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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女神到女奴的命運寫照
——淺析張賢亮小說中的女性形象
何振苓,趙靜
(延安職業技術學院,陜西延安716000)
[摘要]張賢亮筆下的每一位男主人公背后都有一位對她們滿懷奉獻、甘愿犧牲的女性。然而這些女性在拯救了男主人,陪他們走過了苦難的歲月和煉獄般的困境后,卻永遠得不到這些男性,繼而由女神的形象淪為男權社會的女奴命運。她們主體意識的喪失也注定著她們的悲劇命運,只能由男權社的擺布,依附于男性。
[關鍵詞]男權中心;女神;主體意識;女奴
縱觀張賢亮的小說,他筆下的女性形象美麗、淳樸、善良,就像天使一樣散發著神圣的光輝,這些女性拯救了苦難中的知識分子的身體和靈魂,給予他們無微不至的照料與呵護,是他們在逆境中閃著光的女神。然而在這些女人們獻出自己無私的母性拯救了苦難的知識分子之后,卻得到了這些人的批判和蔑視,甚至拋棄,于是便有女神退化成女奴的命運。張賢亮在塑造這些女性形象的同時,更多的是關注個人命運,而對于國家、民族命運,動態的整個文明社會沒有過多的反思。他沒有站在一個現代文明的高度來俯瞰這些苦難社會與文明社會之間的矛盾,他也沒有站在歷史的高度反思,從而很有局限性。
縱觀張賢亮的寫作歷程,他小說中的女性人物都有著驚人的相似度,如《靈與肉》中的李秀芝、《土牢情話》中的喬安萍、《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黃香久、《綠化樹》中的馬纓花等。這些婦女總是出現在這些落難的知識分子面前,給予他們物質及精神上的慰藉,甚至為這些男性犧牲自己。張賢亮曾一度把她們稱之為“夢中的洛神”。的確,這些女性形象美麗的如同仙女一樣,她們各個都散發著女性的神圣的光輝。
(一)“夢中的洛神”
天使這一意象來自于基督教,本來是指“上帝的使者”,是圣潔美好的形象。張賢亮小說之中就塑造了不少溫柔、純潔、富有自我犧牲精神的天使型女性形象,這些女性形象以她的美麗、善良、仁愛吸引了讀者。她們樸實、憨厚、粗礦、甚至粗俗,但卻剛毅、堅忍。她們真誠、無私、善良,她們的品質散發著圣潔的光輝。
喬安萍,美麗無邪的天使,她“貧下中農,共青團員”的優越出身,卻毅然愛上了右派分子石在。在石在黑暗的煉獄生活中,她用手帕包著自己省下來的口糧給石在,不顧自身安危給石在傳遞情報。她淳樸天真猶如女神一樣,給深陷土牢的人們帶來了希望,使他們得到了救贖。
馬纓花“南國女兒”特色的面龐。給人和諧、愉快與撫慰,她既善良、溫柔、真誠、可愛,又潑辣、剛強、爽朗、熱情。她看到被打成右派勞改的章永璘后毫無私心地幫助這位痛苦、絕望、墮落、茍且偷生、自慚形穢的知識分子。她為了愛情,為了章永璘而犧牲自己,即使她再艱難也還是勇往直前,“你放心吧,就是鋼刀把我頭砍斷,我血身子還陪著你呢。”她對于章永璘而言就像落難中遇到的天使,身體和精神都因此而得到救贖。
這些女性形象雖然如同女神一樣,但她們的塑造并不能表達女性自身的主體性。正如張賢亮所說的:“這些藝術形象雖然在現實生活中并沒有具體模特,但她們的心靈里卻凝聚了我觀察過的百十位老老少少勞動婦女身上折射出來的圣潔的光輝……”這些女性身上散發出來的人情美、人性美,就像女神一樣的圣潔光輝照亮著每一顆心。她們更象征著生活中的天使型的美、浪漫型的美和現實型的美,讓張賢亮歌頌不已。
(二)被控治的女奴
這些處在愛情之中的女性,她們與男性之間完全沒有獲得愛情雙方平等相處、共同承擔人生這應有的內涵,實際上是泯滅女性主體意識。她們的骨子里都深深的有著封建宗法制度的烙印,世世代代的封建傳統意識使他們附庸于男。她們在父權制社會里被灌輸、塑造、扭曲,她們把善良作為一種習慣去容忍。久而久之,女性在面對自己的苦難與現實時便有了一種無可抵抗的宿命感,從而不去掙脫,不去反抗,任男性在生活中自由支配、獨斷專行。她們由女神一步步淪為女奴,一步步喪失主體,成為男性的附庸。
在傳統的男權文化中,女性角色的敘述往往是被扭曲的,形成一個要么是貞女,要么是蕩婦的對立面。李秀芝、喬安萍是貞女的代表,而黃香久與開著“美國飯店”的馬纓花則是以“蕩婦”的形象出現。李秀芝縱使在家庭中百般溫柔能干,依舊也是在眾多“人事卡片”里招之即來,來之能婚的一個女子。她在婚姻愛情上別無選擇,包括馬纓花、黃香久,她們在婚姻中都處于一種男高女低,男主女從的模式。她們的終極命運掌握在男性手中,不管她們自身如何,都需要一個男性來做自己生命的主宰。她們與男性的愛情中沒有自我,只有當她們意識到自己與男性一樣應該而且可以平等地分享這個世界的時候,才有可能建立一種新的兩性關系,才能真正的具有女性主體意識,女性才能真正的解開精神枷鎖。
在中國,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風行了幾千年,女性被男性輕視則是習以為常,女性也妄圖獲得任何權利。許多男性作家的筆下,女性不過是充當了男性的視覺審美和心理的自我安慰。張賢亮的作品也不外如是,他把性別意識在文本敘述中自覺的投射在人物之上,將男性人物都英雄化,使其極富吸引力,將女性人物都物化,心甘情愿為男性奉獻,體現出了男權文化中心對女性的期待。
(一)對女性由贊美、感激到蔑視的矛盾與掙扎
張賢亮小說對所有女性都不失贊美,尤其是對于勞動婦女,她們像光環一樣照在作者的心間,撫慰著作家的心靈。而這些女主人公最終則很難與男主人公相結合,這些美麗的女性一面被歌頌著、贊美著,一面又被漠視著,蔑視著。贊美是緣為這些女性外表的美麗、心靈的純潔,以及對他們無私的奉獻。蔑視則是這些勞動婦女無法與他達到精神上的交流和溝通帶給他的痛苦與掙扎,這些終歸是男權思想在作祟。其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在歷史與時代的碰撞中,男性的特別優勢。
《綠化樹》中的章永璘開始對這個“南國面龐”的女兒充滿著贊美,當馬纓花給予饑餓困頓中的章永璘食物和溫暖的家,她像照顧孩子般撫慰著章永璘的心靈,章永璘被感動了。可是他一面吃著馬纓花用姿色換來的白面饃饃,一面又在心里譴責著這個女子,“真是個不可救藥的風塵女子啊!”。當馬纓花用食物滋養了他的身體,用愛情滋潤了他的心靈之后,他開始思考了,“我在她的施恩下生活,我卻不能忍受了,我開始覺得這是我的恥辱,我甚至隱隱的覺得,她的施舍玷污了我為了一個光輝的愿望而受的苦行”“我和她在文化素養上的差距是不可能彌補的”“她和我兩人是不相配的”,他甚至覺得“他過去的經歷和知識不使他感到與勞動者有差距,他在精神境界上要比他(她)優越,屬于一個較高的層次”。雖然,章永璘感到了自己和馬纓花的巨大差距,他瞧不起馬纓花卻決定同她結婚,這個決定似乎也只是他對馬纓花的恩賜和施舍。反反復復的思考、衡量、審問自己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到知識分子內心的矛盾痛苦與掙扎,也可以看到男性視角之下,女性作為犧牲者才有了她的作用,女性總是成為男人受難時溫暖的避風港,她們在物質上與精神上忘我地幫助男人渡過難關,重拾自信。而男人們則一邊享受著女性對自己的奉獻,一邊又在心底里困惑著、痛苦著無法與她們進行精神上的交流。而這些,正是那所謂的傳統知識分子自認為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在作祟。
(二)對女性“始亂終棄”的必然
在中國傳統的倫理秩序中,男性對女性的賞愛僅限于女色。在文學作品中,大多以男性鐘情于女性的外貌為開端,女性更多地則是處于被動接受的地位。這種建立在女色基礎上的愛情,最終只能以女性被男性“始亂終棄”的悲劇性結局為代價。男性首先把外貌作為理想配偶的標準,《綠化樹》中的章永磷說馬纓花有南國女兒的面龐,豐腴、嫵媚而又端莊。他不是愛馬纓花,只是外表的吸引和對馬纓花給予的溫暖的眷戀。而這些女性對于男性的認知卻沒有單單停留在外表之上,她們更看中的還是男子的內在才識。
古往今來,文學作品中對于女性的美麗外貌描寫的很多,張賢亮的作品在對女性美麗容貌描寫的基礎上,更注重對女性身體的性感描述,表現了人的感情與欲望。黃香久從生理上創造了章永磷,但正如作品中所說“世界上最可愛的是女人!但是還有比女人更重要的!女人永遠得不到她所創造的男人!”黃久香因為無法與章永磷在精神層次達到共鳴,最終還是難以擺脫被拋棄的悲劇命運。一方面,他對自己的背叛進行反思,一方面又顯示出對自我背叛的寬恕。他在作品中雖然時常表現出反思和懺悔,但又不斷地、反復地進行自我辨解,以圖掩蓋住背叛的深層心理原因。由于懺悔的不徹底,使超越僅僅只是一個設想,也使得他的反省、尋求自我超越、尋求精神皈依的口號成為他薄情寡義的借口。那么,對于始亂終棄的心靈拷問,也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在這些女性形象身上我們看到了原始的、生命本初的美,但是卻沒有看到她們更高的精神追求。或許這些女性永遠意識不到自己的不足,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女性地位的提升,女性意識也在逐漸覺醒,女性應該敢于沖破男權的枷鎖,有自己的主體意識。而作者的男權中心的視角審視女性的方式,體現了強烈的男權思想,這種思想極度束縛女性的自我意識使女性處于自我蒙蔽之中。女性要消除心理意識上對于男性的依附,尋求自我生存之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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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5-07-14
[文章編號]1674-6198(2015)04-0087-02
[文獻標識碼]A
[中圖分類號]I106.4
[作者簡介]何振苓(1966-),女,陜西吳起人,延安職業技術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