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琰
(安徽藝術職業學院 藝術實踐中心,安徽 合肥 230001)
幽默手段在姜文喜劇電影中的運用
王琰
(安徽藝術職業學院 藝術實踐中心,安徽 合肥 230001)
姜文導演的電影,帶有鮮明的姜氏風格,形成了獨特的審美特征。了解姜文喜劇電影中幽默手段的運用,要超越其劇情設定的思維模式,從人物塑造的深層次上予以挖掘。隱喻、象征手法的運用,是姜文喜劇電影的重要表現方式,而幽默語言則是構筑姜文喜劇電影的重要元素。以上述三個層面作為分析的切入點,將有助于我們從更寬泛的層面上,理解姜文及其喜劇電影的藝術魅力。
幽默;姜文;喜劇電影;運用
作為我國新生代電影的代表人物之一,姜文的喜劇電影,在繼承前輩成就的基礎上大膽創新,形成了具有鮮明風格的姜氏幽默。整體而言,隱喻型幽默手段、象征型幽默手段和幽默語言的運用,造就了姜氏電影獨特的喜劇風味。
現代電影越來越注重以視覺表現方式吸引觀眾的眼球,而較少將關注的焦點定位于電影語言的打磨上。這一點,在中國電影中表現得尤為明顯,而姜文的電影則與此全然不同。在姜文的喜劇電影中,我們很難發現近乎無厘頭的搞笑成分,有的則是極富張力的幽默,在其表層寓言式情感表達的背后,實則隱含著對社會現實的嚴肅思考。這不僅真正提升了電影的文化內涵,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指明了中國電影的未來發展方向:從單純模仿港臺、歐美電影的表現方式中抽離出來,逐步尋找到適合中國電影的獨特表達方式。
隱喻型幽默手段,是構筑姜氏幽默的重要支柱之一。姜文的電影《讓子彈飛》,因其演員陣營(姜文、周潤發、葛優等)的龐大,再配以獨到的姜氏幽默,最終成就了當年的票房奇跡。影評界和學術界曾對姜文及其電影《讓子彈飛》展開過激烈的討論。部分學者指出,從國家形象建構層面考察,這部電影更多地是以后現代的荒誕手法,在隱喻中去解構歷史,觀眾哄堂大笑過后,并沒有余下太多的思考。對此,筆者有不同的看法。事實上,正是隱喻型幽默手段的運用,才成就了電影《讓子彈飛》。在影片中,主創團隊以或明或暗的隱喻型幽默方式,以及其對電影的獨到理解,對百年前的那段特殊歲月進行了藝術加工。一方面,他們借助于隱喻手段,努力讓民國時期的那段動亂歲月,既弱化為寬泛的時代背景,又不失時代對人物性格的影響和滲透;另一方面,隱喻手段的運用,使影片中的人物擺脫了時代背景的束縛,而以各自鮮明的性格呈現于銀幕之上。
我們同樣可以在姜文導演的影片《鬼子來了》中,找到隱喻型幽默橋段。該片拋棄了宏大的歷史敘事模式,轉而將人性深處的愚昧和戰爭的荒誕作為表現主題。在該片中,姜文不僅拋棄了其在《陽光燦爛的日子》中自說自話的部隊大院的敘事手法,也沒有延續其在《太陽照常升起》中的純文藝路線。在該片中,村民的荒誕生活與戰爭的血腥殘忍交織在一起。這不是一種讓人開懷一笑的輕松幽默,而是一種凝聚著歷史的厚重感與時代的滄桑感的隱喻型反思。隱喻型幽默手段的運用,更容易讓觀眾在戰爭喜劇片的背景下,對人生和歷史產生深邃的反思。姜文所扮演的村民,雖不符合主流話語對抗戰軍民的歷史界定,但其出現和存在,本身就是對特定時代的隱喻:人們已然無法面對現實的苦難,只有努力掙扎在戰爭漩渦和生活的苦難之間,才能獲得短暫的解脫;但百姓盡管可以從中獲得一時的快樂,卻無法真正排解心靈世界的痛苦。這一點,正是姜氏幽默的獨到之處。它不滿足于為觀眾帶去一時的快樂,而是致力于笑過之后的沉思和回味。
象征是人們表達自身情感的重要手段之一。它往往采取較為特定的符號以傳遞相對固定的情感,又在自身的發展歷程中,積淀了豐富的情感。因此,正確理解文藝作品中的象征手段以及象征符號,對于我們全面理解作者試圖以此傳遞出的情感信息,將有極大的幫助。
象征型幽默手段,也是構筑姜氏幽默的重要支柱之一。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和《一步之遙》等影片,均無一例外地發揮了象征型幽默手段的最大效應。《太陽照常升起》運用象征型幽默手段,將波瀾壯闊的坦克戰以特技手法表現出來。對此,盡管有影評人士提出了種種批評,但卻無法撼動姜文電影在構建其專屬風格上的努力方向。從嚴格意義上說,姜文的《太陽照常升起》并不是一部輕松的電影,但卻是姜氏幽默發展的必經階段。而當姜文將發生于20世紀30年代的一起謀殺案搬上熒幕時,看似荒誕不經的《一步之遙》,也就不能純粹以喜劇電影來界定,象征符號在整部電影中,已成為推動劇情發展,突出幽默主題和傳遞情感信息的重要手段。
電影《讓子彈飛》堪稱姜文喜劇電影的顛覆之作,也是其運用象征型幽默手段的極致之作。《讓子彈飛》片首出現的頗具象征意味的馬拉火車鏡頭,讓觀眾在瞬間便進入到了奇幻的想象空間中。對此,有評論者指出:“火車就好比我們國家的經濟,經濟是在不斷前進騰飛的。而馬就好比一些缺乏知識和頭腦的人們。就算火車再先進,也是需要知識豐富的人們去提高它,促進它,發展它。”[1]此種解讀,雖從象征層面對其做出了頗有意思的詮釋,但卻在一定程度上,混淆了電影中象征手法運用的根本目的,有過分闡釋之嫌。電影是視覺藝術,其直接目的,并不在于呈現厚重的歷史和豐富的信息,而是要讓觀眾更快地進入到主創者為電影所設定的情境空間中去。實際上,該片開頭的火車和馬等鏡頭,不過是一種表達電影幽默內涵的象征符號而已。與此相類,該片中葛優所塑造的湯師爺,也是一個濃縮了小人物的謹慎、游移、徘徊和自我算計等復雜性格于一身的象征符號。在他的身上,既穿插著權力與金錢的復雜關系,也凝聚著人性的復雜和陰暗。當他成為張麻子的師爺之后,他信誓旦旦地宣稱:“上任就有錢,不到半年甚至一個月就可以賺回一倍的錢。”在他的眼中,官場不過是聲色犬馬、權錢交易的平臺,正如他對詩歌的要求一樣。此時的他,已全然忘卻了自己曾經的縣長身份。“為了錢,他見風使舵,在黃四郎和張麻子之間左右搖擺;為了錢,他卑躬屈膝,跪在黃四郎面前掙錢;為了錢,他勾結當地官紳,壓榨百姓。在他看來,金錢與政治有著本質關系,金錢可以獲取政治權力,政治權力又是追逐私欲的最佳途徑。”[2]在湯師爺身上,觀眾看到的不僅是人性深處暴露于外的種種貪欲,更是特定時代背景下被扭曲了的人性。惟其如此,他才會對張麻子的為官之道表示出極大的質疑。在他的眼中,既不要金錢,也不要美女的張麻子,就是官場的另類。得益于象征手段的巧妙運用,影片借助于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表達了對丑惡人性中貪婪一面的批判,卻又使其不局限于特定的歷史背景之中,故而富有了深遠的意味。
當姜文自如地穿梭于部隊大院、歷史事件和人性陰暗面等表現對象之中時,他已然完成了演而優則導的華麗轉型。這不僅是身份的轉換,也是演員在試圖表達自己的表演理念過程中,從服從于劇本、導演,轉而到追求自我塑造的轉型。從早期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到《太陽照常升起》,姜文完成了自我講述與文藝情懷的釋放;而《鬼子來了》則是他開始走向姜氏幽默的起點,隨后的《一步之遙》、《讓子彈飛》,越發顯示出他對喜劇電影從容的駕馭能力,并最終成就了其獨特的姜氏幽默。其中,隱喻型幽默手段和象征型幽默手段,作為構筑姜氏喜劇電影最重要的兩個支柱,始終在其電影作品中,發揮了獨特的作用。
《讓子彈飛》集中展現了幽默語言在姜文喜劇電影中的獨特魅力。該片的主角是張麻子和黃四郎,而張麻子的存在意義,又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黃四郎。黃四郎更多地只是作為一個隱喻符號——隱喻權力的掌握者而存在著。其在整部電影中,始終保持著高度的神秘感。而由姜文本人所塑造的張麻子則全然不同:他不僅是一個真實可感的存在體,更以其有悖于常規的行為,特立獨行的語言,讓觀眾從全新的角度,領略到了姜氏幽默的獨特內涵。
張麻子獲取權力的方式,頗有點類似于梁山水泊的豪俠意味。當湯師爺正在火車上沉醉于獲得權力的美夢之中時,張麻子以犀利的槍法、彪悍的手段和攝人心魄的槍聲截獲了火車,并使縣長瞬間化身為師爺。讓我們看一看影片中此時的人物對話與鏡頭表現:
一男音:爹,全都找遍了,沒錢,沒貨,也沒有銀子。人倒是剩倆活的,殺不殺?
領頭者(戴麻點面具,其他弟兄亦戴著面具)擰鐘定時:錢藏在哪兒了,說出來,鬧鐘響之前說不出來,腦袋搬家。
馬縣長嚎哭,一臉喪氣。
領頭者:哭,哭也算時間啊。
馬縣長哭聲停止,思考。
一女音起:有什么就說什么嘛。
領頭者:這位夫人,你是誰?
(鏡頭切至女聲來源處)縣長夫人:我就是縣長夫人啊。
領頭者:失敬!失敬!(轉頭看向原假馬縣長)那你就是縣太爺?
縣長觸電似地搖頭。
鬧鐘響。縣長恐懼地大叫:啊!有錢!有錢!……有錢!我跟縣長進城上任,縣長淹死了,現在沒有。上任就有,上任就有錢!上任就有!
縣長(湯師爺)和張麻子的對話中,由哭聲到歇斯底里的吶喊,不同角色使用的語言截然不同,充分展現出了人物內心深處的復雜心理。對于觀眾而言,影片開頭的場景,是整部電影中最特殊的幽默之處。它不同于一般喜劇電影中以插科打諢方式而來的大笑,或者迎合觀眾大眾化審美趣味的嬉笑,也與整部電影中略帶冷峻的姜氏幽默有所不同,而是采用了以刻畫人物表情為幽默載體的表現方式;而在其中,幽默語言的運用,則發揮出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湯師爺的結局,是作為喜劇電影的《讓子彈飛》中少有的悲傷環節,奸佞小人的死去,并沒有使觀眾感到輕松,反而卻多了幾分黑色幽默般的沉重感。如果說,電影最初的情節,是將張麻子塑造為傳統道義層面上替天行道的俠義英雄的話,那么,湯師爺的最終結局,則極大地升華了電影的主題。湯師爺是作為整部電影中張麻子和黃四郎相互斗爭主線的輔助工具而存在的。其存在,并非單純用以展現影片的幽默主題,而是以其特有的象征意味,同時提升影片的藝術品位。姜氏幽默不同于喚醒受眾反思的黑色幽默。作為一部遵循市場化運作原則和追求經濟利益的商業片,《讓子彈飛》必須遵從基本的市場運作模式。因此,它所選定的時代背景,并不是當下的現實社會,也非極具爭議性的特定歷史階段,而是以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的民國早期為故事背景。其在巧妙地規避敏感話題的同時,借助于一系列幽默手段的運用,使電影所蘊涵的象征意義超越了時空限制,從而成為了具有普泛意義的影視佳作。
[1]孔奇琪.《讓子彈飛》彰顯姜氏幽默的凌厲與味道 [J].電影評介,2011(6).
[2]陳犀禾,王艷云.興、觀、群、怨:評姜文影片《讓子彈飛》[J].文藝爭鳴,2011(7).
責任編輯 韓璽吾 E-mail:shekeban@163.com
The Application of Humor in Jiang Wen's Comedy Film
WangYan
(ArtPracticeCenter,AnhuiVocationalCollegeofArt,HeFei230001)
Jiang Wen’s film with a distinctive style of ginger,forming a unique aesthetic features.Understand the application of humor in Jiang Wen's comic film to transcend the thinking mode of the plot,and dig deep in the characters.Metaphor and symbolism are the important ways of Jiang Wen's comedy movies,and the humorous language is an important element to construct the Jiang Wen’s comedy film.Taking the above three levels as the starting point of the analysis will help us to understand the artistic charm of Jiang Wen and his comedy film from a wider perspective.
humor;Jiang Wen;comedy film;application
2015-06-15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2011sk201)
王琰(1979—),男,安徽蚌埠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戲劇影視導演研究。
I206.7
A
1673-1395 (2015)08-002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