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領導權的確立

顏曉峰　郭幼茂

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領導權的確立

顏曉峰郭幼茂

抗戰時期，中國共產黨總結前兩個歷史時期在統一戰線問題上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高度重視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領導權問題，在爭取領導權斗爭實踐中形成一系列正確的政策策略和方針原則?；仡欬h爭取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領導權的斗爭歷程，總結歷史經驗，對于紀念抗戰勝利七十周年、發展新時期愛國統一戰線，指導當今世界大格局中的合作和斗爭，具有重要啟示。

一、爭取和保證“共產黨和紅軍在民族統一戰線中的領導作用”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雖然中國革命統一戰線在不同階段有著不同的任務、內容和特點，但無產階級及其政黨掌握統一戰線領導權是共同的要求。這是因為統一戰線的領導權問題是由中國革命的領導權問題派生的，統一戰線作為完成革命任務的一種方式，其領導權問題必然是同革命的領導權問題相一致的。因此，反對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所需要的只能是無產階級（經過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

在統一戰線領導權問題上，我們黨曾經栽過跟頭。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陳獨秀認為，資產階級革命理應由資產階級領導，無產階級僅僅是幫助資產階級而已，在統一戰線中“自愿地放棄對于農民群眾、城市小資產階級和中等資產階級的領導權”。結果造成國民黨右派肆無忌憚的“清黨”、“分共”，大革命失敗了?？梢?，不要統一戰線的領導權是錯誤的。土地革命戰爭時期，特別是“九一八”事變后，王明“左”傾機會主義忽視民族資產階級的抗日反蔣要求，也看不到民族危機關頭國民黨營壘的分裂，實行了孤家寡人的關門主義政策，把自己孤立起來，黨成了“無兵司令”、“空軍司令”，使革命遭受了嚴重挫折。

總結歷史經驗教訓，毛澤東等中共中央領導人，在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前夕，呼吁“把紅軍的活動和全國的工人、農民、學生、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的一切活動匯合起來，成為一個統一的民族革命戰線”的同時，提出了要爭取和保證“共產黨和紅軍在民族統一戰線中的領導作用”的問題。1937年11月，毛澤東又提出：“在統一戰線中，是無產階級領導資產階級呢，還是資產階級領導無產階級？是國民黨吸引共產黨呢，還是共產黨吸引國民黨？在當前的具體的政治任務中，這個問題即是說：把國民黨提高到共產黨所主張的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和全面抗戰呢？還是把共產黨降低到國民黨的地主資產階級專政和片面抗戰？”尖銳地提出誰領導誰的問題。

什么是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領導權？盡管統一戰線領導權問題是由中國革命的領導權問題派生的，它在根本上與中國革命領導權是一致的，但由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領導權發揮作用領域的特殊性，導致其具有特定的內涵和意蘊。早在1935年12月，毛澤東在陜北瓦窯堡黨的活動分子會議上就指出：“對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廣泛隊伍，我們不能希望每部分都有如同共產黨和紅軍一樣程度的鞏固。在他們活動過程中，有些壞分子因為受了敵人的影響退出統一戰線的事情，是會發生的。但是我們不怕這些人退出去。一些壞人受敵人的影響退出去，一些好人卻會受我們的影響加進來。只要共產黨和紅軍本身是存在的，發展的，那末，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必然也會是存在的，發展的。這就是共產黨和紅軍在民族統一戰線中的領導作用。”毛澤東的這一闡述，非常明確地告訴我們，對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領導與黨對自己的各級組織和對紅軍的領導，在程度上是有差別的；黨對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領導更多地體現在統戰隊伍的存在和發展上，這主要地靠共產黨和紅軍本身存在和發展的影響來實現的。1940年，毛澤東又對領導作用做了進一步

詮釋，“它不是要一天到晚當作口號去高喊，也不是盛氣凌人地要人家服從我們，而是以黨的正確政策和自己的模范工作，說服和教育黨外人士，使他們愿意接受我們的建議”。這種用“行動”來實現的凝聚作用和帶動作用，就是領導。

二、建立鞏固的工農聯盟，是黨領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基礎

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千方百計要把廣大人民放在他們領導下，不受我們黨的影響。中國共產黨堅持馬克思主義關于農民是無產階級的同盟軍、無產階級必須與農民結成同盟的思想，而且進一步從中國主要是一個農業國，農民占人口絕大多數并在中國革命中起主要作用這一特殊歷史條件出發，不僅把農民作為中國革命中的一支必不可少的同盟軍，更將農民視為革命的主力軍，是無產階級的基本隊伍。像毛澤東認定的那樣，農民是中國工人的前身、工業市場的主體、中國軍隊的來源、中國民主政治的主要力量，中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實質上就是農民革命，“中國共產黨的武裝斗爭，就是無產階級領導之下的農民戰爭”。因此，農民問題是中國革命的基本問題。無產階級對于農民的領導，是無產階級領導權的中心問題。黨對統一戰線的領導權只有實現了對農民的領導，才算落到了實處。

在如何看待和處理同農民關系問題上，我黨曾發生過“左”和右的傾向性錯誤?！白蟆眱A錯誤是不依靠農民，只憑無產階級打沖鋒，結果使自己孤立。右傾錯誤是依靠資產階級，甚至依靠大資產階級，把主要力量農民忘記了，結果都失敗了。

總結歷史的經驗教訓，黨非常重視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對農民的領導，并將其視為實現領導權的根本和關鍵。黨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對農民的領導是通過制定和施行如下的政策和策略實現的：第一，關心農民切身利益。為此，中國共產黨制定了許多行之有效的政策措施，如在抗日民主根據地政權組織方面采取“三三制”，保證了廣大農民群眾的政治上權利；經濟上實行“減租減息”，開展大生產運動，減輕農民負擔，改善農民生活，激發農民的抗日熱情。第二，不斷加強對農民的教育引導，提高農民的政治思想水平。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舊中國，農民作為小私有者，毫無疑義地存在著狹隘性、保守性，這就需要經常地根據形勢和任務，用無產階級的先進思想對他們進行教育，把農民的思想政治覺悟盡可能地提高到當時革命綱領的水平。第三，不斷加強黨的自身建設，保持“思想的統一性，紀律的嚴格性”，發揮先鋒模范作用，增強黨的戰斗力，用模范行為影響帶動農民群眾。

農民以外的各種類型的小資產階級，包括廣大的知識分子、小商人、手工業者和自由職業者。他們都受到了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和大資產階級的壓迫，而他們本身都是勞動者，是革命動力之一，和農民一樣都是無產階級同盟者，中國共產黨對他們的爭取辦法與對待農民政策措施基本相同。

三、對資產階級又聯合又斗爭，是黨領導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重要條件

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的發展道路，是在同資產階級的復雜關系中走過來的。正確處理同資產階級又聯合又斗爭的關系，對實現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領導權有著特殊的意義。

中國的資產階級包括民族資產階級（即自由資產階級）和買辦資產階級（即大資產階級）兩部分。中國民族資產階級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有較強烈的領導意識，這主要體現在“自由資產階級并不那樣聽話，常常鬧獨立性”，因此，中國共產黨“只能是主要問題上的領導，而不可能是完全的領導”。所以，在統一戰線中，我們對資產階級的領導與對農民領導深淺程度是有區別的。這主要是中國的民族資產階級產生發展的歷史環境和階級特點決定的。中國民族資本主義是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歷史條件下產生和發展起來的，民族資產階級既受帝國主義的壓迫，又受封建勢力的束縛，基本上沒有掌握過政權，而被大地主大資產階級所統治。而民族資產階級又沒有完全割斷同帝國主義、封建勢力和官僚資本主義的聯系，并且同工人階級和其他勞動人民存在著剝削與被剝削的矛盾。民族資產階級這種經濟和政治地位，決定了他們在中國革命中的兩面性，既具有革命性的一面，又有妥協性的另一面。建立在這樣的階級分析基礎上，黨

認為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要堅定民族資產階級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性，盡可能克服妥協性，或至少使其中一部分人保持中立，必須對他們實行又聯系又斗爭的策略?！斑@里所謂聯合，就是同資產階級的統一戰線”。但在同民族資產階級結成聯盟時，黨必須清醒地意識到，他們參加統一戰線，進行反帝斗爭，從根本上講，是為了實現其政治理想，使中國走上資本主義道路，建立資產階級共和國，這是一條舊民主主義的道路。在中國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登上歷史舞臺并領導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歷史進程中，走舊民主主義之路對革命的發展和歷史進步起消極作用。所以，無產階級及其政黨在同民族資產階級及其政黨進行聯合時，應當進行必要的斗爭，引導和影響他們向著我們的綱領和目標靠攏，而絕對不應當為了保持同盟，把我們自己的綱領降到他們的水平。若如此，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內就不是我們領導他們，而變成了他們領導我們，就犯了投降主義的錯誤。當然，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我們同民族資產階級的斗爭，在性質和方式上與買辦資產階級有重大差別。民族資產階級從總體上說，是反帝反封建的革命動力之一，是統一戰線中的中間力量，他們“沒有大資產階級那么多的反動性和對抗性，并且基本上沒有掌握過政權和武裝力量。因此，我們同民族資產階級基本上沒有武裝力量的聯合和斗爭，而主要是政治上的聯合與斗爭。斗爭的主要手段是批評和教育，而批評也是為著教育和團結”,使他們盡可能在克服妥協性，堅定其革命性。即使在他們追隨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反對革命時，也應該采取政治上爭取和經濟上保護的政策，而不能實行關門主義，將他們推到反革命陣營。

“在統一戰線中，互爭領導權的主要是國共兩黨”。形式上看，中共在軍隊和根據地問題上接受了國民黨改編和稱之為邊區，但實質上國民黨領導不了共產黨。反之，共產黨雖然在形式上領導不了國民黨，但“在要不要抗戰的問題上，蔣介石受了我們的領導，就是我們推動了他抗戰”。在抗戰中“當華北敵人九路圍攻的時候，國民黨的軍隊處在很困難的地位，他就要我們朱總司令領導”。所以在領導權問題上，“對大地主、大資產階級，一般地說不能領導”，僅在不得已時，“只能在某個問題上、某個時期內領導?！边@種統一戰線內的領導被領導的關系狀況，是由兩黨聯合的性質決定的，中國共產黨與國民黨的聯合，屬于利用敵人內部矛盾性質的聯合。中國的帶買辦性的大資產階級是直接為帝國主義效勞并由他們豢養的，它同農村中的封建勢力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歷來是中國革命的對象，但是在日本帝國主義企圖獨霸中國的侵華政策下，以蔣介石集團為代表的英美派大資產階級同它存在著尖銳的矛盾和對立。中國共產黨根據列寧關于無產階級要戰勝當前最主要最強大的敵人，“必須極仔細、極細心、極謹慎、極巧妙一方面利用敵人之間的一切‘裂縫’……另一方面要利用一切機會，哪怕是極小的機會，來獲得大量的同盟者”，按照聯合同盟軍的要求，對國民黨抗日的方面進行聯合。當然聯合時需高度重視斗爭。首先，黨應清醒地意識到我們同國民黨的聯合，不能犧牲無產階級政黨和廣大人民群眾的必要權利，必須保持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的獨立性。如果喪失了這種獨立性，把合作變成混一，就根本談不上領導。其次，對國民黨動搖、反共的方面要進行針鋒相對地斗爭。為此，黨根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政治關系的變動，適時提出了“進步勢力”、“中間勢力”和“頑固勢力”這樣的三個政治范疇，確定了“發展進步勢力，爭取中間勢力，孤立頑固勢力”的策略總方針，提出了與頑固勢力作斗爭的“有理、有利、有節”的策略原則，迫使國民黨不敢公開破裂統一戰線，總體上實現中國共產黨引領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發展的大方向。

（本文作者：國防大學馬克思主義教研部教授；解放軍理工大學政治理論與政治工作教研中心副主任)

責任編輯：張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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