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取其他企業的公款是否構成貪污罪

馬珊珊

北京市順義區人民檢察院，北京101300

一、案情介紹

王某系某國有培訓機構的負責人，2008年至2011年其負責組織某國有企業員工分批赴美培訓，該國有企業與王某所在的國有培訓機構(以下簡稱A機構)簽訂協議，約定A機構收取培訓費用，安排培訓，A機構負責為學員統一訂購赴美的國際機票，該國有企業將機票款直接支付給A機構指定的售票點(該售票點與A機構只有業務往來關系)。王某作為負責人，直接負責和訂票點聯系，訂購國際機票。2008年至2011年，王某利用負責為學員訂購國際機票的機會，通過售票人員，在機票原有價格上，增加部分金額讓售票人員開具發票，后王某將發票交給某國有企業。該國有企業按照發票金額支付了機票款，后售票人員將增加部分的金額返還給王某，王某將該款項據為己有。

二、爭議焦點

本案中，對王某系國家工作人員身份沒有爭議，但對于王某通過售票員套取國有企業多支付的機票款的行為，是否利用了王某的職務便利，王某是否涉嫌構成貪污罪，存在以下爭議:

一種觀點認為，該國有企業直接將票款支付給售票處，王某沒有直接管理該票款，即使王某有套取票款的行為，但因其對該國有公司的票款沒有管理、主管、經手的職務便利，因此不能構成貪污罪。

第二種觀點認為，雖然該票款非王某單位的公款，但王某的工作內容包括訂購國際機票，且其通過售票員對票款進行了加價，在售票員將多支付的票款套取出來后，王某對該票款有管理的職權，符合貪污罪中利用職務便利的規定，其將款項據為己有的行為，構成了貪污罪。

三、評析

我國現行刑法第382條規定:“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條件，侵吞、竊取、騙取或者以其他手段非法占有公共財物的，是貪污罪……”，從刑法的規定可見，行為人對公共財物的非法占有，須以職務便利為必要條件，但何為“利用職務便利”在刑法的相關條文中，有不同的含義，如在貪污罪和職務侵占罪中，利用職務便利系直接對財物實施所有型占有;而在挪用資金罪和挪用公款罪中，利用職務便利表現為直接對財物實施使用型占有。①為此，1999年9月16日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關于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立案偵查案件標準的規定(試行)》，第一條規定:貪污罪中“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是指利用職務上主管、管理、經手公共財物的權力和方便條件。

在理論界，對職務之便的爭論更是激烈，主要有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貪污罪中的職務便利，是指利用其職權范圍內的合法條件，而不是利用與其職權或者職責無關的條件，如因工作關系熟悉作案環境等。②第二種觀點認為職務便利是指直接利用本人職務上的權力，包括兩種情況，一種是利用本人主管、經營財物的職務便利條件;另一種是擔任其他職務的國家工作人員因其執行公務而臨時經手，管理公共財物。③第三種觀點認為，貪污罪中的利用職務便利，是指利用職務權力和地位所形成的主管、管理、經營、經手公共財物的便利條件。④

筆者認為上述觀點中，第一種觀點關于何為職權范圍內的合法條件，解釋的含混不清，且“合法條件”更不是一個具有實操性的客觀依據，不僅無法正確區分何種行為為利用職務便利，更是會造成法條的循環解釋。第二種觀點，直接將職務便利等同于職權，而職務不僅包括權力主體依據權力可享受的資格，還包括權力主體在享有權力時須承擔的職責，第二種觀點忽略了職務中職責的成分。筆者基本同意第三種觀點，但筆者認為，第三種觀點中，將職務權力和地位作為職務便利的前提并不準確，因為行為人無法依據其職權所帶來的地位而獲取公共財物，只能依據職權所負有的職責，來實現對公共財物的主管、管理、經營、經手等行為。

關于本案，筆者認為，王某身為國有培訓機構負責人，其負責組織某國有企業員工分批赴美培訓，負責統一訂購學員國際機票，通過售票員實現了對票價的控制，在該國有企業支付機票款后，王某對該國有企業多支付的機票款取得了完全的控制權，從這一角度來看，王某對該部分公款是有排他性的支配權的，也即形成了對該公款的主管，而王某這一權力的來源正是源自其負責該培訓，負責訂購國際機票這一職務，因此王某通過售票員，以提高機票價格方式，套取的該國有企業多支付的機票款的行為，是利用職務便利實施的貪污行為。

在現在社會，隨著經濟的發展和經濟往來貿易的頻繁，經濟類犯罪必然顯現錯綜復雜的變化，在層出不窮的新型犯罪中，如何準確判析一犯罪行為的罪名和種類，筆者認為，除了要以法律規定為依據以外，還要綜合考慮犯罪行為是否侵害了立法本意所保護的客體。就貪污罪而言，根據通說，貪污罪主要侵犯的客體是職務行為的廉潔性，同時也侵犯了公共財物的所有權。從這一角度考慮，王某的行為不僅侵犯了某國有企業公共財物的所有權，更是損害了身為國家工作人員的職務廉潔性，這顯然是王某這一行為構成貪污罪和構成侵占罪或職務侵占罪的本質區別。

［ 注 釋 ］

①董濱，李學新．論貪污罪中的職務便利［J］．貴州警官職業學院學報，2006(9)．

②孫謙．國家工作人員職務犯罪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8．61．

③王作富．刑法分則實務研究［M］．北京:中國方正出版社，2001:1702．

④張明楷．刑法學(下)［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7: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