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唐傳奇《李娃傳》的敘事藝術

裴芳

（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0）

中唐傳奇《李娃傳》的敘事藝術

裴芳

（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開封 475000）

《李娃傳》是中唐現實主義傳奇的一部經典之作，是小說史上的璀璨明珠，在唐代乃至中國古代小說史與文學史上都有著突出地位。《李娃傳》的敘事藝術尤為高超，它靈活巧妙地運用全知視角敘事，主次分明的交叉式結構敘事，妥帖精當的對話以及變幻多姿的藝術手法敘事。這眾多因素的完美結合共同造就了這部偉大精彩的傳奇。

《李娃傳》 全知視角 縱橫結構 對話突出

一、全知的敘事視角

《李娃傳》采用的是全知視角敘事。全知視角是全知全能的作者高于作品的敘事。該視角下，作者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處于居高臨下的地位，俯視作品中的所有人物和事故，掌控故事發展的全局。

《李娃傳》的全知視角體現在文中多處。由故事的開場便可見一斑，作者開篇就交代主人公的身份、家庭背景，隨之故事自然而然地鋪展開來。滎陽公子瞥見妖姿要妙的李娃，就墜入其中不能自拔，“乃詐墜鞭于地，候其從者，敕取之，累眄于娃，娃回眸凝睇，情甚相慕，竟不敢措辭而去。生自爾意若有失，乃密徵其友游長安之熟者以訊之。”短短數語，便生動傳神地表現了兩人眉目傳情的神態及心理活動。生“累眄于娃”，娃“回眸凝睇”二人情愫暗生，也唯有當事人才能清楚地知道。本以為李娃與滎陽生就此一見鐘情，卻不曾想故事遠非如此，李娃的出現是為了攫取錢財，滎陽公子一下子就墜入陷阱，直到蕩盡資財。著一“詐”字，便見公子的自作聰明，這是作者臆測的公子此時的心理。其后一“密”字，也突出地表現出全知視角的特征滎陽生本是秘密咨詢友人，并未有他人知曉此事。公子資財蕩盡，李娃想得一脫身之計，要與滎陽生一起去拜神求子。“生不知其計。”這五個字就更加明顯地表明了李娃的目的性，但滎陽生對此一無所知，而讀者看到字里行間中透露的信息便能粗略判斷后事必有蹊蹺。

唯有全知視角可以如此細膩地揣摩作品中人物的一言一行，一顰一蹙。作者是冷眼旁觀者，講述著別人的故事。這種全知視角利于故事情節的條理清楚，結構明晰，易于讀者把握故事的來龍去脈；但偶爾也會使故事失去了懸念。

二、縱橫交叉式的敘事結構

敘事結構也是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結構安排得當，便事半功倍。文學作品大多采用縱橫交叉式的敘事結構，《李娃傳》也不例外。它一方面按照時間順序和故事發展順序的縱式結構展開，另一方面又有按照空間順序和愛情主題的橫式結構鋪展。《李娃傳》中這種交叉結構不是混亂的，而是以縱為主，以橫為輔，詳略得當、主次分明的。可知魯迅所言“行簡本善文筆，李娃事又近情而聳聽，故纏綿可觀。”并非虛言。

縱式結構是《李娃傳》的主線，按照時間順序和情節發展來看，故事描寫曲折生動，跌宕起伏。滎陽公子的身份幾經變化，千里駒——遺策郎——挽歌郎——狀元郎。伴隨著他身份變換的最終完成，李娃也最終實現了倡女到汧 國夫人的人生蛻變，這是小說的總體結構。這種身份的轉變所傳達的是李娃與滎陽生雙重“復活”的主題，這也是它高于那些“落難公子中狀元”的才子佳人小說之處。作者通過欲揚先抑的手法塑造了李娃的典型形象，在小說情節一步步發展中她實現了自己也幫助了滎陽生的復活。

橫式結構是《李娃傳》的副線，按照對李娃和滎陽生“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進行敘述。小說開始就先交代汧 國夫人李娃，本是長安妓女，但是品行高潔，緊隨其后就交代了滎陽生的相關背景。兩人一見鐘情又很快分別后，各自緊鑼密鼓地進行自己的計劃。尤其是滎陽生被李娃騙盡錢財后，二人各走各的路，李娃繼續著奢靡的生活；而滎陽生窮困潦倒，心情抑郁悲痛，墮落為挽歌郎。

三、突出的對話描寫

巧妙突出的對話及精審凝練的語言是《李娃傳》的一個突出特征。精當穩妥的對話描寫與離合之法、欲揚先抑之法的綜合運用使人物內心細膩真摯，人物形象飽滿動人，故事情節波瀾起伏，引人注目。

滎陽生拜訪李娃時，其對話意味深長。滎陽生幾日前已于此處見到李娃，并秘詢清楚，今日明知故問“此誰之私第”。侍兒一語“前時遺策郎也”不禁讓人想到此人定是李娃朝思暮想之人，侍兒才有如此反應。李娃“整妝易服”才出，難道她已茶飯不思，寢食難安，懶得梳妝打扮，惟是思念“遺筞郎”？終于等到滎陽生的拜訪，便心花怒放，悉心妝扮，只愿把最美的自己呈現給最愛的人。人物形象已于寥寥數語中變得鮮活。

滎陽生推說住處遠、怕犯了宵禁，而留在李娃之宅后，便有了他表白心跡之語。他細數與李娃別后的思念之情，可見其感情之熾烈及用情至深。但接著說不知名若何，是一種未知前路的不自信和不成熟。他先將自己所思所想和盤托出，已表現出其浮躁純真的一面。李娃未先發語，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心亦如之”，這是謹小慎微、老成持重、經驗豐富的回答。通過這簡短凝練的幾句話，滎陽生的單純稚嫩，李娃的老謀深算、精于世故的性格特征便躍然紙上。

李娃的形象之所以光彩照人，是因為她既有人性之惡，也有人性之善。滎陽生淪落為挽歌郎，李娃十分悔恨，決心全心全意助滎陽生一臂之力，促其一舉成名。她與姥的對話也很耐人尋味，老姥見到李娃帶回滎陽生，是一種憤恨。娃斂容卻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誠懇地承認滎陽生淪落至此是己之罪，倘若不贖罪，將禍及其身，鬼神不佑。由此也可見李娃隨機應變，機敏靈活，知錯能改的性格特征。

《李娃傳》雖然不是鴻篇巨制，但其人物鮮明生動、栩栩如生，故事情節婉轉曲折、起伏跌宕，敘事結構條分縷析、疏密相間。其行文時如小橋流水般舒緩，時如暴雨傾盆般急遽。正是文言這種言有盡而意無窮的特點賦予了其張弛有致、疏密得當、緩急錯落的獨特魅力，造就了其偉大與不凡。

［1］汪辟疆：《唐人小說》，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

［2］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

裴芳（1993—），女，河南安陽人，河南大學文學院2012級在讀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