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就好

文◎米分

習慣了就好

文◎米分

白喻終于又哭出聲來了。她越哭越傷心，以至終于抱著我放聲大哭起來。我的眼淚也一滴一滴滑落，消失不見，就像我們也許都曾遇到但是終將失去的純真和愛。

真正可惡的是白喻

如果不是那次試探，我想：愛情大概就真的是傳說中愛情的樣子——我和柳盾在一起恩恩愛愛，白喻和賈長春在一起天長地久。

那天白喻給我看一個帖子——癡男怨女失戀之后無所依托，寄情于文字上網發帖子，向無數網民感嘆：男人是試不得的呀！

“我覺得那個女的說得很對。男人的確是試不得的。”白喻似乎深有感觸。

“太絕對了吧。男人也是分不同類型的。”我對男人可沒這么悲觀。

“這就是一絕對真理，不管什么男人都試不得。”白喻跟我抬起杠來。我很不喜歡白喻一貫很自以為是的語氣，便與她爭論不休。最后白喻說：“要不這樣，我試試你男朋友柳盾。怎么樣？”

我撇撇嘴巴：“試就試唄！正好我也想知道這小子到底可靠不可靠。要是他經不起考驗，我二話不說把他踹了。”雖然我知道這是個很危險的游戲，但是我總不能在白喻面前軟下來吧，只好捂住小鹿亂撞的心說了這句自認為挺勇敢的話。

當天夜里測試結果就出來了。白喻在電腦那端復制給我一段話：

煙花美人魚：

像你這么優秀又帥氣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循循善誘（就是我男朋友柳盾）：

兩個月前剛分手。目前沒有女朋友，很寂寞。

（中間兩個人一大段纏綿悱惻挑逗，此處省略1000字）

煙花美人魚：

那我現在在白玫瑰酒店門口等你。寶貝快點哦。

循循善誘：

好的，我穿黑色襯衣，身高183左右，你到了就打我手機1397XXXXXXX。

看了他們的聊天記錄，我很抖狠地丟給白喻一句：“老子明天殺了這個禽獸。”然后狼狽不堪地匆匆關了機。白喻大概沒想到，當時我的臉已氣得發綠了。多么大一頂綠帽子啊，我懇請自己最好的女朋友親手帶在了我的頭上，從頭綠到腳。

當真一夜未眠，想了一整晚，最后前來，逼著我去面對。柳盾那是男人本性，是普遍現象不可避免。而白喻卻是處心積慮，故意讓我難看，以獲得一點小小的心理優勢。發現：令自己這么難堪這么生氣的并不是柳盾，而是白喻。我安慰自己：柳盾人又帥又年輕有為，跟女人糾纏不清是很正常的事。再說在網上試探男人，有幾個男人不上鉤的？我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小女生，還對男人滿是美好的憧憬和向往，以為柳下惠一樣的男人遍地都是。柳盾并沒有犯什么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和我一樣無辜，都被白喻耍了，都被白喻看了笑話。我要是真的因為這次試探把他甩了，豈不是讓白喻白揀了便宜？

真正可惡的是白喻。她不該把一個可以預見到的尷尬局面親手捧到我面

倉皇逃離求愛現場

說起白喻，我的感慨挺多的。我們倆18歲在大學里認識，住上下鋪，畢業三年，又同在武漢工作。她教會了我穿衣打扮，她教會了我涂脂抹粉，她教會了我吊男人胃口，她也教會了我怎么甩男人。我在認識白喻之前是個老實本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土妞，認識白喻后一步一步變成小說中描繪的那種有點兒小作的女人。而白喻一直是個挺作的女人，并且越來越作。她居然開始向我男朋友下手了！說什么開個玩笑做個游戲，誰知道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盤呢？！

我心里越想越憋氣，決定這次回擊一下白喻。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我們兩對情侶約在我家打麻將。白喻的男朋友賈長春坐我下風。2個小時里我有意無意在桌子底下踢了賈長春12次。別看小說里寫桌子底下的風情與挑逗簡單，事實上操作起來還是很有難度的。踢輕了吧，怕他完全沒感覺；踢重了吧，又怕他一聲尖叫滿臉詫異地問：“哎喲，你怎么踢到我的腳腕了，痛死我了！”

在我第13次拿腿蹭賈長春時，他的眼神終于飄向了我這邊。我用白喻曾教我的那種“似有若無，似是而非”的眼神與他對視了一下，馬上轉移視線。幸虧這招我以前練得熟，不然賈長春要是不解風情地問我：“你眼睛里有沙嗎？眨個啥呢？”那我丟人就丟大了。

我們打了一天麻將，我和賈長春玩了一天這樣貓捉老鼠的游戲。最后他們三個都在夜幕里消失在我家樓下，各回各家了。

不出我所料，一個小時后，賈長春返了回來。不過別緊張，我們不是干柴烈火，見縫插針要偷情，那多俗氣啊！再說賈長春這么純潔的孩子怎么會干這么齷齪的事情呢？他才大三，20歲，小帥哥一個。賈長春返回我家，是來拿掉在我家的鑰匙的，而這鑰匙是我偷偷從他包里拿出來放到我們家沙發底下的。

我和賈長春聊了一會兒。聊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想要那種曖昧的感覺。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獨處一室，聊什么都很曖昧。更何況是我和我最好的女朋友的男朋友。

送賈長春出門的時候，兩個人靜靜地走下樓梯。走道里的聲控燈忽然黑了。走了幾年熟得不能再熟的樓梯被我一腳踩空了一階，于是很“不小心的”撲到賈長春懷里。燈亮的時候我馬上抽身保持距離。橘黃的燈光下，我看到他的臉紅了。忽然我有了一點兒異樣的感覺，和女生撞到一起會臉紅的男生已經像國寶一樣稀罕了。

想想公然在網上和女人調情嘗試ONS讓我顏面盡失的男朋友柳盾，我覺得很難平衡：白喻，你的運氣總是比我好。都什么年代了，賈長春這樣的男生也可以被你捉到。

事實證明，雖然我沒白喻那么妖媚，也沒像她那樣對男人那么有經驗，可是要認認真真勾引一個男人，那也會有志者事竟成。

從我決定勾搭一下賈長春到賈長春主動對我說：“露露，我們在一起吧！”，工程費時1個月。我歪著腦袋，睜大純真的雙眼問賈長春：“什么叫我們在一起啊？”

“你真是像個小孩子。在一起就是我們倆談戀愛吧。”賈長春真的像逗小孩兒那樣捏了捏我的鼻子。我鼻子一哼，心里一陣冷笑。我像小孩子？！小孩子會勾引好朋友的男人嗎？裝得像小孩兒和像小孩兒完全是兩碼事啊！裝，就是一種策略。誰叫我比妖媚比不過白喻呢？總不至于笨到拿自己的短處迎戰別人的長處吧？

我很憂郁地看著他：“那白喻怎么辦呢？”

這個純潔的男孩子的眼睛頓時也變得憂郁而暗淡了。他轉了一下手中的情侶對戒，沒有再說話。

看來還是賈長春比我更像孩子。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呢？他還是個大三的學生，而我的男朋友柳盾已是一家超牛的公司部門主管，長得不賴，學識家境都不錯。我又不是白喻，人生理想是終年與狂蜂浪蝶追逐嬉戲，什么樣的男人都想抓來試一試。我的人生理想和我的人一樣樸實，相夫教子，安穩幸福。因此對于25歲的我來說柳盾是合適的結婚人選。

再說白喻，我們做了7年的姐妹。雖然摩擦不斷，平日里總有一些小爭執。但是這不防礙我沒找到工作時跑到她那里蹭吃蹭住兩個月，也不防礙我被無德前前男友反復騷擾糾纏時，她替我出面用非法手段弄得那小子見著我都只敢繞著走。我奶奶去世時，她怕傷心欲絕的我在回家奔喪迢迢千里中出意外，硬是把我送到了靈堂。還有一次我們倆半夜回家遇到兩個搶劫的小蟊賊，她讓劫匪先放了我，膽小如鼠的我溜之大吉，半個小時她就回到了家，竟毫發無損。我真是又感激又佩服又妒忌。

這樣的事情，細細一數，還真多。也許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我和白喻小摩擦不斷，卻從未分離的主要原因吧。說起感情，我和白喻的感情比和柳盾的感情都深。

所以，勾搭一下賈長春，贏到一半，出出氣就放手，是我早就算計好了的。真的生猛地徹底搶走白喻的男朋友，基本本分的我是做不出來的。

我拒絕了賈長春，倉皇逃離求愛現場。

誰說感動不是愛情？

我拒絕了賈長春后，就不再與他單獨聯系。他似乎也在避免和我見面。于是那個周末我們的聚會他沒有參加，白喻帶了另外一個男人來我們常去的那家“殺人游戲吧”。

天有不測風云。

忽然，房子里面著了火，火勢迅速蔓延開來。無數男女從各個房間里逃竄出來，在狹長擁擠的樓梯和走道里哭喊著，推搡著。我們四個人一出房間就被人流擠散了。望著身邊一張張驚恐而陌生的臉，我慌了，哭著喊柳盾和白喻的名字，但是耳邊只聽到更多和我一樣的鬼哭狼嚎聲。

太可怕了，至今想到那場面我都渾身顫栗，就好像提前到達了閻王殿門口。我跟著幾個人往樓下沖，但是發現那里火勢更大，已經把下樓的出口處擋住了，又跟著他們往另一邊的樓梯上沖，卻發現是死路，根本出不去。已經跑出去的人不知去向，被困在樓上的人全都絕望地尖叫和痛哭。

完了，報應來了。我已經沒有力氣哭喊了，大腦一片空白。一邊哭著盡可能地給所有的朋友打電話，求他們來救我（這一辦法確實有腦袋短路的嫌疑，但是遇到那種情況有幾個人還能保持清醒？）一邊等消防官兵來救援，同時開始想怎么寫遺囑。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拍我的背，我扭頭一看，竟然是賈長春！他從二樓窗口爬了進來，身上綁著繩索，看到他，我飛抱住他大哭起來。他把我吊在繩索上放下樓去，自己也順著滑了下來。

到達樓下空曠的安全地帶后，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從那條繩索上滑下來，救火車也開始大規模滅火。賈長春也投入到救火過程中，而我早已淚流滿面。

都說患難見真情，可大難臨頭，柳盾，白喻第一時間就放開我的手，各自逃生去了。怎么好逃怎么跑。只有賈長春在接到我的電話后居然能在5分鐘內趕到現場，不顧危險爬上樓把我救下來。

我做夢也沒想到，只有電視中才會出現的戲劇場面會在我身上上演。更沒有想到賈長春居然會不顧生命危險來救我。

誰說感動不是愛情？也許對于小女孩兒來說，感動的確不是愛情。但是對于一個年歲漸長的女人來說，感動就是愛情。因為女人越大，便越會知道：這個世界上真心愛你的男人真的不多，真心對你好的更少！為了救你，連自己生命安全都不顧的男人，若能遇到一個，便是畢生的幸福吧。

作為一個成熟女人，我已經明白了上面的道理。因此，我作出一個重大決定：明天天亮就和柳盾和白喻攤牌，毅然投入小我4歲的純情少男賈長春的懷抱。

我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他了，因為我覺得他真的愛上我了！

我的心也很痛

還未等到天亮我就被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吵醒了。電話那端的白喻哭得像個怨婦。問她也不說話，這可把我嚇壞了。從來沒見白喻這樣哭過，她在我心里就是一個什么都無所謂、沒心沒肺的女人。我以為只有明天天亮我告訴她賈長春和我的關系時，她也許才會掉兩滴淚吧。

雖然明天就有可能反目成仇，但是這一夜我還是盡了朋友的職責，花了接近100元（這可是我1天的全部收入啊），從武昌東邊打車去了漢口西邊。

敲開白喻的門時，發現她好像已經沒事了，正坐在沙發上抽煙，長發很波西米亞地披散下來，神情冷漠，眼神卻落寞。

“到底發生啥事了啊？剛才哭得跟死了人一樣。”我伸手掐了她的煙。

“沒事啦。”她又點了一枝煙。

“我不信。”我努力捕捉她眼神里的蛛絲馬跡。

“那我說我失戀了，哭得淅瀝嘩啦，你信不？”白喻狐媚地瞟了我一眼。

“更不信了。失一次戀你就哭成這樣，那你早就哭成一具風干的木乃伊了，體內所有的水分早哭干了。”我的話其實挺酸的。一個人能失戀100次，那也是能證明有魅力的。

沉默。白喻抽完了三枝煙。忽然，一滴眼淚從臉龐上滑落下來。開始惡狠狠地說了句：“靠，賈長春這種沒長開苞的嫩頭小娃子，居然也劈腿！”

我一個寒戰！完了，還沒攤牌就被白喻發現了。我，我該怎么辦？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臉熱得發燙。

“昨天下午那里失火，一出門我們倆不是就被沖散了嗎？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說，反正當時我到處找你沒找到。卻碰到賈長春牽著另外一個妞的手從另外一個房間里跑出來。媽的，那個逃命鴛鴦的恩愛樣子哦！”白喻的眼睛比我的臉更紅。

“我一下子就來氣了。沖過去一把推倒了那個女孩子，自己拉著賈長春拼命往樓下出口處跑。可是這小子不僅不感謝我拉著他從最近的路逃出來，還去找了條繩索又爬進火堆救那個姑娘！不過幸虧他對那妞那么癡情，不然可能昨天你的小命就沒了。據說是他順便又救了你對不？剛才賈長春來我家，說那姑娘是他高中就在一起的女朋友，只不過兩個人不在一個城市上大學。還說那姑娘現在還在醫院里，要是出院了有半點兒不好，都要我一輩子不好過。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我們倆狠干了一架。媽的，他居然動手打我！”白喻說到這里，狠狠地踢了茶幾一腳，煙灰缸應聲而落，在寂靜的夜里格外驚心，就像真相在現實面前總是如此動魄。我已經目瞪口呆，沒有半句言語。

“你是知道的，以前我從來都只跟老男人談戀愛。但是時間久了，我真的覺得男人越老越齷齪，越老越愛騙財騙色騙感情。所以才找了賈長春。其實我對他挺真心的，雖然他年紀小，但是我就是喜歡他的單純，給我一種初戀的美好感覺。以前跟男人談戀愛，我從來沒有花過一分錢，跟賈長春我是掏心掏肺，所有錢都是我出。本來打算他明年畢業我就辭職，我們一起去麗江開個小店，做一對神仙眷侶。可是，沒想到……男人真的都是騙子。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管他老男人還是小男人。我算是絕望了……”

白喻終于又哭出聲來了。她越哭越傷心，以至終于抱著我放聲大哭起來。我的眼淚也一滴一滴滑落，消失不見，就像我們也許都曾遇到但是終將失去的純真和愛。

我承認，我的心也很痛。痛得無法再言說什么。

雖然今天，我們再一次知道了愛情是男人與女人之間荒誕的排列組合關系。但是明天，我們都將繼續戀愛，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時間和地點，進行其他的排列組合。

習慣了，大概就好了。見多了荒謬，應該就不會覺得這是個荒誕的故事了吧。

編輯/王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