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孔 民 口述 海中魚 撰文
無房的男人想娶有房的女人
□孔民口述海中魚撰文

凌子從下面分公司調到總部的時候,正值春暖花開。當時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年春風一刮,我就會口干舌燥、咽喉不適,老是咳。那天,凌子聽我咳得厲害,就從她隨身攜帶的保溫瓶里倒了一杯東西。拿來給我喝。我說:“這是啥呀?”她保持著從進公司以來一貫的高冷表情,只說:“你只管喝好了。小口小口地,別牛飲。”我原本已習慣她的高冷,突然聽到她說出這么溫柔的話,一口水差點就噴出來了。
她真的還蠻關心我,那天我要出差,她追到電梯,說了一句“坐飛機小心啊”。同行的同事進電梯后便忍不住笑著說:“她喜歡你。”我只能傻笑。我哪敢輕易有所行動,離婚時我將多年積攢下的唯一一點財產都給了前妻,現在無房無錢的我,哪有什么條件跟人家大姑娘說“愛”?!
我每月薪水其實還不錯,可短時間內要買房顯然不現實。我租房住的事,凌子應該是知道的,因為我曾故意在她面前跟同事探討過這事,她雖然沒發言,但肯定是聽到的。
哥們大胡曾笑我步他后塵,說男人無房,直接矮女人半截。我現在已深有感觸。比如我剛離婚那陣,被朋友拉進相親群,照片放上去,馬上就有美女開“小窗”找我聊天,可我一說自己現在是租房住,對方就再沒動靜了。我對大胡說這事時,這家伙總是笑得前仰后合。我說:“我跟你情況不一樣,你是出軌被攆出來的,我們是和平分手。”他嘴一撇:“甭管這個,結果都一樣,沒房就只能屈膝投降。”他其實已經投降了,找了個有房但帶孩子的女人,再婚了。
不管怎樣,有人喜歡,我還是挺開心的,更何況是個氣質美女。我也很留意凌子的一舉一動,每天渴望看到她,聽到她的聲音。有那么幾天,我發現她心神不寧的,便主動表示關心,問她出了什么事。可她什么也不說。一會兒,她偷偷摸摸出去接電話時,我就跟了出去。一聽,她竟是向別人借錢!
等她打完電話,我從墻角轉出去,攔住她問:“出啥事了要借錢?咋不告訴我?”她嚇了一跳,抬臉看了我半天不吭聲,經我再三追問,她才道出實情。原來她妹妹在酒店做收銀,有天電腦鍵盤壞了,妹妹一個不留神竟開出一張近百萬元的發票,還給客人帶走了。“這得多繳5萬多元稅款,老板想方設法去找那個食客,但沒找到。稅款等不了,現在酒店同意出1萬元,要妹妹自己拿出4萬元。”
4萬元!她拿不出,我也拿不出。
我忽然想起股票,離婚時我只要了幾萬塊錢的股票,可是都已全部被套牢了。沒辦法,我拿著股票去股市“割肉”后,拿著4萬塊錢給了凌子。
她當然感動啊,尤其當她無意中聽說這錢是我“割肉”得來的時候,眼圈立刻就紅了,她說:“你傻啊。”
我當然不傻。錢是人掙的,沒了可以再掙,但人心難得。這些年,尤其離婚后,我越來越懂得這一點。凌子其實也不小了,我雖稱她“姑娘”,其實她都31歲了,只小我3歲。我想過了,只要她是真心的,我會愛她一輩子。
幾天后,她給我一把鑰匙,說是她和妹妹合租著一套三居室房子,讓我別租房子了,過去和她們分租一間,能省下不少房租呢。我也不客氣,當天就搬了過去。
她妹妹給我開的門,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大眼睛姑娘,叫小芙。她一看我就笑,看來對我的來龍去脈早已了如指掌。
可有一天,快人快語的小芙不輕易間透露出一個秘密:這套房子不是凌子租的,而是她名下的。我們已相處那么久了,凌子竟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事。說實話,這個消息讓我很不舒服。
住女人的房子,聽別人說說可以,真到了我自己面前,我才發現那是我不能接受的。關鍵是她為什么對我隱瞞?難道我就是入室的賊,讓她這么害怕嗎?想想她平時的舉動,難怪有些事不愿公開,原來心里還有小算盤。
就在我猶豫去留之時,有一晚我應酬回來,遠遠在巷子口看到她和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樹下,好像是男的送她回來,此刻正依依惜別吧。
我在拐角處等了一會兒,那男人一走,我便走上前去問她:“他是誰?”她看看我,說了一句“無可奉告”,轉身就走。
我沒有上樓,那支煙抽完后,我離開了。大胡約我喝酒。
大胡告訴我,他又要跟現在這個二婚的老婆“拜拜”了,因為他發現她竟然早早寫好遺囑,她萬一有個意外,房子等全部家產都歸兒子。“這算什么事啊,當我是什么了!”大胡氣憤異常。我說:“告訴我,你是否真心愛她?你敢說,你選擇她時,沒有考慮過她的房子?你考慮了,她自然也會考慮。這有什么稀奇的?”大胡不服:“反正她這樣做,讓人無法接受。”
唉,女人都是一樣的,男人要是沒房子,好像連感情都無法證明了。
公司我是不想待下去了,我不想再見凌子。我打報告申請去下面小城市里“鍛煉”。
轉眼半年過去,我在那里如魚得水,甚至愛上了那座小城。但在一個周末,凌子突然出現。她一臉疲倦地站在我宿舍門口,有意思的是,她隨身攜帶的仍是那個保溫杯。
我倆一坐下,我第一句就問:“你這里面到底是啥圣水?”她說:“是銀耳百合湯,養顏的。”我心里想笑,表面卻冷若冰霜。她主動說:“房子的確是我的,我也的確希望將來另一半是有房的,因為我擔心對方會打我房子的主意。這次我來,我只想問你,我們能重新開始嗎?”
“不能。”我竟不假思索地吐出這兩個字,“而且我已經有女朋友,就是這座小城里的純樸女孩子,不像某些女人,心機重重。”我還“補刀”。
其實我知道,這一幕如果是讓第三方看到,一定希望我能低個頭,希望我們能從此不計前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現實生活中,我們都是計較的人。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玩移情別戀,玩完了,回頭又想起我?若說以前是“人心難得”,現在就該是“人心難測”了。
她轉身離去,我也擰巴著轉身。
我在小城的確認識了一個女人,她不但有房而且有錢,她希望我能為她留下來。可是我不喜歡她。不是有房有錢就可以讓我乖乖就范的。我從來都沒忘記那個說“不要牛飲”的女人。可男人的尊嚴就擺在那里,男人不比女人,越自尊就越變態,我就要跟自己玩擰巴!
又過去幾個月,我調回總部,升了職。那時大胡在古玩城開了一家店,賣字畫啥的,沒事我就去那兒蹭茶喝。大胡并沒有跟現任“拜拜”,他說自己也是被好好上了一課,現在不再做夢了。“男人有房是必須的,女人有房是錦上添花。她們不會雪中送炭。所以我現在只知道一門心思賺錢,賺到錢了,咱就可以揚眉吐氣啦。”
我若有所思地埋頭喝茶。
凌子再次主動聯系我,是在我回來一個月以后,她知道我并沒有女朋友。我們仍在一個大院里上班,但如果不是開會,幾乎見不著。這次她很直接地向我求婚。我也直接,說:“我沒有房子,而有房的你,應該找個有房子的。”她哭了:“我是有過猶豫,但你不能一點都不允許我猶豫。你要是拒絕,我就理解為:你升職了,覺得我配不上你。”
我看了她幾秒鐘,像電影里那樣,我說:“你是我見過的哭起來最好看的姑娘。”
可就在那天晚些時候,前妻突然來找我,說她要帶女兒出國了。我說我不管你以后跟誰,那人必須對女兒好才行,否則不如跟我。她要我放心:“女兒也是我親生的。”她又說,其實離婚一事她也有錯,而我真是個爺們,當初居然不要房子。我說:“你什么意思就直說吧,少廢話。”她說:“你還是那個脾氣,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我要出國了,房子我不需要,還給你……聽說你有了女朋友。”
面對突然而至的房子,我沒有欣喜若狂。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凌子的時候,我從她的眼里看到了驚喜,而我竟有剎那的失望,不過轉眼又釋然了。女人現實點沒有錯,一句話,男人就該有房,如果沒有,那你就好好干、用心愛,讓女人看到希望。
至于愛情,凌子跟我說過:“愛情是件很仙的事,而我渴望的愛情便是一粥一飯,然后到老。”
呵呵,那我們走著瞧。
(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