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佘玉冰
我不怕死,我怕陪他走不完整個旅行
□佘玉冰

“嫁給我吧,雖然給不了你榮華富貴,但我會讓你幸福和快樂……”拉薩布達拉宮廣場,伴隨著音樂噴泉,丁一舟捧著一束象征幸福的格桑花,單腿跪地,向坐在輪椅上的賴敏求婚。
求婚現場聚集了二三百名游客,大家自發圍了個半圓,高喊“嫁給他、嫁給他”。此刻,賴敏早已泣不成聲,“我愿意……”
一個男人,一只狗,一臺緩緩駛動的輪椅,最初上路時,很多人都對輪椅上的賴敏投來異樣的眼光,而每每有人問起,丁一舟總是輕描淡寫地解釋:“她有遺傳性小腦共濟失調癥。”
遺傳性小腦共濟失調癥屬于罕見病的范疇,在醫學上解釋的癥狀為:走路搖晃,語言不清,飲水嗆咳,視物成雙,直至吞咽困難,至今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法。早在15歲那年,賴敏便得知自己有50%的幾率患上遺傳病,她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可當病魔來襲,她還是有種心被抽空的感覺。2009年她父母雙雙離開人世;2012年,她談婚論嫁的男友也因無法面對她患病的壓力,離開了她。
丁一舟和她本來是小學同學,畢業后天各一方。2014年3月,丁一舟無意中看到賴敏的QQ簽名——“我不懼怕我的以后,我擔心的是我的朋友們,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你們怎么辦?沒有我的笑了,你們怎么辦……”那時,丁一舟剛剛經歷喪父之痛,他能理解一個生命突然消失的揪心和無助。他立即聯系了這個久未見面的同學。
此時的賴敏連正常走路都成為一件奢侈的事情,但她卻樂觀純真,像個孩子似的容易滿足,這讓他漸漸愛上了她。一個月后,他叫了輛卡車,直接從柳州開到南寧,將她“打包”回來。
他成了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
丁母極力反對把賴敏接回家。丁一舟一面安撫母親,一面照顧女友。他覺得總有一天,母親能接納賴敏。
他們的日子一度很美好。賴敏在培訓機構當英文老師,丁一舟從事美發行業,收入穩定。他們養了兩條大狗,阿寶和小黑。閑來無事,他會幫她做發型,然后拍美美的照片。
可2014年下半年,賴敏的病情突然急轉直下。她口齒不清,吃飯、洗澡都成了問題。她失去了工作,領了殘疾證,每個月藥物花費就近萬元。丁一舟為醫藥費四處奔波,負債累累。可即便如此,所籌到的錢,還是買不起那些昂貴的藥物,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病情持續惡化。他扶著她走,背著她走,最終卻只能讓她坐到了輪椅上。
他也曾感到絕望,是賴敏用笑容化解了丁一舟的絕望。她的樂觀,總能讓他對明天滿懷希望。她說,與其靜待生命終結,不如與時間賽跑,留下最珍貴的東西:“我們帶著狗狗,出去走走吧,用照片記錄下美好的時光。”
她的夢想,就是他的責任。2015年1月3日,兩人一狗從柳州出發,他們打算經南寧、長沙、武漢,到西安、西寧,然后看賴敏身體狀況,考慮是否進藏,最終再從四川返回。
這次旅行的啟動資金只有700元,改裝輪椅,購買基本物資后,只剩200元。“我并不擔心生存問題,每到一個地方,我都可以靠自己的手藝賺錢,哪怕賺個5元、10元,也夠我們一天的飯錢。”丁一舟拍拍他的背包,里面裝著一整套剪發工具。他最初還訓練阿寶和小黑兩條狗狗拉輪椅,自己則負重陪伴在她身邊,可出發前的幾周,小黑卻被毒殺了,只剩下阿寶獨自承擔重任。
很多朋友都不贊成他們這個“瘋狂”又浪漫的計劃,可有些事情,如果現在不馬上去做,也許一輩子都做不了了。其實能走多遠,能看多少風景,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能一起完成這件事,一起快樂地度過或許余下不多的光陰。
賴敏說:“相信美好,就會遇到美好。”正是這份信仰,讓她遇到了丁一舟,也讓他們在路上遇到各種熱心人。熱心“驢友”小雷還幫他們改裝了一輛電動三輪,讓旅行輕松許多。
2015年母親節,二人正好在麗江,看到朋友圈各種關于母親節的消息,丁一舟不禁流淚。“我就給母親打電話,讓她過來看我們。”沒想到母親一口答應。經歷很多事后,母親接納了賴敏,見面那天三人攀談至深夜。
180個日日夜夜,他們用生命唱歌,和死神賽跑,終于抵達了圣地拉薩。丁一舟見到布達拉宮時,激動得哭了,賴敏更是如此,她深知一切來得不容易。
“我不怕死,我怕陪他走不完整個旅行。”賴敏說。他們最美好的愿望就是兩個人一起走完整個行程,回到柳州結婚,給彼此一個安穩的家,簡簡單單地生活。
(摘自《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