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中國思想文化領域新變化與文化安全治理對策

胡文濤

人類進入21世紀以來，國際形勢出現了許多變化。尤其是全球化運動的加劇，給世界文化流動和思想交流帶來前所未有的便捷，同時不少國家也出現了文化安全①國家文化安全是關于一個國家以文化生存與發展為基礎的集合，一種由這種集合形成的動力結構規定和影響一個國家文化生存與發展的全部合法性和合理性的集合體。它既包括客觀的存在，反映著一個國家文化的生存和發展免予威脅和危險的狀態，又包括主觀的心理感受，反映著主體對這種狀態是否存在的一種價值判斷。參見：胡惠林《中國國家文化安全論》，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第二版，第20頁。問題。一些國家的青年人被西方思想文化全面影響，利用本國經濟出現的問題，運用新媒體等文化傳播手段，動員和組織新的政治力量給政府以壓力，甚至煽動顛覆活動，諸如阿拉伯之春等。因此，近十余年世界出現局部動蕩。這些變化也在影響著中國思想文化領域。中國在2001年加入WTO后，經濟全面融入世界；同時，思想文化的開放程度也前所未有，文化的多元、價值多樣的情況正在影響著傳統的生活和價值體系。黨和政府正高度重視這些變化，并積極開展應對，在思想文化建設方面出臺了不少政策，取得了顯著的成就。但是如何科學全面總結這些新變化和采取哪些切實可行的對策，值得學界及時總結和研究。

一、文化領域的變化：觀念的趨新到安全的緊迫

由于國內經濟社會的巨大變化等內生因素以及后冷戰時代世界各種文化力量之間的交流、交鋒、滲透的程度加劇等外部因素，中國文化領域出現了新的變化。這些變化一方面體現出中國共產黨和政府對文化發展先進性導向的及時把握；另一方面也對黨和國家在塑造國民政治價值與社會觀念方面構成挑戰。

1.核心價值體系建設從單純的頂層設計向與基層推動相結合轉變，地方聲音成為主流思想的重要來源。在經歷了四分之一個世紀經濟高速發展之后的今天，國際形勢又向中國提出了追求外部文化崛起的要求。如果說內部文化崛起要回答發展的道德基礎是什么，那么外部文化崛起要回答中國在國際政治舞臺上要代表什么樣的價值的問題[1]（P84）。近年來，黨和國家已充分認識到一個國家文化軟實力的靈魂就是其核心價值觀，因而高度重視核心價值體系建設和核心價值觀的培育和踐行，期間比較注重地方的實際，傾聽各地聲音，從地方精神的提煉方面加以推動。中國各地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又有共同特點的時代精神，如北京精神、上海精神、廣東精神等。黨的十八大首次提出了24個字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它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內核，體現該體系的根本性質和基本特征，反映其豐富內涵和實踐要求，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高度凝練和集中表達。當前一個問題是,各級黨組織和各級政府如何將各種“地方精神”科學、有效地融入核心價值體系中，以核心價值觀為統領，全面牢固建構起中華民族的精神家園和信仰體系，維護國家價值觀安全。

2.文化建設方面從偏重經濟影響力向彰顯軟實力的方向轉變，尤其注重國家形象建設。近年來，經過文化體制改革和創新，中國的文化建設成就斐然，文化產業建設的出發點從過去單純追求經濟向突出文化影響，增加國家的文化軟實力，推動國家的對外形象轉變。文化發展采取請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的戰略，孔子學院在全球布點，“歡樂春節”走進西方社會，國家通過成功舉辦奧運會、亞運會和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等賽事將國家文化形象全面展示在世人面前。2013年12月底，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體學習時從戰略高度第一次系統闡述了中國要建設四種形象。習近平強調，要注重塑造我國的國家形象，重點展示中國文明大國形象、東方大國形象、負責任大國形象和社會主義大國形象[2]。可以說，這四種形象的提出非常及時、目標明確，而且凸現中國的文化底色，同時預示著文化在中國未來的四種形象建設中將扮演獨特角色，作用重大。

3.教育文化交流和文化產品貿易中的“逆差”給文化安全工作帶來隱患。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深入，教育國際化成為高校發展的趨勢。教育國際化一方面在教育資源整合共享、學術研究互動交流方面發揮積極促進作用，另一方面也給中國帶來政治和文化方面的安全風險。文化是意識形態的主要載體，是由于文化能夠以完備的方式實現意識形態從總體上持續控制社會秩序和既定利益關系的要求,能夠以強大的精神動力持久地實現意識形態的支配功能[3]。伴隨著中國留學生、交換生的境外學習的數量的增加，外國專家到中國高校任教的數量增加和時間延長，各類社會科學研究課題的國際合作開展逐漸增加，西方國家憑借多年的意識形態輸出的經驗，充分利用教育文化交流的契機，利用其較為強勢的思想文化、價值觀念對我國高校青年師生的影響在不斷擴大和加深。與此同時，中國文化走出去戰略起步晚、覆蓋面和推進力不足，尤其是影視作品作為文化產品貿易中最能影響人的思想的主要文化產品，我國整體出口能力不夠強，歐美國家以及韓國和日本等文化產業發達的亞洲鄰國，他們出口的影視作品對中國青年一代的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的影響直接而深刻。教育國際交流和影視文化產品貿易過程中中國出現明顯的“逆差”，這種“逆差”直接影響到中國文化的安全。

4.西方國家對中國的意識形態滲透更加隱蔽，意識形態的安全問題由顯性轉向隱性。近十余年來，在信息化和全球化背景下，中國意識形態斗爭面臨更加復雜的環境。西方國家將資產階級意識形態夾雜在錯綜復雜難以分清的文化系統之中，使得其滲透內容、形式、名稱和過程上都具有很大的隱蔽性，讓中國民眾難以分辨，沖擊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了加強西方媒體對中國的影響，美國不惜花大價錢監控全球輿論，借助于各種手段和途徑，竭力向發展中國家和人民灌輸資本主義思想。2002年 9月,小布什在《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序言中寫道：“今天，美國擁有無與倫比的軍事實力和巨大的經濟政治影響…… 我們將把自由的好處推廣到全球各地，我們將積極致力于把民主、發展、自由市場和自由貿易的希望帶到世界每一個角落。”[4]近年來流行的“普世價值論”很大層面上是以人類最高道德、最高理想，超越階級利益，超越國家和民族利益的面目，宣揚所謂全人類共同的真理、全人類共同的價值，以其隱秘的形式向中國推銷資產階級的價值觀念和社會理想，最終實現和平演變的目的。正如有學者所言，全球化背景下如何及時識別各種非馬克思主義的思潮，清除各種雜音和噪音對主流意識形態的影響，進而對如何增強馬克思主義理論在全球化挑戰面前的吸引力、說服力和戰斗力論述尚需深入[5]。

二、社會思潮的變化：公眾心理嬗變到思想意識多樣

中國社會正處于全面轉型時期，正在經歷全面崛起的爬坡期，引發包括國際社會和本國社會的一種心理悸動，且由此衍生出的社會思潮呈現多樣性和多變性，各種力量試圖影響公眾輿論，形成有利于自身未來利益的思想文化思潮，同時也成為一個較為棘手的社會課題。

1.公民的社會心理從服從大局向突出自我利益轉變。隨著中國經濟成分和就業方式的多元化發展，社會利益出現日益多元化的趨勢，貧富差距擴大，公民的心理壓力增大，這導致公民在出現利益沖突時較少地考慮全局利益或“單位”利益，各個階層的公民都感覺自己是“弱勢群體”，更多地考慮自身利益的維護和自身權利的保障。而當公民利益訴求渠道不暢時，社會心態便遭遇惡化，社會不同階層之間溝通不夠，造成誤解和偏見，導致社會矛盾加劇，有時甚至引發惡性事件。與此同時，社會出現缺乏誠信、人際關系冷漠的消極心態，使得社會道德水準滑坡，導致“老人摔倒無人敢扶”事件頻發和“小悅悅”事件的出現。功利主義思潮有很強的社會市場，似乎并未受到太多輿論批評。

2.社會民主訴求從精英向大眾轉變，網絡民主成為新潮兒。受全球化和信息化的影響，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更加廣泛，內容更加豐富多彩，對人的思想觀念產生巨大的影響，呈現多元化狀態。普通民眾對民主精神的追求和渴望增強。民主訴求逐漸由傳統的社會精英階層主導“下沉”到社會大眾積極參與。全國各地為滿足公民行使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督權的人權和民主需求，積極實施“網絡問政”的政府新略。政府行政程序中和司法部門立法過程中的聽證會得到了民眾的積極參與和響應。一些基層政府對信訪制度的忽視或主觀回避，阻礙了民眾訴求的渠道；網絡的全面普及，開始由過去民眾獲取單一信息的工具轉變為問政施政的平臺。網絡民主逐步成為一種新的思潮，并在草根社會安營扎寨。民眾通過論壇、博客、微博和實時聊天工具等進行權益訴求的表達，政府越來越重視網絡公共事件的社會效應。例如廣東番禺垃圾焚燒項目的停建與網民積極表達訴求不無關系。與此同時，網絡上開始越來越多地出現泄私憤或謠言泛濫的現象，公眾容易受到偏激輿論的引導或誤導，促使民眾的社會權益在虛擬社會得到滿足感。

3.社會利益階層化趨勢明顯，從追逐經濟利益發展為表達政治訴求。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推進，中國社會正從同質的單一性社會向多樣性社會轉型。在社會轉型過程中，整個社會利益結構發生了分化與重組，原有的社會利益格局被打破，新的利益群體和利益階層逐步形成。社會上已經出現了諸如私營企業主、個體戶、自由職業人員、受聘受雇人員等不同的利益群體和利益階層。這些利益群體和利益階層，有的甚至發展壯大成為“利益集團”。例如前些年山西的一些煤老板和煤炭企業，他們憑借各自的經濟影響力，利用復雜的政治生態，不同程度地對地方政府決策施加影響。同時，中國執政黨和政府不僅承認多元利益主體的存在，正視利益階層存在的現實，而且還能夠理性應對不同利益階層的政治影響，“協商民主”作為中國特色的民主政治形式正在適用于不同的社會組織和利益組織。

三、倡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做好文化安全治理

從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大量吸收西方先進文明，包括思想文化理論體系。同時，由于新文化運動對包括孔子思想在內的傳統優秀文化思想的否定做法，中國一百年來思想文化方面很難講是自信的，甚至有學者認為中國得了文化上的“精神分裂癥”。因此，黨的十八大和十八屆三中全會特別強調了建設文化強國和切實維護國家文化安全問題。2014年4月15日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系統闡述了國家安全觀，提出了11種安全類型，其中就包括文化安全。因此，文化安全已經不再只是一種學術話語，而是實踐層面進入中國安全政策的頂層設計。具體需從四方面入手。

1.深刻認識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戰略意義。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議，正式提出了要倡導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倡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導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積極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是我黨的文化自信和價值觀自信的表現，也是未來中國思想文化建設的一條主線。它對于鞏固馬克思主義在意識形態領域的指導地位、鞏固全黨全國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對于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引領社會全面進步，對于集聚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強大正能量，具有重要現實意義和深遠歷史意義。文化安全的核心是價值觀等意識形態安全。習近平總書記2014年5月4日視察北京大學時，對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戰略意義進行了深刻和全面的論述。

2.旗幟鮮明地捍衛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主流地位。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迅速發展，同時社會出現價值觀多樣性的問題，一些錯誤有害的價值觀借多樣化的氛圍搶占人民的精神與心靈空間，從而影響社會風氣、道德規范，給國家穩定和社會和諧構成危害。因此，在價值觀多樣化的情況下必須建構核心價值觀，使之成為主流和風向標。社會上也有不少人提出為什么價值觀前面要加上社會主義的標簽，其實際是必須旗幟鮮明堅持核心價值觀的政治屬性，要從政治和文化安全的戰略高度看待兩種不同社會制度所追求的核心價值觀差異的客觀存在，樹立價值觀自信，避免價值觀西化問題。如果我們的價值觀深得全體國人的高度認同，我們就能夠有信心與西方爭奪價值觀高地并贏得勝利。冷戰后西方社會似乎想以“文明沖突”“軟實力”等概念和話語將中國引入一場價值觀的博弈中。民主包圍和價值觀外交之論調甚囂塵上，倡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表明中國有信心和能力參與世界價值觀高低爭奪，它一定能夠凝聚人心、團結國民、御敵于外。

3.增強我國對外傳播能力和文化走出去的效能。文化安全治理，可以從兩個方面理解，一是防御型治理，一是進攻型治理。所謂防御型治理，就是被動應對，設計圍墻或者防火帶，主要是預防西方文化的滲透和對我國的西化，例如中國近代曾經發生的“反洋教運動”。所謂進攻型并不是文化攻擊或者文化侵略，在政治學上理解，進攻型治理就是主動讓文化走出去，主動傳播自己的文化，讓世界了解中國文化、理解中國文化、親近中國文化，為我國文化安全營造國際環境。當前我國經濟力量已經為文化對外傳播和走出去提供了良好的物質基礎和工具力量，同時客觀上中國的發展戰略也需要中國建構與自己經濟實力相匹配的文化影響力，從文化大國走向文化強國。為此，我們需要做幾項工作：一是研究如何實現跨文化傳播，設計國際受眾能夠理解和接受的傳播話語、傳播方式和鮮活內容。二是要培養忠于國家的國際傳播人才，這里包括新聞人才、文化經紀人、小語種翻譯人才等。三是要培養國際影響力的文化企業，做強我國文化產業，提升國際消費者對中國文化產品的情感依賴和文化認同感。四是要鼓勵多元參與，共同辦好孔子學院和中國海外文化中心等對外文化傳播陣地。要將文化走出去作為長期的戰略任務來設計，投入更多經費、吸引更多國際受眾參與，讓中國文化走向世界每一個角落。五是培育中國國家和國民的文化外向個性。中國文化走出去，必須要從內斂性轉變為善于溝通、善于傳播和善于表現的外向型文化特質，它更加符合時代規律和時代需要。

4.從法律層面加強文化安全治理的制度設計。無論是器具文化還是思想文化，無論是對內搞活文化，還是對外傳播文化，目前我們的觀念應該講已經與世界接軌，但是由于利益的驅使，目前我國整個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以及思想文化領域仍然處于秩序和規程不嚴的狀態，例如文化產業發展處于無序的景象，導致在世界文化產業領域沒有品牌和高端優勢產品。在網絡文化管理方面也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缺乏前瞻性的法律規范。因此，制定法律法規，鼓勵多元參與文化建設和文化安全治理，依法治理文化領域的亂象，顯得十分必要和緊迫。第一，出臺傳統文化保護法（包括物質和非物質性），規定應該更細更加有操作性；第二，建立文化產品進口管理法，對西方文化輸入我國應該進行配額，如加拿大和法國等國家在電視臺播放電視劇和電影片都有本國和外國產品的比例限制①1989年歐盟制定了《歐盟無邊界電視制令》，規定歐盟成員國電視臺每天播出的節目內容產于歐盟內部的不少于50%。參見：徐振強《法國力主保護文化產品貿易》，《瞭望新聞周刊》2001年第47期。，避免本國文化被過度滲透；第三，鼓勵政府聯合文化企業和相關組織共同發掘和保護我國的文化遺產，發揮文化育人功能，增強公民的文化自信；第四，制定危害國家文化安全的標準與懲罰條款，避免運動式治理，做到依法治理、長久治理，真正筑起維護我國文化安全的萬里長城。

[1]鄭永年.為中國辯護[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2.

[2]習近平.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 著力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EB/OL].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3-12/31/c_118788013.htm，2013-12-31.

[3]沈洪波.文化全球化與中國國家文化安全[J].山東大學學報，2004 ，（6）.

[4]The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EB/OL].http://georgewbush-whitehouse.archives.gov/nsc/nss/2002/nssintro.html，2002-09-10.

[5]王永貴.關于社會思潮新變化與加強主流意識形態建設研究的進展與思考[J].毛澤東鄧小平理論研究，2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