以保障和落實。②因此，預審是公安機關的一項法定職權且一直存在，是偵查階段的重要環節，對于核實證據，保證證據的合法性、真實性和證明力具有重要意義。同時，預審要切合當前我國刑事訴訟的時代精神，既要懲罰犯罪、又要尊重和保障人權，實現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追求訴訟效率，節約司法成本。

（二）對深化改革的再堅定。對于預審機制改革，有的地方思想不通，特別是在警力緊張的情況下，設立單獨部門，組建預審隊伍，不想改革，坐等觀望。從2013年試點開始至2015年，部分領導思想從不通到勉強接受再到通，全市也是陸陸續續單設預審機構并實體化運作，這說明在改革過程中遭遇了諸多困難與挑戰。但應該看到，隨著司法體制改革和刑事訴訟制度的變革，預審的歷史發展趨勢已不可逆轉，其地位和作用將越來越突出。其不僅是加強人權司法保障的現實需要，更是實現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決定》提出的“確保偵查、審查起訴的案件事實證據經得起法律的檢驗”和“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相關要求的必由之路。③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確立了非法證據排除原則，加強了偵查階段對犯罪嫌疑人權利的保障，要求充分保障律師單獨會見犯罪嫌疑人的時間和條件，不得強迫犯罪嫌疑人自證其罪，民警要在同步錄音錄像下開展審訊，還要出庭作證。面對這些重大變化，公安機關如果仍然遵循偵審合一的老模式，就很難適應新的執法環境和應對新的現實挑戰，特別是當前仍處刑事案件高發期，偵查專業性越來越強、偵查分工越來越細，在警力不可能快速增長的情況下，民警很難實現抓人破案與證據定案的和諧統一，“又好又多又快”執法辦案體系目標在短期內將很難達到。因此，建立預審這樣一支專業隊伍是大勢所趨，已經刻不容緩。作為臺州，必須沿著改革的目標繼續前行。

（三）對工作制度的再完善。預審工作好不好，關鍵在于制度，最好的辦法是在頂層制度設計上予以保證的。從組織體系來說，鑒于臺州市公安局機關警力缺、辦案少等現實問題，沒有單設預審支隊，而是在法制支隊增加預審職能，由法制支隊對口管理全市預審大隊。有人提出由刑偵或監管支隊進行管理，但預審承擔的是全局性刑事案件，刑偵作為一個警種的單一性與之并不匹配，而現在預審的主要功能是審查、審核，與監管部門的監管職能有聯系但不緊密。因此，由法制支隊管理更具合理性。臺州市公安局已提請臺州市編辦批準將法制支隊更名為法制預審支隊，在機構上理順上下關系。從具體運行機制來看，很多地方還不完善，需要進一步探索、實踐和檢驗。目前，預審大隊既辦案又審核的機制設計受到了質疑，被認為違背了公安部規定的辦案與審核相分離的原則。筆者認為，預審接辦案件時間是逮捕后或取保候審、監視居住案件查清全部犯罪事實后，與從頭至尾辦案有本質區別，起到的是一種監督作用。通過預審對偵查活動的監督，可以發現取證缺陷或漏洞，采取措施加以補強，鞏固取證成果，健全證據體系。有了這道程序把關，一方面可以很好地保護無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防止冤假錯案的發生；另一方面也可以盡可能地減少退偵退查，提高偵查效益，節約訴訟成本。④從長遠來看，如果警力充足，預審可以成為單純的辦案部門，從采取刑事強制措施一開始就接辦案件，而所有案件審核功能劃歸法制部門。目前，這種分階段換人辦案模式，容易造成前后脫節、相互扯皮現象，這就要求公安機關必須加強源頭管控，確保前期取證到位，防止時過境遷，預審階段難以彌補。由于法制審核入口、預審審核出口容易導致法制入口開得過大，中央政法委要求取消刑事拘留數、批捕率、起訴率等不合理的考核項目，筆者認為，有必要利用刑拘轉逮捕率、刑拘直接釋放率等數據或者倒查絕對不捕、絕對不訴案件，對法制入口把關進行評估。

（四）對過硬隊伍的再錘煉。人始終是推動工作發展的決定性力量，預審工作始終要靠廣大民警去實施，但民警素質提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筆者認為，預審民警是決定預審工作成效的核心要素，要努力打造一支懂法律法規、懂辦案技巧、熟悉證據規則、熟練辦案程序的專業化預審隊伍。當前，全市預審大隊都存在案多人少、疲于應對的現象，預審民警業務素質參差不齊，很多是年輕民警，辦案經驗不足，審核把關能力較為欠缺，與預審部門的職能定位和工作要求不相適應。在總警力緊缺的情況下，大幅增加警力并不現實，只有向實戰要警力、向戰斗力要警力。從2015年下半年起，臺州市公安局要求預審大隊負責人切實發揮戰斗員和率先垂范作用，副職辦案數達到民警辦案平均數的1/2以上，正職辦案數達到副職的1/2以上，并通過案例點評、庭審旁聽等多種途徑，注重在具體執法實踐中鍛煉民警，突出審查訊問和法律審核能力的提升。目前，大家極易用老預審的眼光來審視預審，給預審套上審訊深挖的枷鎖。在偵審合一模式下，辦案民警審訊能力日益下降，傳統意義上的深挖犯罪本身就少，臺州每年從監獄押回重審的人數都在100人左右。因此，審訊深挖應作為一種價值追求，但不唯深挖。預審制度當前最主要的功能和價值定位絕不應是偵查的繼續和深挖余罪，而應當是對偵查取證等行為的內部審查和監督。⑤筆者也看到，業務警種、派出所的辦案民警是推動預審工作發展的重要力量，要放眼全局的辦案隊伍，提升辦案民警的業務能力，打造過硬的公安辦案隊伍。

注釋：

①李欣：《“預審”術語之起源及含義流變》，《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6期。

②郎勝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釋義》（最新修正版），法律出版社2012年版，第268頁。

③⑤步洋洋：《我國偵查程序中的預審制度研究》，《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3期。

④徐茂：《芻議預審機構獨立》，《犯罪研究》2008年第6期。

（責任編輯：蔣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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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4-3040（2015）06-0030-06

2015-11-20

王從志，浙江省臺州市公安局副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