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紅(昆明學院,云南 昆明 650214)
簡析庫恩的“范式”*
王新紅
(昆明學院,云南 昆明 650214)
對待庫恩的“范式”概念應當從整體上全面地把握,否則容易造成“范式”概念的誤用、濫用。“范式”的本質是一種世界觀,“范式”的結構由范式1和范式2構成,“范式”的特征是不可通約性,“范式”的功能在于科學革命。“范式”從根本上看是人們在現實生活過程中物質性的改造世界的意識模式。
范式;不可通約性;意識模式
“范式”是美國科學社會學家、科學哲學家、科學史學家托馬斯·庫恩首先提出的概念,這個概念的形成經歷了一個過程并且有所變化,在1957年他所著的《哥白尼的革命》一書中他提出了“概念圖式”的說法,應當說是“范式”的萌芽。1959年在《必要的張力—科學的傳統和創新》中,他首次提出“范式”的概念,而后在《科學發現的歷史結構》(1961年)和《科學革命的結構》(1962年)兩本書中,他對“范式”做了進一步的闡述和發展,再到1969年《再論范式》,庫恩對“范式”概念作了修正,試圖用“學科基質”的說法代替,直到最后庫恩干脆不再談論“范式”。應當說,在這個“范式”流變的過程中,可能連庫恩本人也沒有意識到“范式”的運用有如此大的影響,一方面,“范式”獲得了諸多的贊譽,成為一種可以“神交”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進而被廣泛地運用于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領域內,用以厘清本學科發展的歷史,揭示科學發展的未來方向;同時,“范式”也讓庫恩遭到了諸多的批評,因為在一系列的著作中,庫恩對“范式”的概念并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甚至在其含義上有些含混不清。根據英國女學者瑪斯特曼的統計,庫恩僅在《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中所提出的對“范式”的界定就有21種,并且是只多不少。這種對“范式”界定不清的狀態他自己也說:“‘范式’一詞造成了‘過分的可塑性’,‘幾乎可以滿足任何人的任何需要’”[1]。由于界定不清或者也可以說概念意義太多導致人們總是各取所需來運用“范式”。換言之,大家用的是一個概念,但實際上卻不是一個東西。
“范式”是《科學革命的結構》的核心概念,正如上文所述,在這本書中,庫恩給出“范式”的定義較多,如一個普遍承認的科學成就;一個神話;一門“哲學”或一簇啟迪智慧的問題;一本教科書,或經典著作;一個完整的傳統。由一個范疇生發出這么多的理解是很少見的,如何看待這種情況呢?筆者認為,庫恩借助“范式”這個概念在于說明科學發展的動態歷史,而科學是個如此寬廣的領域,其發展、演變遠不是靠一個簡單的“范式”所能闡釋的,但又需要說明,怎么辦呢?為此,庫恩從不同方面、不同層次和不同角度等對“范式”進行了不斷的解釋,使其內涵越來越豐富,成為一個無所不能、無所不包的“巨無霸”式的概念,而實際上是對科學世界的闡發。“范式”在解釋科學發展動態的過程中,逐漸地被膨脹,一步步變異,最終好像“失去了自我”,即“范式”已經不是范式。
瑪特斯曼曾經對如此多的 “范式”概念作過界定,她認為可以將其分為三類:第一類是哲學范式,第二類是社會學范式,第三類是人工范式,是具體的模式、方法和技術,包括一些儀器、工具設備、理論書籍、教科書等。大部分人在使用庫恩的“范式”概念時往往抽取的是瑪特斯曼的這種理解,但實際上,瑪特斯曼的理解也是有問題的,比如“事實上,庫恩正是擔心別人對自己哲學思想的相對主義和非理性主義指責,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提及形而上的‘范式’,即‘范式Ⅰ’(學科基質)中的價值、觀念等不可測度的東西”[2]。對待庫恩的“范式”概念應當從整體上全面的把握,而不是斷章取義,否則容易造成“范式”概念的誤用、濫用,甚至空洞、膚淺地使用,缺乏嚴整的結構。事實上,這種情況無論在自然科學領域還是社會科學領域等都已經出現了。因此,還原“范式”的本來意義是很有必要的。
2.1“范式”的本質:一種世界觀
庫恩使用“范式”的概念在于揭示科學發展的動態歷史過程,指出科學的發展不是貨堆似的累積性的進步,而是通過“范式”轉換,實現科學革命。“范式”代表著科學共同體的關于科學的信念、信心和對世界的看法和根本觀點,具有本體論和認識論的意義,對于“范式”所具有的這樣一種形而上意義,庫恩在《科學革命的結構》開篇就指出他要“勾畫出一種大異其趣的科學觀”。換言之,新“范式”和舊“范式”代表著兩種根本性質不同的“眼光”,為此庫恩專門舉了個例子,革命之前科學家世界里的“鴨子”,在革命之后就變成了“兔子”。“范式”從本質上來講是一種世界觀,它可以為共同體成員提供一種把握世界的思維方式。
2.2“范式”的結構:范式I和范式II
綜觀庫恩對“范式”的使用,其不夠嚴謹,前后出現不一致,甚至雜亂無章的情況是很明顯的,這種情況庫恩本人也意識到了,其試圖對“范式”有一個澄清,以防止被誤讀。庫恩把“范式”分為兩個層次即范式I和范式II,前者庫恩指出它主要是《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中所闡釋的“范式”的概念,主要是指宏觀上的科學共同體,也就是說,“范式”成為科學共同體成員共同的信念和價值觀,代表著從事科學研究的一套合理的方法、程序、技術等,也正是這些東西的存在,堅定地吸引著一批科學共同體,而后庫恩又將范式I明確為“學科基質”。范式II在庫恩看來就是范例,“它指謂著那個整體的一種元素,即具體的謎題解答;把它們當作模型和范例,可以取代明確的規則以作為常規科學中其他謎題解答的基礎”[3]。盡管庫恩對“范式”試圖澄清,但好像收效甚微,以至于在后來的書中庫恩不再討論“范式”而是集中討論“不可通約性”。
2.3“范式”的特征:新舊“范式”的“不可通約性”
庫恩“范式”的使用在于引出“范式轉換”,也就是科學革命,新的范式取代舊的范式。科學的發展要經歷“前科學—新的范式—常規科學—反常—危機—科學革命—新的常規科學—”這樣一個循環往復的過程。在自然科學發展歷程中,亞里士多德的物理學、托勒密的地心說、哥白尼的日心說、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都先后成為一個階段的常規科學。在庫恩看來,新舊范式之間是根本對立的,兩者并沒有什么共同的東西,一個科學領域從前范式時期到后范式時期的轉變不需要(也不應當)與首次獲得一個范式相聯系。換言之,兩者之間具有質的區別,只有這樣才具有革命的意義,科學的發展是世界觀的根本改變。這與我們一般意義上對新舊事物的理解是不同的。
2.4“范式”的功能:科學革命
庫恩自己曾說《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的核心是第十章“革命是世界觀的改變”,抓住了這一點就抓住了這本書的核心思想。科學是如何發展的?對于一般來講的累積性進步的提法,庫恩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這就是科學革命。這種革命是“科學發展中的非積累性事件,其中舊范式全部或部分地為一個與其完全不并立的新范式所取代”[3]。在這個論證過程中,“范式”具有非比尋常的決定性意義。實際上在庫恩看來,科學革命就是范式轉換,科學的發展過程要經歷形成、發展、反常、危機的過程從而形成新的常規科學。其中“范式”的“驚險的一跳”是根本性的。
庫恩的“范式”概念自提出以后就一直伴隨著贊揚和指責,甚至有學者指出《科學革命的結構》一書本身很普通,是批駁成就了其經典的地位。應當說,庫恩“范式”的運用對于揭示科學發展的動態圖景,指出科學發展不是累積性的進步而是新范式取代舊范式從而引起科學革命的過程是有積極意義的,對于解釋科學發展的過程具有較強的說服力,特別是融入了影響科學發展的心理、社會、歷史、理性、非理性等因素,深化了人們對科學發展的認識。
然而,庫恩“范式”概念的缺陷也是很明顯的,正如上文所說,“范式”到最后不斷膨脹已經失去了本心,已經不是“范式”了,庫恩自己也說不清了。換言之,“范式”承載了它根本無法承載的內容,甚至只要與科學發展有關的所有都成為“范式”。在《科學革命的結構》甚至后來的《再論范式》中,“范式”的含義、用法等不斷的變化使人眼花繚亂。這種情況導致“范式”在解釋科學發展的過程中工具主義色彩、非理性主義(隨意性)、相對主義的傾向十分明顯,我們說科學的發展應當是理性與非理性、個人與社會、相對與絕對的統一。在一定意義上,真的是成也范式,敗也范式。
“范式”在今天的社會科學領域中已出現泛化的趨勢,不同的人對其有不同的理解,其內涵也早已多元化。在筆者看來,在運用“范式”概念時首先要把其當作一種世界觀來看待。“范式”是一種世界觀,而“范式”的轉換即科學革命就是世界觀的改變。“范式”所具有的這種本質使其能從特殊的科學領域內被抽象繼承,進而成為一個具有一般的普適意義的范疇,從而關照人類其他領域的活動。盡管“范式”還有很多這樣或者那樣的意義,但之所以能如此被各個領域“心領神會”,與“范式”的“世界觀”本質是分不開的。需要說明的是,“范式”概念是與“范式轉換”在一起的,甚至可以說具有共生性的特點,有“范式”就必然有“范式”轉換,否則“范式”就失去了其本來的意義。其次,要用經典作家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的觀點來關照庫恩的“范式”。庫恩在解釋新舊范式之間的關系時所使用的“不可通約性”是需要認真考量的。新的和舊的常規科學之間難道真的就是截然對立的?沒有任何共同性可言?實際上,庫恩后來也使用了“不可比較性”、“不可詮釋性”等詞語試圖說清新舊之間的關系,但始終無法說清楚兩者繼承又變革的關系。而這種關系按照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看法,新的常規科學繼承了原有常規科學的積極的有生命力的部分,同時又摒棄了舊的常規科學中落后的成分。庫恩的“范式”概念中所具有的非理性和相對主義的傾向也是要克服的。由此看來,庫恩的“范式”雖然將影響科學發展的心理、社會、歷史等因素加以考慮,但不能否認的是,庫恩的“范式”始終是局限在社會歷史文化的角度中,局限在一定的科學共同體中,對于實踐觀點和社會發展物質性維度的忽視無疑是致命的。“范式”從根本上看作為一種世界觀還是源于社會生活的,是人們在現實生活過程中物質性的改造世界的意識模式。
[1] 托馬斯·庫恩:必要的張力——科學的傳統和變革[C].論文集.范岱年,紀樹立等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第287頁。
[2] 楊斌:庫恩的“范式”概念及其借用中的誤區[J],東北大學學報(社科版),2010.6.
[3] 托馬斯·庫恩科學革命的結構[C],金吾倫,胡新和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157,85.
N02
A
1004-1168(2015)04-0048-03
2015-05-19
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3&ZD077)、云南省教育廳科研基金項目(2013C082)
王新紅(1980-),男,蒙古族,云南昆明人,法學博士,昆明學院社會管理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