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陶行知（八）

■朱永新

之一：解放兒童的時間

解放兒童的時間?，F在一般學校把兒童的時間排得太緊。一個茶杯要有空位方可盛水?，F在中學校有月考、學期考、畢業考、會考、升學考，一連考幾個學校。有的只好在鬼門關去看榜。連小學的兒童都要受著雙重夾攻。日間由先生督課，晚上由家長督課，為的都是準備趕考，拚命趕考，還有多少時間去接受大自然和大社會的寶貴知識呢？（《陶行知全集》第4卷第450頁）

朱永新解讀：

創造是需要時間的。吃了食物，消化是需要時間的；讀書學習，思考是需要時間的。陶行知曾經以趕考和趕路為例，說明了時間對于孩子的意義。他說，“除非請醫生，救人，路是不宜趕的”，因為趕路的人把路旁風景趕掉了，把一路應該做的有意義的事趕掉了?？荚嚫灰粟s，趕考首先趕走了臉上的血色，趕走了健康，趕走了對父母之關懷，趕走了對民族人類的責任，甚至于連抗戰之本身責任都趕走了。最要不得的，還是趕考把時間趕跑了。

陶行知說，茶杯要有空位才能夠盛水，學生要有閑暇才能夠學習?！鞍褍和繒r間占據，使兒童失去學習人生的機會，養成無意創造的傾向，到成人時，即有時間，也不知道怎樣下手去發揮他的創造力了?！彼裕瑒撛斓膬和逃紫纫獮閮和癄幦r間之解放。

親愛的父母和老師們，千萬不要把孩子的時間全部填滿，不要給他制定一個沒有喘息機會的時間表，要允許他發呆，允許他思考，允許他嬉戲，允許他奔跑，鼓勵他發問，鼓勵他涂鴉，鼓勵他到大自然中去。學會自主利用時間，才能夠真正成為時間的主人。

之二：解放兒童創造力

兒童的創造力是千千萬萬祖先，至少經過五十萬年與環境適應斗爭所獲得而傳下來之才能之精華。成人無論“石化”到如何程度，除非是進了棺材，都是免不了要受兒童的影響的。發揮或阻礙，加強或削弱，培養或摧殘這創造力的是環境。教育是要在兒童自身的基礎上，過濾并運用環境的影響，以培養加強發揮這創造力，使他長得更有力量，以貢獻于民族與人類。教育不能創造什么，但他能啟發解放兒童創造力以從事于創造之工作。（《陶行知全集》第4卷第446頁）

朱永新解讀：

兒童的創造力，不僅表現在他對于外部世界的創造，也表現在他對于自己的創造。正如蒙臺梭利曾經說過的那樣，“兒童必須自己塑造自己”。她認為兒童能夠“自我構建”，兒童的內心“有一個遵循一定教育規劃和技巧的導師”。

陶行知的這段論述與蒙臺梭利有異曲同工之妙。他認為兒童的這種創造力是他們成長最重要的內在的力量，教育者的責任，就是啟發和解放這種創造力。

親愛的父母和老師們，教育的秘密就在于發現孩子們內在的這種力量，啟發誘導孩子們身上的創造力。

之三：給小孩子自由行動

小小的孩子，就是將來小小的科學家。假使我們給小孩子自由行動，我們相信千百孩子之中，一定有一個小孩是天才，是一個創造者、發明者。（《陶行知全集》第3卷第449頁）

朱永新解讀：

無限相信師生的潛力，是新教育實驗的一個基本理念。尤其是對孩子來說，兒童的學習潛能，無論你怎樣估計，可能都不會過分。所以，陶行知先生說：“小孩子的能力大得很：他能做許多您不能做的事，也能做許多您以為他不能做的事。等到您重新生為一個小孩子，您會發現別的小孩子是和從前所想的小孩子不同了。”

那么怎樣發現和實現孩子們的潛能呢？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學校、家庭成為匯聚偉大事物的中心，讓孩子放開手腳去探索去嘗試，一句話，給他們“自由行動”，要“解放小孩的自由，讓他做有意思的活動，開展他們的天才。”

親愛的父母和老師們，其實，每個孩子都是天才，都有著他特定的才華。只是許多孩子的天才被遮蔽了，埋沒了。關鍵在于，我們在給孩子“自由行動”的同時，也要“根據孩子們不斷地迷在某種特殊活動的天性，透過特殊的環境、設備和方法”，培養并引導他們成長，才能夠幫助他們踏進未知之門，真正地找到自己成就自己。

之四：創造需要民主的氛圍

創造力最能發揮的條件是民主。當然在不民主的環境下，創造力也有表現。那僅是限于少數，而且不能充分發揮其天才。但如果要大量開發創造力，大量開發人礦中之創造力，只有民主才能辦到，只有民主的目的，民主的方法才能完成這樣的大事。（《陶行知全集》第4卷第451頁）

朱永新解讀：

教育需要民主，創造需要民主。專制的教育只能夠培養聽話的奴才、馴服的工具，不能夠造就具有創造精神的人才。陶行知認為，雖然在不民主的環境下，不排除出現一些創造力強的孩子的個案，但是那不是教育的正道，不是教育的規律。要真正開發人的創造性，真正讓大部分孩子的創造性得到解放，就應該思維活躍，開動腦筋，大膽想象。要實現這個目標，沒有民主的范圍，拘謹膽小，前怕狼后怕虎，就不可能。

親愛的父母和老師們，一定要記住：與你的孩子平等對話、交流，并不會降低你的威信，反而會增加你的魅力。一個陽光的孩子，放松的心情，才能讓創造洋溢。

之五：人生兩個寶，雙手與大腦

要使手腦聯盟：叫用腦的人用手，教用手的人用腦，教一切人都把雙手和腦拿出來用?！叭松鷥蓚€寶，雙手與大腦。用腦不用手，快要被打倒。用手不用腦，飯也吃不飽。手腦都會用，才算是開天辟地的大好佬?！保ā短招兄返?卷第218頁）

朱永新解讀：

手腦并用，在勞力上勞心，是陶行知教育思想的重要主張。他認為，真正的創造，要在用腦的時候同時用手去實驗，用手的時候同時用腦去想。“手和腦在一塊兒干，是創造教育的開始；手腦雙全，是創造教育的目的。”他提出，文明是人類用頭腦和雙手造成的。只會勞心而不會勞力和只會勞力而不會勞心的人，都是沒有希望的人。至于愛用空嘴說白話的人，那是更不可救藥了。

親愛的父母和老師們，受傳統思想的影響，我們經常被“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觀點左右，希望孩子遠離勞動，遠離勞力。其實，手與腦是互相促進的，沒有手的參與，腦也不能夠得到真正發展。蘇霍姆林斯基也說過，手指尖上出智慧。鼓勵孩子動手吧，鼓勵孩子在動手的基礎上動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