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叢龍峰
廣州一企業自建高端幼兒園透露出哪些HR管理新趨勢?
文 | 叢龍峰

在可預見的未來一段時期內,這個時代的主題仍將是:產業更迭和企業興替,一代新人換舊人,創業、創新、創富依然是時代的最強音。技術和文化總是交織在一起,影響著人們的生活方式,孕育出新的人類,或說強化了人們某種新的需求。生活方式的改變牽引工作方式、管理方式的轉變。
企業管理,尤其人力資源管理,也亟需合乎大勢的新理念和新方法,概括為十大新趨勢:
趨勢之一:從傳統的“戰略版圖決定組織版圖,組織版圖決定人才版圖”,到“愿景驅動人才,人才驅動戰略”。
傳統意義上,“戰略決定結構,結構跟隨戰略”是當然的邏輯,但這種邏輯主要適用于穩態經濟下的大企業的戰略選擇,但是在當下突變的、非連續的環境下,機會窗口往往一閃而過,此時企業要想搶占先機,有所作為,常常沒有充分準備的時間,沒法兒瞄準了再開槍,而是大概估摸個方向,先開槍再瞄準,在運動戰中調整姿態。
這時候,人力資源管理最需要的不是匹配思維,而是創發思維。因為戰略是事先未知的,是突發涌現的,一切都在快速變化,而相對穩定的戰略和組織,根本無法及時做出反應。只有人,才可能根據前線的炮聲和戰火,即時判斷、快速反應。無論進攻還是防衛,人才再次成為了首要的依靠和指望。只有人,才能回應巨大的復雜性與不確定性。
因此,邏輯要反過來,尤其對那些致力于創新的企業,不是因崗配人,而是因人設事。業務跟隨人才走,有什么人就發展什么業務,人才版圖決定業務版圖。如果企業家在業務版圖、組織版圖、人才版圖中,只能三選一,那就選人才版圖吧。
傳統人力資源管理在流變時代愈發顯現出其固有的局限性。因為這套邏輯最初是為了應對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為了雇傭和訓練大量新勞工來從事戰時生產活動,因此形成了以工作分析為起點、以“人職匹配”為核心、以“選育用留”為主要流程,以提升效率為目的的相對完整的管理體系。但是在當下,企業更需“愿景驅動人才,人才驅動戰略”。
在當下的時代,一切回到人才、服務于人才,給人才以機會和平臺,才是組織的前途所在、資本的收益所在、事業的生生不息所在。
視源科技的做法就是這樣,這家廣州企業的主營業務是液晶電視主板的研發、生產和銷售,在這個領域做到全球第二名。同時,由于處在電子行業,變化很快,視源希望在醫療、教育、人工智能和企業信息化等四個方向有所創新,但它相信機會要從員工中來,要讓創業創新創富在組織內部發生。為此,如果員工提出一個很好的點子,并認為這個產品應該未來會有市場,公司就會提供一個標準的調研報告,讓他據此調研,可以調動公司資源來做此事;公司戰略規劃部如果認為調研合理,就會為他和項目先成立一個事業部,確保讓產品有一年的銷售;當每個月的盈利都能保障的時候,就會為他成立一個子公司,子公司的團隊要先持20%的股份;團隊如果連續三年都保持盈利的話,團隊將占60%股份,公司只占40%。目前視源科技這樣孵化出來的子公司有十余個,還有一些正在孵化中。
此外,當早期員工陸續有了小孩以后,子女教育成了困擾員工的一件麻煩事兒,視源便下決心開始自己建立幼兒園,現在已辦了三家,是廣州最高端的幼兒園,希望所有員工的小孩從最開始都接受一流的教育。視源的這一做法充分展現了對員工的關照,也令這個行業的“金頭腦”更樂意留在視源,持續推動公司戰略走出一個大模樣。
趨勢之二:從人力資源管理到人才管理(Talent Management),從效率式量變,到效果式質變,關鍵人才的重要性進一步凸顯,往往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人力資源管理這門學科,歷經人事管理、人力資源管理、戰略HRM,逐漸發展到人才管理階段。這或許是管理藍領工人和知識型員工的本質不同。因為,知識經濟是天然的范圍經濟,尤其互聯網極大提升了交易的范圍,降低了交易的成本,放大了個人的能力。優秀人才可以通過互聯網式的產品或應用,影響到千家萬戶,這是此前的時代所難以想象的。例如,張小龍帶隊推出的微信,顯然大幅抬高了整個騰訊公司的戰略格局。
在此背景下,人才管理(Talent Management)理念愈發得到越來越多企業家的認可。不再是提高效率的問題,優秀人才的效能不是提高了多少百分比,而是翻幾倍,有和無的問題。就像做出了《紙牌屋》的Netflix公司所認為的,HR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滿世界去找人,一個優秀人才頂兩三個人,甚至頂10個人用。Netflix公司最重要的文化就是“自由與責任”。這種文化已被硅谷普遍接受。
進入人才管理時代,員工和企業的關系也在發生著轉變:從雇傭關系到合作關系,不再只是老板炒掉員工,也有上升比例的員工炒掉老板;從企業忠誠度、組織承諾,到專業忠誠度、行業忠誠度、多重承諾。許多互聯網、高科技企業的員工離職率居高不下,但這批人并沒有離開圈子,而是跳來跳去,或是離職創業。因此,企業更需加強文化建設、雇主品牌建設,明確人才價值主張,以某種民主協商氛圍把好員工留下來。
趨勢之三:企業是有組織的人類生活的2.0版本,鄉村、部落、氏族是1.0版本,“自由人的自由聯合”是3.0版本,現在則要謀求兼顧,一方面是從“人才為我所有”到“人才為我所用”,另一方面則要建立親情原鄉。
似乎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實企業會是一種長期穩定的組織形態,它只是最近幾個世紀的產物。就像我們以前習慣問:“你是哪個村的?”現在則是:“哪個企業上班?”。但勞動合同只是確立合作關系的一種方式,而非唯一方式。尤其互聯網帶來了大范圍、跨組織、跨區域協作的可能性;人們早已習慣了通過社交類軟件建群、建立關系,同事的意義正在悄然發生著改變;而飛機、高鐵的普及也讓當面溝通變得愈加便利。
同時,腦力工作給管理者帶來的一個麻煩便是,勞動過程是難以監控的。企業只能購買員工的“勞動時間”,真正需要的卻是“勞動努力”,但員工的投入程度是由他自己所決定的。所以,重要的是企業要建立與員工的情感聯系,形成心理契約。
現在越來越多的企業開始推行平臺型戰略、生態型組織,企業家需要同時兼顧兩種思維:一種是確立基于全社會范圍的大人才觀,預見3.0版本的組織樣貌,從注重“為我所有”轉向“為我所用”,建立開放的人才生態圈,就像小米公司所倡導的,“粉絲即員工”;另一種則是退回1.0版本,建立親情原鄉,真的要有一點“親”的感覺。

趨勢之四:HR部門模式轉型提速,從“選育用留”模式,到“三支柱”模式建成標配,即業務伙伴(HR-BP),共享中心(HR-SSC),專家中心(HR-COE)。
HR-BP是烏爾里奇教授1997年就提出過的概念,放在今天顯然已經不新了。不過理論照進現實,總需要走更長的路。“三支柱模式”真正在中國企業被廣泛接受、嘗試應用,應該說還是在2014年。同時,根據實際調研,HR-BP的職能設置也有不同的類型:
第一種是偏業務型,以聯想公司為代表,HR-BP跟業務團隊一起工作,只不過團隊中有人分管銷售,有人分管采購,而HR-BP分管組織和人。這種定位跟IBM、惠普等外資企業的做法很像。第二種是偏文化型,以阿里巴巴為代表,把HR-BP稱為“政委”,顧名思義,幫著帶好隊伍,做好思想建設,“支部建在連上”。與業務型BP不同的是,政委體系這條線也是為了彌補隨著快速擴張、人員膨脹、價值觀必然被稀釋的問題,強化價值觀考核,同時提升干部管人的意愿和能力。第三種是偏咨詢型,以農夫山泉為代表,把BP團隊建成公司HR職能的別動隊,每年做幾個大項目,推動組織發展,效果也很好。
凡此種種,人力資源管理職能的下沉,讓HR帶上業務的眼鏡,讓直線經理帶上“人”的眼鏡,雙方增進理解,也讓HR工作更加務實,這符合中國企業快速發展的需要,同時也能解決干部隊伍年輕化、帶團隊經驗不足的問題,甚至有些企業把BP崗位設置為直線經理晉升的必經通道。但隨著三支柱模式的日趨完善,傳統HR專員將面臨淘洗,其職能被直線經理吸收掉,或被信息技術替代掉。傳統HR或者轉業務,或者走專家路線。
趨勢之五:數據化人力資源管理是大勢所趨,基于算法的精確匹配已全面波及到招聘、培訓、績效、薪酬、福利等各個領域,以后會日趨深化。
數據文化或許注定會成為互聯網時代的隱形宗教,現在可能才剛剛開始,而人力資源領域也概莫能外地成為又一批聰明人的新戰場。據我觀察,這種變化最先出現在招聘、培訓領域,但現在已波及到HRM的各個模塊。雖不成熟,卻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以拉勾網為例,這家網站專注于做互聯網領域的垂直招聘,即“最專業的互聯網招聘平臺”,是從三大招聘網站中切出了一塊細分蛋糕。這本身并不稀奇,但它成長速度很快:從2013年7月上線,一年后已估值1.5億美元;到2015年1月初,已匯聚了3.8萬多個互聯網公司使用該網站,提供34萬多個職位,幾乎成為互聯網人擇業的首選平臺。但更關鍵的是,由于堅持做細分行業,創始人又都是互聯網行業出身,它可以把職位劃分、職位描述做到足夠細致,繼而對求職者和用工方的需求做基于算法的精確匹配,從而實現去人工化、去中介化;能為求職者提供定向職位推送,也能實現“24小時極速入職”。可以想見,其他行業也會出現這類垂直招聘網站,只是又最先被互聯網人玩起來了。
應用人力資源管理軟件記錄和積累員工個性數據,依據數據對員工進行個性化管理,必將是未來的發展趨勢。例如,谷歌的HR已在公司內部建立了多個數據收集平臺,借此觀察員工的工作習慣、日常行為等,據以實施人力資源管理舉措。對員工的考核、薪酬、福利和培訓,都依據數據給予個性化對待。同時,谷歌公司也已經意識到了,數據化人力資源不能替代管理者的直覺判斷,但能夠提供基于科學分析的決策參考。
趨勢之六:從企業辦大學到企業變大學,從經營產品的企業轉變為經營知識的企業,新一輪企業大學的發展趨勢是群眾教育群眾、視頻化、APP化、自主開發案例。
我曾經調研過淘寶大學、萬達學院、京東大學等企業大學的做法,共同特點是都已下定決心做知識沉淀,讓培訓變得更加“有用”,讓培訓變得更“輕”,視頻化、AAP化,提倡微學習、微培訓、微分享。在操作方法上,也不再只是自上而下的做能力模型、課程體系、師資開發,那不符合互聯網時代“人人都是老師,人人又都是學生”的精神氣質,而是要“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群眾教育群眾”,即企業大學讓每位員工提交知識文檔,然后放到內部社區,讓員工通過檢索、瀏覽、評價,在學習中完成文檔篩選,然后再提煉成知識手冊,以指導實踐,提升員工能力,也使企業逐漸擺脫對個別能人的依賴。
同時,許多企業大學的定位已不局限于企業內部,而是像當年的摩托羅拉大學一樣,要影響到產業鏈,因為平臺級企業的競爭往往是“鏈條對鏈條”、“生態圈對生態圈”的競爭。在這條路上,阿里巴巴的淘寶大學似乎在理念、方法層面都趟得最快,已經走完了“店家培養店家”、線上線下課程、聯合職業學校辦學(如與義烏工商學院、潮汕職業技術學院的合作)、自主開發網商教材、促進“淘寶村”發展、體驗式教學、通過大數據精確配置課程的階段,最新的發展方向是創辦創業者大學,傳承企業家精神。
在某種程度上,一些企業大學的想法已不再只是為了盈利,同樣也參與社會改造,從企業辦大學到企業變大學。美國社會曾走過這樣的路。作為主要的用工主體,企業敏感地意識到學校能夠提供的教育是有局限性的,IBM、寶潔等公司參與推動美國教育改革,召開全國教育峰會。所不同的是,我們還趕上了互聯網時代,這種變革既迫切又深遠。
趨勢之七:新生代員工真實到來,90后大批步入職場,受到時代、家庭財富積累、421結構的影響,這是一批不怎么差錢兒的員工,帶來新的挑戰。
盡管“新生代員工”的概念提了很多年,從80后步入職場就開始了,但80后仍然是跟他們的父輩較像的一代人。相當數量的80后是小時候在街邊玩耍長大的,在成年之后才踏進互聯網時代,又通常是在2006年之后才買的房,趕上了房價暴漲,剛工作、結婚不久就成為了房奴、車奴一組,在種種限制之下,他們難以展現更多的個性和生命主張。
但90后不同了。以2014年為節點,92、93年出生的孩子已大學畢業,大批步入職場,而更早的90后已有幾年工作經驗,加薪、晉升、跳槽等職場現象開始顯現。所不同的是,大多數90后的父母已是60后,他們趕上了改革開放的春天,相比50后有更好的財富積累;加之首婚年齡推后,等到90后結婚的時候,他們中的許多人已不再那么擔心房子和車子的問題。所以在職場中出現了,因為可以“啃老”,所以能夠“裸辭”的怪現象。
我們正在迎來一批不怎么差錢的員工,他們的牽絆更少了,訴求更純粹了,更難管了,因為管理抓手更少了,這就要求做出相應調整:其一,去威權化,真正尊重人才,尤其互聯網時代大幅縮短了人們心理上的權力距離;其二,更加強調工作本身的意義和營造好玩的組織氛圍,讓員工覺得有意義、有意思,做好“即時反饋”;其三;樹立職業榮譽感,把組織建成平臺,為員工搭臺,讓員工唱戲,以系統優勢留人。
趨勢之八:劃小核算單元和推行管理會計,漸成績效管理中的常規動作,賦責任于人,責權利高度統一,對知識型員工的管理要“放權、讓利、給名、施愛”。(略)
趨勢之九:人力資本進入股權化時代,從資本雇傭人才到人才雇傭資本是知本主義下的新常態,對人的管理重新面對體制檢驗。
郁亮在萬科2014年人力資源條線大會上,提出升級版新理念:人才是萬科的唯一資本。這個升級版其實只加了兩個字——“唯一”——但是分量感大大不同了。
眾所周知,老牌名企萬科在去年旗幟鮮明地試圖用“事業合伙人”改造“職業經理人”文化,堪稱萬科30年來最具挑戰性的變革方案。面對房地產行業景氣下滑,所謂“從黃金時代到了白銀時代”,“越來越不知道,客戶究竟在哪里?”等困境,郁亮認為,“我相信混亂會產生秩序,而穩定則帶來死亡”。像很多互聯網人一樣,郁亮的最新“圣經”是《失控》,他的認知跟張瑞敏類似,即“沒有偉大的企業,只有時代的企業”。
郁亮的辦法主要是兩條:股票跟投和項目跟投。一者是把個人發展和公司前途綁定在一起,利于形成股東心態、合伙心態;一者是把項目收益和個人得失綁定在一起,自己給自己打工,也利于內部協作。郁亮認為,“職業經理人可以共創、共享但沒有共擔”,一旦遭遇巨大的行業風險,職業經理人難以依靠,而持股制則要把員工和股東畫上等號。

回顧2014年,創業、創新依舊激蕩人心,“合伙人”成為熱門詞匯,越來越多人希望以“股權”贏得心理上的“主權”。可以預見,混合所有制下的員工持股方案、上市公司股權激勵新突破等重要問題,在2015年仍將被熱議。盡管股權激勵本身始終是一把雙刃劍,但在未來幾年內,它將持續流行,因為這種趨勢一旦建立就難以逆轉。
經濟和社會發展到今天,人們開始對一些既有假設提出疑問:到底是資本雇傭人才?還是人才雇傭資本?人們開始越來越傾向于:關鍵人力資本比財務資本更為重要,需要優先投資,令其享有剩余價值索取權。這或許是一種“知本主義”的勝利。
趨勢之十:時代呼喚企業家精神,但要從“企業家的企業”轉變為“企業的企業家”,以組織能力獲得“可持續競爭優勢”。
似乎只有在流變時代,才會冒出這么多的新思維、新詞匯,去撫慰人們焦慮的心靈,即便這些新詞匯的豐富性遠遠多過真正需要研究的問題。在這個時代,或許值得重溫一下胡適先生在100多年前的告誡:“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
許多人說,企業管理要“去中心化”,我不認同,或者說起碼要明確適用的邊界和范圍。以我之見,在迷茫、混亂的經營與管理環境中,企業更需要強有力的企業家為眾人指明方向,樹立信心,從而堅定地走下去,最終成就一個偉大的組織。
值得欣幸的是,我們還有像華為這樣的公司,幾十年如一日,向管理要效益,越來越顯示出長跑型選手的優勢。就像任正非所說的,“一個人不管如何努力,永遠也趕不上時代的步伐。只有組織起數十人、數百人、數千人一同奮斗,才摸得到時代的腳。我放棄做專家,而是做組織者”。毫無疑問,我們需要更多這樣的企業家。
值得欣幸的是,我們還有像湖南衛視這樣的電視臺,在過去長達17年的歷程中,經歷數任臺長,但總是能做出現象級的節目,具有一種“可持續競爭優勢”,這是最難能可貴的。毫無疑問,我們需要更多這樣長青的組織。
(本文作者為南開大學管理學博士、南開大學EDP中心講師,和君咨詢總裁班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