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瑩
對索緒爾語言與文字之間關系的再認識
□馬 瑩
學者們對索緒爾語言和文字關系的理解不同,有人認為索緒爾自身觀點前后矛盾,有人認為索緒爾的觀點是語言和文字二者并重。本文經過分析和探討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的內容,對索緒爾語言與文字關系進行再認識,揭示出索緒爾的語言文字觀是“語言第一,文字第二”,如果文字凌駕于語言之上,就會產生嚴重后果。
索緒爾 語言 文字
很多人認為索緒爾的語言文字觀存在悖論,即:一方面,索緒爾視文字為對語言的一種威脅;另一方面,索緒爾認為語言離不開文字。還有人認為索緒爾的觀點是文字和語言并重。實際上,索緒爾的語言文字觀是“語言第一,文字第二”。索緒爾既注重語言和文學的聯系,又注重二者的區別,從而擺正了語言與文字的關系。
首先,索緒爾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區分語言和言語,指出語言既是言語機能的社會產物,又是社會集團為了使個人有可能行使這種機能所采用的一套必不可少的規約①,它是言語活動的一個確定而主要的部分,他認為語言是一個內部自足、同質的符號系統。而語言和文字是兩種不同的符號系統,文字唯一存在的理由是在于表現前者。從這可以看出,索緒爾在論述語言與文字的關系時把語言放在第一位置,而文字只是語言的表現形式而已。
其次,索緒爾在《教程》中指出語言學的對象不是書寫的詞和口說的詞的結合,而是由口說的詞單獨構成的。但書寫的詞常跟它所表現的口說的詞緊密地混在一起,結果篡奪了主要的作用②。我們可以這樣理解:語言學的對象是語言而不是文字,但因為二者結合緊密,所以研究者常誤把語言的表現形式——文字,作為研究對象。索緒爾從語言學研究對象的角度再次確定了語言第一的位置,否定了文字也是語言學研究對象的觀點。
再次,有人認為沒有文字,語言會變化得更快,索緒爾批評了這種觀點,他認為這是極其錯誤的。索緒爾指出,沒有文字絕不會損害語言的保存。比如:立陶宛語在很晚的時候才有書面文獻,但它現在的面貌跟公元前3世紀的拉丁語一樣真實地反應出印歐語的情況。這足以表明語言是可以離開文字而獨立存在的。其實語言有口耳相傳的特點,這個特點是很穩固的而且不需要依賴文字,只不過大多數人沒有注意到罷了。
索緒爾對語言和文字關系可以有如下理解:語言和文字是兩種不同的符號系統,先有語言,后有文字。語言是音義結合體,文字是記錄語言的工具,出現的時間要比前者的晚得多。某種語言不一定會有文字,如中國的毛南語,但沒有語言就不會有文字。從語言和文字的使用情況也能發現二者的不同:說話可以比較隨意,甚至不經過思考,隨口說出;而寫文章的時候是可以思考的,說話也有高低快慢的變化,各種語調,表情甚至姿態;寫文章沒有這一切便利,標點符號的幫助也極其有限。雖然語言和文字有如此之多的不同,但語言和文字不是完全對立的,二者互相作用。語言里出現一個新字眼或者新說法,慢慢地會見于文字,例如“棒”“搞”。同樣,文字里出現一個新字眼或者新說法,慢慢地也會見于語言。
索緒爾指出語言和文字也會產生齟齬,但切不可忘記語言第一的事實,一旦文字凌駕于語言之上,就會產生嚴重的后果。
明顯的后果是文字遮掩住了語言的面貌。這時候文字不是一件表現語言的衣服,而變成一種假裝使我們看不清語言本來的面貌。比如:法語“oiseau”(鳥)的口語詞“wazo”中,沒有一個音是用它固有的符號表示的,如果只看這個詞的文字寫法,誰會想到它本來的讀音是“wazo”呢?再如:漢語中,秀才讀字讀半邊,是讀音不當;望字生義是意義錯誤,看文言文以為古人就那么說話,等等。這些都是從文字角度誤解了語言,從而使我們看不清語言本來的面貌。
另一后果是:人們把文字和語言之間真正合理的關系弄顛倒了。索緒爾指出:這是因為文字越是不表現它所應該表現的語言,人們把它當作基礎的傾向就越強③。如:法語“oiseau”(鳥)的口語詞“wazo”中,“wa”寫成了“oi”,為了解釋這種怪現象,人們還說是“o”和“i”的一種例外發音,這更是極其錯誤的說法,因為它意味著語言依附于書寫形式,好像書寫符號是規范。再如:一些人以字代替詞或語素,忘了誰是第一性的,似乎字不是照片一樣記錄語言,而是語言之本了,以字為本位。除此之外,研究語言以書面語代替口語,以人造語言代替自然語言等,都是把語言和文字關系弄顛倒的表現。
文字會欺騙大眾,影響語言,使它發生變化。如漢語中有的詞讀音本來并不存在,普通話“垃圾”的本來讀音是“lēsè”,它也根本不讀“lājī”,但是不知道這個詞本來讀音的人看到這個詞的漢字寫法,就把“垃”與“拉”的讀音聯系起來,把“圾”的讀音與這個字的右半部分“及”聯系起來,誤讀為“lājī”,而這一誤讀的讀音卻越傳越廣,最終習非成是,錯誤的讀音擠占了正確讀音的位置,“垃圾”就真的讀成“lājī”了,而“lēsè”這個讀音卻消失了?!袄币辉~讀音的變化正是文字欺騙大眾影響語言的最好明證。除此之外,現在人們說的“蕁(xún)麻疹”一詞也是如此。
最后,語言是不斷發展的,而文字卻有停滯不前的傾向,這種情況在古漢語中表現得最為突出,甚至造成了書面文字和口語的斷裂,文字緩慢前行,而口語的發展變化卻比它快得多。另一方面,索緒爾指出:當一個民族向另一個民族借用它的字母的時候,這一書寫體系的資源往往不能適應它的新任務,于是不得已而求助一些隨機應變的辦法④,如漢語在借用外族語時,很多情況下都只借其音。單從記錄它的漢字上,根本看不出它和事物之間有何聯系。此外,還有詞源上的偏見。如人們把一個錯誤的詞源強加到寫法身上。這些都會導致文字凌駕于語言之上,而文字凌駕于語言反過來又不利于糾正這些錯誤認識,這也是文字凌駕于語言之上的后果。
有人認為索緒爾之所以論述語言和文字間的齟齬,是因為索緒爾認為文字會對語言造成威脅,我們不同意這種觀點。因為索緒爾從另一方面讓我們認識到了確立語言第一位的重要性,他揭示了在認識語言和文字的關系中我們應有的最基本的態度是:語言是占首要地位的,而文字僅是語言的表現,二者地位并不平等。他批評把文字看得比語言還重要的觀點,并認為如果把文字看得比語言本身還重要,即文字凌駕于語言之上,就會產生嚴重的后果。
(本文為吉林省四平市社會科學研究項目[項目編號:201446]。)
注釋:
①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97頁.
②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47頁.
③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56頁.
④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53頁.
[1]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2]孟華,杜彩霞.索緒爾語言理論中的字本位思想初探[J].漢字文化,2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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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張歡.索緒爾語言與文字之間關系研究述評[J].語文知識,2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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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瑩 吉林四平 吉林師范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13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