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大學教育的反思

楊雪

【高等教育研究】

現(xiàn)代大學教育的反思

楊雪

通過回顧希臘古典時期三位哲學先賢的教育理想，闡述對教育本質(zhì)的理解，即教育是喚起人內(nèi)在的美善，使人不斷追求美善。結(jié)合現(xiàn)代大學教育的現(xiàn)狀，對現(xiàn)代大學教育進行反思，并對現(xiàn)代大學教育存在的問題提出改善建議。

教育；現(xiàn)代大學教育；美善

黨的十八大會議提出了“教育強國”的夢想，提出要辦“人民滿意的教育”。百年大計，教育為本。從國家層面來說，教育對國家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綜合實力等方面有重大的影響，在信息科技高度繁榮的今天，教育已成為衡量一個國家綜合國力的重要指標。從個體方面來說，個人所接受的教育質(zhì)量決定一個人的生命質(zhì)量。所以，教育的重要性將日益凸顯。那么，究竟何為教育？何為人民滿意的教育？

一、教育的本真：喚起內(nèi)在的美善

古典時期是希臘城邦制從繁榮走向衰落的時期，也是希臘哲學史上發(fā)展的鼎盛時期，這段時期有不少的哲學大師闡述了他們對于教育本質(zhì)的理解，他們對教育對事物的看法構(gòu)成了古典希臘哲學的主要內(nèi)容。

蘇格拉底是古希臘著名的哲學家、教育家，他的教育理念經(jīng)過兩千多年的歷史沉淀仍為我們后世所追捧。他提出“知識即美德”。蘇格拉底認為：人的德性是指使人成為人的本性，是神平均分配給每一個人的。然而，這種德性并不是我們每個人都實實在在擁有的，而是潛在的有，是需通過理性的認識的指導，才能為之實現(xiàn)，成為我們現(xiàn)實中的善和美。這種理性的認識是整個世界的善的知識，自我知識，在人自身的內(nèi)部。蘇格拉底認為德性是知識，知識是可教的，但可教的意思并不是從外面灌輸給人，而是通過一系列的引導、啟發(fā)，把潛藏于人心中的知識、德性誘發(fā)出來，或者說引導人們走向知識和德性。所以，他認為教育的本質(zhì)不是灌輸，而是點燃火焰，點燃人靈魂中所隱藏的美善知識的星星之火。教育的核心就是喚起人們內(nèi)在的美好，促使人們不斷追求美好事物，使人成為人。［1］（83-93）

海德格爾曾說：“縱觀整個哲學史，柏拉圖的思想以其變化的形態(tài)始終起著決定性的作用。”柏拉圖對整個西方哲學的發(fā)展有重大影響，可以說是西方哲學主流的奠基者。柏拉圖提出“學習即回憶”，認為人一出生便已獲得一切事物知識，當靈魂依附于肉體后，這些已有的知識被遺忘了，“認識只不過是回憶”，學習并不是從外部獲得什么東西，只是回憶靈魂中已有的知識經(jīng)驗。并且，他認為，每個人的靈魂都在追求善，把它作為自己全部行動的目標；而且，沒有人滿足于“意見”的善（即善的表現(xiàn)或現(xiàn)象），而力求把握“實在”的善（即善的相）。柏拉圖認為，教育就是提升心靈，使靈魂轉(zhuǎn)向?qū)嵲诩聪嗟氖澜纾貞浧痨`魂深處的善。只有以人本身的善為原型才能管理好國家、公民和自己。［1］（140-207）

亞里士多德和柏拉圖一樣也是在歐洲哲學史上有著重大影響的哲學家。他在《論靈魂》和《尼各馬可倫理學》中，將人的靈魂區(qū)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自身具有理性原則，即理性的部分；另一部分自身并不具有理性原則而有服從理性原則能力，即非理性的部分。一個人具有了這兩部分的德性就能以某種方式被稱為善人。人一出生就是人而不是動物，是因為人具有動物不具有的理性部分，能夠控制和領(lǐng)導欲望，發(fā)展人的理性，使人成為真正的人就是教育的核心任務。教育的本質(zhì)就是協(xié)調(diào)人的理性與非理性部分，發(fā)展人的理性部分，喚起人內(nèi)在的、與生俱來的理性（即內(nèi)在的善），最終使人善良而有德行。［1］

蘇格拉底、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是整個古典希臘時期最有影響力的學者，學習梳理他們的教育理想，引起了我們對教育本質(zhì)的反思。何為教育？《說文解字》中將教育解釋為“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育，養(yǎng)子使作善也”。愛因斯坦也曾對教育做過這樣的論述：“如果一個人忘掉了他在學校里所學到的每一樣東西，那么留下來的就是教育。”［2］我們每個人都會接受學校教育，在十幾年的學校生涯中，我們學習到了各種各樣的學科知識，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變成一個全面發(fā)展的人。但當我們步入社會，多年之后，學校所學習的知識多數(shù)已淡忘，引領(lǐng)我們走向成功，走向自己希望的人生的并不是我們在學校所學習的各科知識，而是我們在溫馨、純真的校園生活中不經(jīng)意間遺留下來的那些觸動心弦的回憶。正是這些美的回憶，使我們的心靈得到震撼，使我們受益終生，使我們在漫漫人生道路上，越走越遠，越走越幸福，越來越能體會人生的真諦。“忘卻學校學到的知識，遺留下來的就是教育”。誠然，這并不是教育確切的定義，但是，這也從另一方面告訴我們，教育就是遺留在我們記憶深處的美好事物，是可以影響我們一生的美好回憶。教育的本質(zhì)是育人，是不斷喚起人們對美好事物的欲求，促進人的心靈不斷向善、向美，不斷地升華；是使人不斷地保持對美善事物的敏感性，以個體心靈中不斷萌生的對美好事物的欲求來激勵、引導個體生命的自我成長。

二、反思現(xiàn)代大學教育

為了適應時代的發(fā)展，教育也發(fā)生了許多變革，最終形成了現(xiàn)代的大學教育的格局。在現(xiàn)代大學中，“考證熱”“兼職熱”一直是經(jīng)久不衰的話題，現(xiàn)代大學教育也漸漸偏向?qū)嵱弥髁x，一切為了考試，一切為了就業(yè)。日復一日，教育已難以培養(yǎng)具有科學的思維能力、豐富的精神世界、靈動的想象空間的“接班人”。重溫希臘古典時期三位大師的教育思想，能夠讓我們再次審視現(xiàn)在的大學教育。

（一）注重知識技能的傳授，忽視文化精神價值的陶冶

現(xiàn)代的大學教育注重知識技能的傳授，整個大學課程的學習以知識技能的授受占主導地位，缺乏對學生內(nèi)在精神的關(guān)注，大學教育更趨向于職業(yè)技能的教授，而不是為大學生展現(xiàn)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引導大學生成為真正的人的高等教育，使得許多學生一直是知識的巨人精神的矮子。

雅斯貝爾斯強調(diào)：“教育乃是靈魂的教育，而非理智知識和認識的堆積。”［3］雖然知識技能的傳授是必須的，特別是在科學技術(shù)日益發(fā)達的今天，掌握一定的知識技能是在知識化社會安身立命之本。但是，我們不能止于知識技能的傳授，這樣的教育是成器的教育而不是成人的教育。知識技能的教育在教育中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更重要的教育是心靈的教育，是激起靈魂內(nèi)在的美善和對美善的追求。馬加爵、藥家鑫的事例我們?nèi)匀挥洃浬羁蹋麄兌际墙邮苓^高等教育的高材生，在知識技能上面可以說達到了一定的高度，但是他們的靈魂卻始終停留在為一己之私的自我情感欲望之中，沒有上升到人類共通的、超越一己之私的對美善事物的欲求上，也就是說，他們在精神上還沒有達到成人的高度。

正如蘇霍姆林斯基在帕夫雷什中學的校訓所言：你在咱們學校應當探索的最主要的東西，就是生活。人的為人的根本在于人的靈魂，在于人靈魂的美善，學校教育需要超越于單純的各種知識技能的訓練，要上升到個體精神成長和靈魂的育化的高度。學校教育應把各種知識的學習作為使人的靈魂通向更加美善的道路的階梯。

（二）注重專業(yè)課，忽視選修課的潛在影響

大學課程大多由專業(yè)課和選修課構(gòu)成。回顧課程發(fā)展的歷史可知，“最初的選課制始于洪堡創(chuàng)辦的柏林大學，哈佛大學在1972年引入以后，選課制相繼在美國廣泛流傳，也逐漸傳播到其他國家。20世紀80年代末，在實施通識教育要求的推動下，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一批全國知名高校要求本科生必須跨學科選修若干人文科學、自然科學或藝術(shù)類課程，從而成為我國高校公共選修課制度的開始”。選課制在我國高校中已有多年的歷史，多年的發(fā)展使選課制已形成一定的體系與脈絡。選修課程在提升大學生的綜合素質(zhì)、改善其知識結(jié)構(gòu)和個性化培養(yǎng)等方面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4］

但是由于選修課處于專業(yè)課的從屬地位，長期以來，人們對選修課的重視度不高，認同度偏低，所以在大學的選修課課堂上，老師上課一般是放電影，讓學生休息觀賞；學生出現(xiàn)大量逃課現(xiàn)象，在課堂上的學生也是玩手機、睡覺或者干其他與本堂課無關(guān)的事情。由于對選修課的不重視，原本可以拓寬學生的視野、使學生了解到專業(yè)知識以外的更美的世界的選修課變得枯燥、乏味。

（三）教學以灌輸為主，忽視師生間的交往

教育基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但在現(xiàn)實的大學教育中，我們的教學還是以滿堂灌的形式為主。在大學課堂上，教師照著書本或者PPT在講臺上唱獨角戲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學生和教師之間缺少交流，整個課堂便顯得呆板、單調(diào)。今日的教師越來越多地成為了一種職業(yè)，教師的生活成為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常規(guī)式的應對，師生都處于一種簡單的課業(yè)授受的生存應對之中。

教育能喚起人對美好事物的向往，不能靠灌輸，只能是啟發(fā)誘導，喚醒，鼓舞。正如雅思貝爾斯所言：教育本身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教育的主旨是使個體成為人。任何死記硬背、機械單調(diào)的訓練是不能使人成為人的。只有師生間兩個靈魂不斷的碰撞，才能使人成為人。

（四）注重外顯的評價，忽視學生內(nèi)在的美善

現(xiàn)代教育講求規(guī)模、效率、整齊、規(guī)范，所以，現(xiàn)代大學教育對學生的評價，仍以外顯的、可以測量的方面來評價學生。分數(shù)高，則代表學生表現(xiàn)優(yōu)異，是百里挑一的高材生。

教育是教人成人的教育，不只是傳授技能的教育。在學校里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步入社會后大有作為的例子比比皆是。學生內(nèi)心的向善、向美的品質(zhì)和靈魂是無法用現(xiàn)有的分數(shù)來衡量的，現(xiàn)有的評價方式只能成為學生技能掌握情況的一個衡量標尺，卻不能成為對學生這個人的衡量標準。

三、對策建議

（一）回歸教育的純真

弗洛姆在《愛的藝術(shù)》中提出了“異化綜合征”的概念，在現(xiàn)代教育中也存在著異化。師生神色匆匆地行走在校園之中，大家都疏于認識自己，教師異于自己，學生也遠離了自身。這些現(xiàn)象提醒我們教育應回歸純真的必要性與迫切性。

教育是以心靈感應心靈的過程。教育應回歸心靈的深處。教育之道在心靈，而不是被動的知識傳遞和技能訓練。教育應以孩子作為教育的主體，以知識為中心的教育，只是把孩子作為知識的接收器，而不是知識的主宰者，孩子成了被教育的對象，孩子在整個教育過程中，都是消極的、被動的。因此，現(xiàn)代大學教育應回歸教育的本真，不斷地喚起人性的光輝。

（二）改善教學方式

教學不僅是一種技術(shù)，更是一種藝術(shù)。第斯多惠曾說：“如何使教學有興趣？我們回答說：（1）借助多樣性，（2）教師的生動活潑，（3）一般地說，是教師的整個人格。”［5］要教育學生，教師需將自己融入教育之中，真切地感受、回應課堂的冷暖，才能引起學生的共鳴，激勵、喚醒學生的生命，感動人的靈魂，使學生不斷地向善向美。真正的教學是師生共同交流學習，一起進入教學情境之中，一起觀察、思考、發(fā)問、陶醉。

（三）加強師生間的交流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是教育的基礎(chǔ)。所謂“親其師則信其道”，只有師生之間保持親近，不斷交流，才能“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師生間的交往可以補充課堂教學的不足，回顧以往的教育經(jīng)歷，師生一起讀書、一起參加游戲的情景是最充滿溫情的。

（四）構(gòu)建人文校園

我們讀書長大，都離不開學校。學校是教育得以施展的場所，是安頓師生、彰揚生命、激揚青春、提升生命的場域。如果說學校教育的根本目的是育人，那么，校園便是育人的場所。任何教育都是個體生命與文化之間的互動，也就是說，教育是在個體生命與文化教化之間開展，是以文化來成就個體生命的活動。為了使教育活動更好地實施，教育對學生的影響更深刻，我們應建立一個人文氣息濃厚的校園環(huán)境，讓校園成為學生的學園、家園、樂園。

隨著歷史的發(fā)展、社會的進步，文明的程度越來越高，對個體的知識要求也越來越高，高校作為培養(yǎng)高素質(zhì)人才的高等學府，對規(guī)模和效率的追求有其歷史的必然性，我們雖不可以簡單地搬用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教育范式，但是，現(xiàn)代大學教育在不斷地追求效率、規(guī)模時，卻在不斷地遠離生活。因此，我們需要重溫教育最基本的范式，經(jīng)常對“何為教育”這一基本問題進行思考，保持對教育核心素質(zhì)的追求，避免南轅北轍。

星云大師說，世間的事物本就是一半一半的世界，有善的一半，也有惡的一半；有光明的一半，也有黑暗的一半。［6］在社會急劇變化的今天，人容易失去堅守，人性的光輝因此被淹沒。教育就是以人為本，還原人性之美，將人性中的光輝發(fā)揚光大。

［1］黃頌杰，張雪富.古希臘哲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美］A.愛因斯坦.走近愛因斯坦［M］.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5：102-103.

［3］［德］雅斯貝爾斯，鄒進.什么是教育［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1：4.

［4］紀德奎.從“潮課”現(xiàn)象看高校選修課程開發(fā)的困惑與抉擇［J］.高等教育研究，2013（7）：34.

［5］張煥庭.西方資產(chǎn)階級教育論著選［C］.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79：386-387.

［6］林格.教育是沒有用的［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

責任編輯：金錫萍

楊雪，湖南農(nóng)業(yè)大學研究生，主要從事高等教育學研究（湖南長沙41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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