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飛
(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400031)
《我逝去的弟弟來到了美國》中的敘述聚焦研究
冉飛
(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400031)
本文擬分析《我逝去的弟弟來到了美國》中的敘述聚焦的運用及轉換,以展現(xiàn)其聚焦規(guī)律以及敘述聚焦與文章主題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敘述聚焦;轉換;主題
敘事聚焦是敘述小說的重要技巧之一,因此是敘事學研究的一個方面。在小說誕生之初,對小說的分析理論集中于關注小說中的人文、社會方面,很少有人研究小說的形式技巧。隨后,一部分現(xiàn)代小說的奠基者開始轉而關注其形式技巧。20世紀形式主義的出現(xiàn),對作品形式技巧,尤其是敘事視角的研究普遍進入了學者的視野。與此同時,不同學者對視角提出了不同的觀點,有的學者甚至提出了不同的術語,例如敘述視角等。盡管對這一問題的研究不斷深化,但這些提法都沒有對“說”與“看”做出詳盡的區(qū)分。這一點直到法國敘事學家熱奈特于1972在他的《敘事話語》中對兩者作出樣的區(qū)分之后,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聚焦”這一術語,用來替代之前使用的一些比較專門的視覺術語。因此,這一提法受到眾多敘事學家的認同和引用。借助熱奈特對敘述聚焦的論述,我們能更好更有效地分析小說的形式技巧。
作為敘述不可缺少的一個方面,敘述聚焦指的是描寫事件的特定視角,即從一特定的角度出發(fā),對敘述內(nèi)容進行篩選和鎖定,通過聚焦,旨在著重展現(xiàn)聚焦者的出發(fā)點和思想主旨。根據(jù)《盧特利奇敘事理論百科全書》的解釋,敘述聚焦是指與某個人(通常是某個人物)的感知、想象、知識或視點相關的敘述信息起源與視角限制,其實際上涵蓋了對敘述信息的規(guī)范、選擇以及傳輸?shù)雀鞣N方式,尤其是從某個人物的視點來觀察事件,不論這一視點是多么的主觀化與不可靠。
自熱奈特提出將“說(敘述)”與“看(聚焦)”進行區(qū)分以來,在對敘事學理論的研究中,對聚焦本身以及敘述聚焦不同類型的探討就變成一個十分熱門的話題。雖然不同學者作出了不同的區(qū)分,如弗里德曼將其分為八種類型,但是學者們廣為接受的是熱奈特對敘述聚焦類型的劃分。熱奈特將敘述聚焦分為三類:(1)無聚焦或零聚焦敘事,可以說是英語評論界流行的不知道敘述者的敘事,托多羅夫則用敘述者〉人物這個公式來表示。零聚焦敘事者對故事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能夠得心應手地敘述故事的前因后果。一般而言,無聚焦是傳統(tǒng)敘事小說的典型代表。(2)內(nèi)聚焦敘事,指的是僅由敘述者道出作品中某一人物知曉的事情,根據(jù)托多羅夫的公式,即敘述者=人物(敘述者只描述某一特定的人物所知曉的事情),換句話說,聚焦者和作品中的某個人物相重合,借助該人物的視角去觀察其周邊發(fā)生的情況。(3)外聚焦敘事,指的是敘述者描述的比人物知道得少,相當于敘述者小于人物,即敘述者只是客觀地描述各項外部事件,例如人物的外貌、語言、發(fā)生場合等,而不對人物的內(nèi)心思維、情感、想法進行敘述。可簡單地理解為基本上只陳述攝像機所能拍到的東西。
盡管熱奈特對敘述聚焦的看法還存在一些爭議,但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熱奈特在批判和繼承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以及結合“誰看”與“誰說”的區(qū)分,提出的敘述聚焦的分類為我們分析理解小說提供了一個嶄新的視角。本文擬以熱奈特對敘事聚焦的提法為理論基礎,分析為亞歷山大·高丁的代表作《我逝去的弟弟來到了美國》中的敘述聚焦類型,旨在初步探析其聚焦規(guī)律以及闡釋敘述聚焦與文章主題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亞歷山大·高丁的短篇小說《我逝去的弟弟來到了美國》寫于1934年。講述了發(fā)生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一個年輕男孩跟隨家人移民到美國的艱險過程。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歐洲、亞洲國家面臨嚴重的經(jīng)濟衰退,而美國似乎踏進了“新世紀”的繁榮。不少歐洲國家人民移民至美國,尋找生存的機會。但美國繁榮的背后實際問題重重,經(jīng)濟的急劇下降預示著大蕭條的來臨。因此,美國開始限制歐洲移民移居美國的數(shù)量,對歐洲的移民持不同態(tài)度。具體表現(xiàn)為:對來自西歐和西北歐傳統(tǒng)移民國家的移民表示接受,持歡迎態(tài)度;而對東歐、東南歐國家的非傳統(tǒng)移民國家的移民進行限制,持限制態(tài)度,尤其是對猶太教移民的限制。來自烏克蘭的年輕男孩的家庭因此而遭遇移民到美國的辛酸。小說表達了美國基督教對猶太教移民的強烈排斥的思想。小說的敘述過程類似于一部攝像機,不停地轉換焦點,即亞歷山大·高丁在敘述故事的過程對敘述聚焦進行動態(tài)轉換。
1.外聚焦敘事
外聚焦敘述的突出特點是敘述者的客觀性,即在外聚焦中,敘述者只是客觀地描述各項外部事件,例如人物的外貌、語言、發(fā)生場合等,而不對人物的主觀內(nèi)心世界即想法、目標、態(tài)度等進行敘述。換言之,敘述者置身于人物之外,講述人物的外在表現(xiàn),即人物的裝扮、動作、話語等,而不介入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但可以審視人物的相貌、裝束、表情、動作,記錄人們的談話,但是他不做任何推測與判斷,不進入人物的意識之中,不對人物及事件發(fā)表自己的觀點和評價。
在《我逝去的弟弟來到了美國》中,外聚焦敘事運用只出現(xiàn)在故事的開頭至年輕男孩父親的出現(xiàn)這一部分:
當我們達到紐約灣的時候,已經(jīng)是冬季了,地上已經(jīng)覆蓋了如外套那么厚的積雪。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港口,看起來像是被一個有活力的的刷子涂上了一層瓷釉。站在甲板上,在太陽的照射下,周圍很多白色事物顯得格外刺眼。
我們爬上了圍欄直到我們的膝蓋碰到最高的橫梁。我們可以看到摩天大樓和其他沿著河水前進的船只。但是媽媽太激動,太不安以至于不能照看我們不要掉下船去。我們跟著她一同揮著手。我們費勁地睜大眼睛。那是父親。
在這段聚焦敘述中,采用了外聚焦敘述,敘述者所知道的比任何人所知道得都少,所以不能明確呈現(xiàn)所敘述人物的身份。只是向讀者介紹了從紐約灣到進入城市的場景,起到了引出下文的作用,把故事的場景、人物擺在讀者的眼前。在外聚焦敘事中,正是由于敘述者的客觀呈現(xiàn),不對人物、環(huán)境做任何評論,才能展現(xiàn)作品別具一格的藝術效果,并留給讀者想象的空間,逐漸引導讀者進入故事。
2.內(nèi)聚焦敘事
《我逝去的弟弟來到了美國》中,外聚焦敘事剛交代完故事背景之后,緊接著敘述聚焦悄無聲息地轉向內(nèi)聚焦。內(nèi)聚焦敘事的特點、態(tài)度等是以某一特定人物的視角描述事件,既可以客觀描述人物外貌等,又可以深入人物內(nèi)心世界傳達其態(tài)度等,但是內(nèi)聚焦者只能深入到某一特定聚焦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不能呈現(xiàn)其他人的內(nèi)心世界。內(nèi)聚焦敘事一般分為第一人稱內(nèi)聚焦敘事和第三人稱內(nèi)聚焦敘事。在第一人稱內(nèi)聚焦敘事中,因為沒有敘述者的介入,可以充分顯現(xiàn)某一特定人物的主觀世界;在第三人稱內(nèi)聚焦敘事中,由于敘述者的參與,因而能很好地展示人物的思想情感特質。該小說采用的是第一人稱內(nèi)聚焦敘事,多處展現(xiàn)他的內(nèi)心世界,傳遞出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給他家庭帶來的無盡辛酸。例如:
雖然我們度過了一個英雄的時代,卻沒有任何英雄的東西,我們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我們的生活已經(jīng)是支離破碎并且站在那里,我感覺我們應該不能把那些碎片再粘到一起了。而這些無用的東西完全不能打破我冷漠的心:我感到?jīng)]有什么在我唯一的兄弟死后給我的打擊更大了,那是我目睹的第一次也是最可怕的死亡。
后來他們告訴我,我當時哭得就像我的整個世界塌了一樣,我也相信了他們。但是當他們說失去的心情將會過去,并且我的心情也就像烏克蘭的大片田地,在谷物和其他收獲儲存后會恢復平靜,我沉默了。
內(nèi)聚焦敘事者引導讀者從人物的視角觀察問題,令讀者感覺自然真切,平實而意象深刻地呈現(xiàn)了。同時需要注意的是,這里涉及到兩個不同的自我。當聚焦者作為第一人稱人物在敘述對往事的回憶時,會出現(xiàn)兩個自我的情況,一個是敘述自我,另一個是經(jīng)驗自我。“敘述自我”是敘述者“我”從現(xiàn)在的時間出發(fā),回顧往事,即以現(xiàn)在的眼睛來觀察往事,所以往事記憶猶新,這樣就形成聚焦常規(guī),不會增添戲劇效果;而“經(jīng)驗自我”是敘述者“我”站在過去重視往事,即以當時的眼睛來看待往事,這樣就使敘述帶有懸念,增添戲劇性。這兩段的敘事將“經(jīng)驗自我”與“敘述自我”相互轉換,更加強烈地讓讀者感受到戰(zhàn)爭的殘酷和年輕男孩對死去的弟弟的悲痛之情。
3.零聚焦敘事
作為傳統(tǒng)敘事小說聚焦的典型代表,零聚焦敘事者以其獨有的觀察視角,對故事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能夠得心應手地敘述故事的前因后果。
小說在描述他們到達艾麗島接受美國對東歐猶太移民的檢查這一部分,零度聚焦敘事以全知的視角觀察敘述故事世界,主要從兩個方面對文本世界進行透視。
首先零度聚焦敘述者將視點轉到美國醫(yī)生,詳細描述美國醫(yī)生對年輕男孩家人進行檢查和審問的過程,尤其是心理過程的,毫無保留地、全面地向我們展現(xiàn)了美國對東歐猶太教移民的反感和排斥。
那些檢查我們的醫(yī)生像讓他們來完成這個任務的權利一樣殘酷。他們慎重地下流地觸摸我們,在他們眼中有種信念我們不能再擁有害羞和疼痛。
當時我們手里拿著包,我們輪流被坐在高凳子上的辦事員審問。這些辦事員都穿著黑色的羊絨外套帶著閃光的紐扣和高挺的衣領。他們寫字的桌子也很高,并且向一個奇怪的角度傾斜,就像猶太教徒在教堂里放祈禱書的木質書架。
零聚焦敘事對醫(yī)生及辦事員的神態(tài)、著裝、聲調及本性進行了簡單、明了的描述和評價,讓讀者自然而然就可以看到美國對東歐猶太移民的歧視和厭惡,暗示美國的反猶太主義成為一種較為普遍的社會現(xiàn)象。
“不知是因為他突然明白了還是不想再聽這個故事使他出現(xiàn)了一個疼苦的表情。說我們可以走了。我們像剛孵出的小雞一樣緊跟著母親跑了出去。”零度聚焦還為讀者展現(xiàn)了家人移民成功后悲喜交加的內(nèi)心世界,為弟弟的死去感到悲傷,為移民的勝利而歡喜:
當時他很開心并沒有問母親關于死去的兄弟的事情;這使我有了對他的尊敬。這也是他一直的樣子,因為當他高興時他是荒謬的,像一個戀愛中的老人。他從口袋中掏出一些羊毛的帽子給我的兩個姐姐和我戴在頭上。帽子很暖和,帽頂上還有流蘇,就像土耳其氈帽,但是因為我們感覺它們很滑稽所以戴著它感覺不自在。接著又一會的背景,我的父親在有時荒謬但是不可悲劇包圍了這個男人,我的父親。
此處零聚焦敘事的使用,不僅排除了外聚焦敘述的限制,而且彌補了內(nèi)聚焦敘述的不足,從而能夠完全深入人物內(nèi)心世界,使讀者能夠走近人物,深切地體會到家人對失去弟弟后的悲痛心情。因此,零聚焦敘事使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更加具有感染力。
《我逝去的弟弟來到了美國》采用了以外聚焦敘事為引導,內(nèi)聚焦敘事述為輔,零聚焦敘事為主,三種聚焦敘述自然轉換,使故事在結構上的發(fā)展更加緊密連貫,使故事在思想上的傳遞更加具有感染力。作者通過對敘述聚焦的動態(tài)轉換,使故事的發(fā)展在讀者面前重現(xiàn),讀者從而能夠更好地理解作品的主題,進而引發(fā)讀者對小說主題的深入思考。
[1]胡亞敏.敘事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2]申丹.視角[J].外國文學,2004(3):52-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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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0046(2015)7-017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