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金瓶梅詞話》中貓意象的藝術功能

○常　艷

淺談《金瓶梅詞話》中貓意象的藝術功能

○常艷

摘要：產生于16世紀的世情小說《金瓶梅詞話》是我國古代小說史上一部偉大的作品，它開啟了文人獨立創作小說的時代。通覽作品并仔細推敲能夠發現，“貓”在作品中不僅僅是小動物，還具有特定的藝術功能，它在推動故事情節發展、塑造完整的人物形象和增加生活趣味方面發揮了積極的作用。

關鍵詞：《金瓶梅詞話》貓意象藝術功能

《金瓶梅詞話》是中國小說史上一部具有里程碑的意義的作品，它的誕生標志著中國古代長篇小說藝術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階段，是中國文學史上第一部個人獨立創作的長篇小說。仔細研讀作品發現，貓在作品中不僅僅是作為寵物而存在，還具有一定的藝術功能，并且為全書主題服務，蘭陵笑笑生可謂獨具匠心。

一、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

在《金瓶梅詞話》中，貓是作者借以表情達意的工具，是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關聯點。在書中，圍繞著貓有幾個事件，這些事件的發生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其他事件的發生，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使得全書的故事情節緊密相連，環環相扣。

如第十二回中西門慶因貪戀李桂姐，使得“青春未及三十歲，欲火難禁一丈高”的潘金蓮獨守空房，孤枕難眠。一日在花園里偶遇玳瑁貓交歡，她便芳心迷亂，春心大發，耐不住寂寞，竟不顧尊卑倫理，和小廝琴童茍合。潘金蓮偷養小廝的事最初是孫雪娥告的密，西門慶知道后痛打了潘金蓮一頓。通過這件事我們一方面可以看出潘金蓮性格中淫蕩的一面，同時也可看出西門府中眾妻妾的激烈紛爭。正因為這件事，潘金蓮與孫雪娥結了怨，從而引發了潘金蓮對孫雪娥一系列的報復行為。事出皆有因，玳瑁貓的交歡是促使潘金蓮偷情的外界因素，而潘金蓮的不軌行徑是孫雪娥告的密，又因為孫雪娥的告密才引起以后潘金蓮和春梅的報復活動。真是一環扣一環，緊密相聯。

第五十二回中猛然出現的黑貓嚇哭官哥，通過這件事潘金蓮進一步確定了官哥怕貓的事實，從此她開始了“用貓殺人”的陰謀活動。她在房中馴養的寵物雪獅子貓，在作品中雖然只出現兩次，但是卻引發了波瀾起伏的故事。黑貓第一次出現在潘金蓮與西門慶交歡的時候，被潘金蓮打出簾外。第二次出現的時候，就已經不僅僅是寵物貓了，而是被潘金蓮苦心訓練的、帶著潘金蓮的陰謀出場的、會“吃人”的貓。官哥被貓驚死，是作品轉折的關鍵，也是西門慶家由發跡到敗落的轉折點。雪獅子象征著激烈的情場角逐，它使這個家族延續的希望破滅，同時也讓西門慶走上了更加絕望和瘋狂縱欲直至喪命的道路。如果沒有它的出現，故事就不可能在這個方向上繼續發展。

總之，文本中作者安排的貓兒都是有一定藝術功能的，它們使得故事情節更加豐富多彩，在小說故事情節發展過程中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二、幫助塑造人物，使人物形象更豐滿

文學就是“人學”，以塑造“豐富的人”“完整的人”為目的。人物形象塑造的成功與否決定了一部小說的成敗，因此，古今小說作家都將小說的人物塑造視為小說創作的第一要務。《金瓶梅詞話》的作者也是如此，作者對于貓物象的關注和描寫，對書中人物形象的全面塑造產生了積極的作用。

《金瓶梅詞話》最大的藝術成就就是“以丑為美”，在文本中蘭陵笑笑生盡情地暴露“丑”，以潘金蓮為例，作者設置的這些貓意象的出現使得潘金蓮的“淫婦”“惡婦”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眾所周知，潘金蓮是不折不扣的淫婦，如第十二回：“（潘金蓮）到晚來歸入房中，粲枕孤幃，鳳臺無伴，睡不著，走來花園中，款步花苔。看見那月洋水底，便疑西門慶情性難拿；偶遇著玳瑁貓兒交歡，越引逗得她芳心迷亂。”因西門慶貪戀院中李桂姐，冷落了潘金蓮，使她獨守空房，寂寞難耐。一日走到花園里，偶遇著兩只玳瑁貓交歡就春心大發，芳心迷亂。文龍在評點《金瓶梅》時道：“淫者見之謂之淫，不淫者不謂之淫，但睹一群鳥獸孳尾而已。”這是說，淫或不淫不在于外界環境，而在于人自身。玳瑁貓的交歡是促使潘金蓮偷養琴童的外界誘因，而內在生理欲望的驅動才是其根本原因所在。動物交尾是它們的生物屬性，人見之自覺無趣，而潘金蓮卻不然，看見玳瑁貓交歡反而逗得自己淫欲高漲。第五十二回中李瓶兒委托潘金蓮照看官哥，而潘金蓮卻跑去與陳經濟在花園私會。那時猛然出現的黑貓嚇哭官哥，而她為了掩飾與女婿陳經濟的奸情卻不承認黑貓的出現。通過這件事，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出潘金蓮的無恥淫欲，僅僅為了自身的生理欲望就不顧尊卑倫理和女婿廝混在一起；另一方面，孟玉樓和小玉確實看見了黑貓，人證物證俱在，而她還在狡辯，我們又可看出其陰險狡詐。

說潘金蓮是“惡婦”，是因為她為了爭寵，連嬰孩——官哥都不放過。在滿月席上她故意把官哥兒舉得高高的，使得孩子受到驚嚇以致夢中啼哭；平日里又故意打罵秋菊，大吵大鬧驚嚇孩子；除此之外，更陰險的是，官哥膽小，不敢靠近貓狗，而她偏偏打狗養貓，每天“用紅絹裹肉，令貓撲而撾食”，苦心訓練雪獅子，最終官哥在雪獅子的驚嚇之下死去。正如書中所說的：“潘金蓮見李瓶兒有了官哥兒，西門慶百依百順，要一奉十，故行此陰謀之事，馴養此貓，必欲唬死其子，使李瓶兒寵衰，教西門慶復親于己。就如昔日屠岸賈養神獒害趙盾丞相一般。”雪獅子貓的出現，讓我們看到潘金蓮的毒辣陰狠，看到了潘金蓮在罪惡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三、增加生活趣味，耐人尋味

現實生活是文學創作的素材和來源，作家在進行創作時總會把自己生活中的事件、物件寫進作品中，為其創作主旨服務。所以，它們一旦進入文學作品，就具有一定的存在價值。特別是小說這一文學類型，涉及到的物件就更多，而且這些物件是其必要的組成部分。那么，生活中的小動物——貓當然在文本中也具有其獨特的文學價值。

明代長篇章回小說《三國演義》《水滸傳》等作品重在，塑造高大的英雄人物，雖然其中也寫到了家庭生活，但書中幾乎沒有出現過貓之類的動物意象，即使出現，也只是出現在人們的口頭俗語中，如《水滸傳》中魯智深因酒醉而被人稱作“野貓”；神魔小說《西游記》中倒是出現了很多動物，并且它們都可以成精成怪，如猴、豬、雞、牛、兔、獅子、蜈蚣……甚至還有老鼠，但是就是沒有貓；在續書《封神榜》中有貓妖的出現，但它們的出現只是借助它們的靈性，賦予它們一些魔力，來為作品的主題服務，生活趣味性明顯不足。

而《金瓶梅詞話》作為第一部文人獨創的人情小說，筆觸開始涉及到我們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中的小物象、小細節。文學來源于生活，而生活本就是豐富多彩的，小動物“貓”作為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份子，當然就會進入到文學作品中，如花園中交歡的玳瑁貓，猛然出現的黑貓，潘金蓮的寵物貓雪獅子等。它們在《金瓶梅詞話》中出現的次數雖然不多，但是它們的出現使得文本中的藝術氣氛更加生活化，使得文本中營造的家庭氛圍更加貼近現實生活，同時也加深了讀者的現場感，為讀者較為具體地展現了生活的本來面目，使讀者感受到藝術的真實。

總之，在蘭陵笑笑生的筆下，貓不再只是小動物，它對故事情節的發展、人物形象的塑造和生活趣味的增加產生了積極的影響，真是匠心獨運。

參考文獻：

[1]蘭陵笑笑生.金瓶梅詞話[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2]黃霖.金瓶梅資料匯編[M].北京：中華書局，1987.

[3]霍現俊.金瓶梅發微[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

（常艷河南開封河南大學文學院475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