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蔚
(延安大學文學院,陜西延安716000)
王安憶:城市小說中的鄉村記憶
——論《長恨歌》與《富萍》中的城鄉書寫
周欣蔚
(延安大學文學院,陜西延安716000)
《長恨歌》與《富萍》是兩部影響較大的作品,都將視角集中在上海這座城市,但卻包含著鄉村意象,飽含著作者深深的鄉村情結。本文將以這兩部作品為例,論述王安憶的城市小說中的鄉村記憶。
城市書寫、鄉村書寫、《長恨歌》、《富萍》
王安憶在從事小說創作以來,從“雯雯系列”的《雨,沙沙沙》到《紀實與虛構》,王安憶的小說創作逐漸走向成熟,她不斷游走于城市與鄉村之間,對城市與鄉村不斷的進行交替書寫,選取城市中具有“鄉村”意味的具象作為城市書寫的重心,形成城市與鄉村相互映照,通過對城市底層貧民生活的描寫,表達對生活在城市底層的人的關懷,肯定鄉村的淳樸,尋找生存的價值和意義,深層次的探尋樸素而生動的普通人性。
一
《紀實與虛構》中“我是坐著痰盂進入上海的”,王安憶并不是地道的上海人而是隨父母移民來上海,所以對于上海,王安憶一直有一種“外來者”的身份意識,在上海這座城市里她們一家人都是“同志”的身份,只和所謂的“同志”家來往,在她的《紀實與虛構》中有一段是這樣描寫的“我們在上海這個城市里,就像是個外來戶。母親總是堅持說普通話,雖然她明明會說上海話,且比普通話說的更標準。普通話使我們家中的語言,這使我與人交往有了困難,我常常閉口無言,人們就以為我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母親還不準我和鄰家孩子來往,認為他們會給我帶來不好的影響”幼年時與上海生活的格格不入,讓作者在上海城市的生活中有著深深的孤獨感,青年時代去農村插隊,插隊的那段生活經歷讓她找到了自己,找到了深深的歸屬感,也為她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她關注鄉村世界,表達鄉村情懷,在她的小說中都會花大量的篇幅去描寫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農村生活經歷;《流水三十章》中張達玲的插隊經歷讓她變成了一個真正的革命者;《保姆們》的字里行間流淌著王安憶對鄉村人的贊美及溫暖的情懷;《民工劉建華》更多的是對做木工的“劉建華們”的一種贊揚。讓她不斷的進行鄉村書寫,以描寫鄉村生活,表達對鄉村的崇敬作為她的寫作使然,但農村是她既想離開卻又時時刻刻想回去的地方,只是她躲避城市文明的地方,對鄉村的情感糾結,讓她的創作不可能完全脫離這座城市,她將寫作的視角放在棚戶區等城市骯臟的角落里。
二
王安憶的城市題材小說在精神氣質和題旨表達上與現代城市作家都有明顯的差異。以所熟知的張愛玲為例,她筆下描寫的是婚姻中的上海,她將筆觸放在上海家庭中的家具和擺設,寫家庭中的是非恩怨,寫家庭生活里的一切,而王安憶則側重于在城市變遷中尋找城市的民間生活,貼近城市底層及小市民,弄堂,街道,柵戶以及保姆們等普通女性或者外來民工、船工們的日常生活。
《長恨歌》的每一章節都直接用“弄堂”“留言”“閨閣”“鴿子”及王琦瑤式的女人,這幾個方面共同組成了一個城市的初步肖像,《長恨歌》中有很多這樣的描寫“上海的弄堂是性感的,有一種肌膚之親似得”“流言是那黃梅雨天里的雨,雖然不暴烈,卻是連空氣都濕透的”還說上海弄堂里面的閨閣已經變了種,貞女傳和好萊塢情話并存,在《長恨歌》中的人們讀到了很多關于城市的想象,如將留言的氣味比作樟腦丸,比作肉砧板,比作無聲的點波,也比作無形的浮云和黃梅天里的雨,寫王琦瑤望著母親的墊箱,開始憧憬自己的嫁妝。王安憶用一章的篇幅來描寫這些城市的具象,白色滾邊的旗袍,糟鴨掌和揚州干絲,柚木家具和打蠟的地板,弄堂里夾雜著油煙和泔水氣味的風,幾個姨娘切切搓搓說東家的壞話,這一切充斥著世俗的氣息。王安憶將故事套在日常瑣碎中,讓王琦瑤的命運在這種世俗之間穿行,從愛麗絲公寓到平安里,從上海小姐到王琦瑤的營生,王琦瑤的悲劇是時代發展潮流的犧牲品,這就是王安憶的城市小說。“弄堂”、“平安里”“流言”“牌局”“飯局”“下午茶”都是日常生活的形態。
王安憶之所以在小說中的第二部門的第一章分別以“鄔橋”“外婆”“阿二”主題,看似和整篇小說似乎沒有什么關系,但就是要通過對鄔橋這個地方的生活的描述,和上海做鮮明的對比。“外婆看著眼前的王琦瑤,好像能看見四十年以后,她想這孩子的頭沒有開好,開頭錯了,再坳過來就難了。她還想,王琦瑤沒開好頭的緣故全在于一點,就是長得忒好看了。長得好,自己要不知道還好,可偏偏在上海那地方,都是爭著搶著告訴你,唯恐你不知道的,所以不僅是自己騙自己,還是齊大打伙的騙你,讓你以為花好月好,長聚不散。幫著你一起做夢,人事兼非了,夢還做不醒”住在鄔橋鎮的外婆似乎已經預測到王琦瑤的人生悲劇;小鎮上的阿二滿臉的怨艾,郁沉沉的,阿二和小鎮的格格不入也正反差出小鎮人和上海人的思想差異,王琦瑤最終選擇回上海,而最終正如外婆當初預料到的一樣,她的人生終將以悲劇收場。王安憶有意的安排外婆對王琦瑤人生悲劇的預測實現了,就是為了戲劇性的顯示出小鎮人求真務實的生活態度,反差出上海城市中的心浮氣躁,正如小說中對鄔橋外鄉人的描述“鄔橋的外鄉人,都有一副凄慌的表情。”“他們或是驕、或是餒,全都是浮躁淺薄”。
王琦瑤的人生境遇由高峰跌入低谷,從上海到鄔橋的外婆家小住,從繁華的都市到淳樸的鄉村,王安憶用鄔橋這一鄉村意象,抽象出凈化心靈的鄔橋文化之境,升華了人生境界,也表現了王安憶對鄉村深厚的感情。
三
王安憶的城市小說中暗含鄉村書寫,最具代表的是她的小說《富萍》小說描寫的是一個叫富萍的蘇北女孩因為婚姻的關系偶然來到上海,傳統的舊式婚姻使她感到痛苦,在上海的這段生活讓她開拓了眼界,最后在閘北棚戶區讓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在這里她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歸宿,并成為大都市中的一名新移民。
王安憶曾談起《富萍》的創作“走入婆娑揚州,過往的人事忽就顯現出它的色澤與情調,鋼筋水泥的上海因有了揚幫人的鄉俗,方才變的柔軟,有了風情。這可就是我寫《富萍》的起因”,小說圍繞的主題是“富萍的選擇”是選擇“城”或者“鄉”。從“淮海路”到“閘北區”到“梅家橋”正是富萍的選擇道路,作者在有意與老上海的風花雪月的故事拉開距離,她描寫上海城市繁華背后的窮困生活、令人不堪的衣食住行,展現的是寒酸的,令人沮喪的、和大家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上海。
按照一般上海人的觀點,淮海路才是真正的上海,這也是富萍進入上海的第一站,小說中用大半的篇幅寫的都是奶奶在淮海路做幫傭的生活以及周圍形形色色的鄰居們將議論各家的長短作為飯后談資,這都是在為富萍最后選擇了“梅家橋”做鋪墊。“梅家橋”處于城市的邊緣與底層,是不被城市接納的部分,這里和上海人的生活有著天壤之別,這里都是“外來移民”者,他們從事著這個城市最臟最苦的營生,這里的人雖然沒有淮海路居民的優越感,但是卻保留著濃厚鄉土觀念和人間真情。
梅家橋是和淮海路截然不同的地方,它古老的原始生存方式與文化氣候的象征,這里的人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是王安憶一直追求的城市理想。這里的青年雖然身體殘疾,但是意志堅強,靠糊紙盒和母親相依為命,他們甚至比梅家橋的孩子們更大度更寬容一些。來到這里使得富萍一顆惶恐慌亂的心平靜下來,并暗暗生出了勇氣,“梅家橋”母子身上的品質正是王安憶所珍視的原始農民身上的淳樸性格,這也正是王安憶為何放棄上海市民細碎富于詩意的日常生活,而梅家橋式的棚戶區充當上海故事的主角,她用《富萍》表達了自己對城鄉生活的探討。
四
王安憶曾經說過她寫農村并不是為了懷舊和祭奠插隊的日子,而是因為農村生活的方式在她眼里呈現出審美的性質。在王安憶的生活經歷中,鄉村生活淳樸,充滿天真爛漫的幻想,鄉村人的生活與城市隔絕,不像淮海路上的居民一樣,東家長李家短作為人們的飯后談資,他們總是在不停的抱怨生活,又總是表現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很多作家都在描寫鄉村和城市,但是王安憶卻不同,她善于發現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來反映穩定而真實的生活方式,選取城市中最不起眼的一角來表達鄉村的淳樸和善良,展示生命的價值和柔韌品質。她展現了一個“陌生化”的上海和不是鄉村的鄉村。
在王安憶的視域里,鄉村與城市是相通的,城市是過去或者曾經的鄉村,有著生命的原狀態,鄉村也充滿著現代意義,民間底層普通人的生活生存狀態構成了王安憶小說創作最堅定的依托。王安憶以其獨特的小說視角為當代的小說創作和小說理論研究提供了現實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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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207.67
A
1674-6198(2015)05-0087-02
2015-10-03
周欣蔚(1989-),女,陜西延安人,延安大學文學院2013級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