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的黨紀治理

程騫武漢大學公益與發展法律研究中心研究員

雖然國民黨號稱以黨治國，但其在事實上卻并沒有對政府形成直接的黨治。這樣的情形使得擔任公職的國民黨員并不恐懼黨內處分，黨紀黨規也便形如具文

1924年國民黨“一大”所確立的黨制體系其實是在蘇共顧問鮑羅廷的影響之下建立起來的。通過借鑒蘇共的模板，國民黨從原來的松散狀態被改造成組織嚴密的現代政黨。國民黨在總章中規定黨員必須恪守黨章、服從決議、嚴守秘密，并且設立了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級監察委員會，作為黨紀治理的機關。

國民黨的中央監察委員會設有5名正式委員和5名候補委員，其權力包括黨紀審議、黨政考核和財務稽核三個方面。為了執行職權，國民黨先后制定了《中央監委會組織法》《各級監察委員會或監察委員審查黨務通則》《稽核條例》等規范。而對于違反黨紀的黨員，監察委員會則可采取警告、停止黨權、短期開除黨籍和永遠開除黨籍等懲罰措施。

為了輔助黨紀監察工作的開展，國民黨還曾設立黨員監察網制度。黨員監察網分布廣泛，直接隸屬于各個縣級黨部，基層各區均設有監察員。監察員對于屬地黨員的言行情況有秘密調查之責，如果黨員“對于黨紀黨德有不當之言行”，則可進行規勉；如果黨員有“背叛主義、違反決令、不遵守紀律”等嚴重違紀行為，則應密報縣監察委員會。

為了使監察網有效運行，國民黨規定監察員的姓名應當保密，不能向遭到檢舉的違紀黨員披露。另一方面，為了避免監察員公器私用，國民黨也規定對于黨員的違紀情形進行“復式考察”，兩相應證，以保準確。如果查出監察員誣陷黨員，則將對監察員施加懲罰。

翻看檔案材料，國民黨黨員受到黨紀處罰的理由五花八門：違反工作紀律的，如放棄職責、輕視黨務、工作疏懈等；違反組織紀律的，如操縱選舉、侮辱上級、陷害同志、不出席總理紀念周及黨員大會等；違反廉潔紀律的，如虧欠公款、短報公款、私用公款、詐索民財等。這些違紀行為均可能帶來警告或停止黨權的處分。

而違反政治紀律的行為所面臨的處罰則要嚴重的得多。比如，清黨時期的“涉嫌通共”“附逆勾結”，抗日時期的“擅自參加偽組織”，都構成開除黨籍的條件。

然而，國民黨的黨紀監察并沒有達到其所預期的效果。在中央，中央監察委員雖然均由黨內元老出任，但監察委員會的權力卻一直得不到伸張，尤其與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相比長期處于權力格局的邊緣。中央監察委員會內部也是人浮于事、紀律松懈、效率低下。比如，長期擔任中央監察委員會秘書長的王子壯就曾批評：“領導者無力，工作人員亦不用功，于是所談空泛，毫無實際，甚至毫無常識。去年終竟有小組會談決定不作工作之表示，如此委靡，再不振作，實無以見人。”

在地方上，國民黨基層組織疲軟，使得基層黨紀治理近于癱瘓。1946年賀岳僧在《如何推進黨的革新運動》一文中指出：“這十年以來，縣以下的各級黨部，可以說在事實上完全陷于睡眠狀態。這些黨部一點也沒有權力，毫不解決問題，同時在事實上也沒有建議與彈劾之權。它的一切決議呈送到上級黨部去之后，照例的是石沉大海，消息全無。”

此外，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是，即使國民黨員因為違反黨紀而接受了黨內的處分，這也不影響他們在公職機關中的工作與職業發展。雖然國民黨號稱以黨治國，但其在事實上卻并沒有對政府形成直接的黨治。這樣的情形使得擔任公職的國民黨員并不恐懼黨內處分，黨紀黨規也便形如具文。

黨紀的敗壞和渙散是國民黨統治失敗的重要原因。而要切實地整肅黨紀，就需要從中央到基層形成公正、有效的監察系統，使規定于紙面的黨紀落于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