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舉案齊眉”之“案”

文/王俏

議“舉案齊眉”之“案”

文/王俏

舉案齊眉中的“案”字的考釋，從各類辭書中考證“案”的來源以及意義等，糾正錯誤的釋義，從新的角度解釋了“案”的意義。

舉案齊眉;案;釋義

先說說舉案齊眉的典故，據《后漢書·梁鴻傳》中記載:“同縣孟氏有女，狀肥丑而黑，力舉石臼，擇對不嫁，至年三十。父母問其故，女曰:‘欲得賢如梁伯鸞者。’鴻聞而娉之。……鴻大喜曰:‘此真梁鴻妻也，能奉我矣!’字之曰‘德曜’，‘孟光’。……遂至吳，依大家皋伯通，居廡下，為人賃舂。每歸，妻為具食，不敢于鴻前仰視，舉案齊眉。伯通察而異之，曰:‘彼傭能使其妻敬之如此，非凡人也。’乃方舍之于家。”①

通俗化地說這個故事:梁鴻娶了一個不漂亮但有德的女子為妻，后來他因為政治原因，攜妻子逃亡到皋伯通家當傭工。盡管淪為奴仆，住在下房，夫妻之間依然畢恭畢敬。每到吃飯時，孟光將食物放在木托盤里，舉到眉毛的高度，端給梁鴻。這恭敬有禮的舉止被皋伯通偶然撞見，識破了梁鴻身份，就將他們夫妻當賓客供養起來，梁鴻從此在皋伯通庇護下閉門著書，直到病逝。

其實舉案齊眉算不得冷詞僻典，后世也常用齊眉舉案、舉案、齊眉、孟光案、梁鴻案等等來形容妻子敬愛丈夫或夫妻互敬互愛，用孟光、孟德曜、伯鸞妻等稱美妻室。

關于這個詞語中“案”的考釋以及用法有權威辭書釋義也還有文史界一些不同的聲音，可以仔細探討一番。

首先，我們來了解權威辭書對“舉案齊眉”的解釋。

舉案齊眉:漢代梁鴻的妻子孟光給丈夫送飯時，總是把端飯的托盤舉得和眉一樣高，以表示尊敬(見于《后漢書·逸民傳》)。后來形容夫妻互敬互愛。(《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p701)

在《辭海》②、《漢語成語大詞典》③中釋義也大同小異，但強調了“案，有腳的托盤”。關于“案”的解釋有很多個版本。《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中“案”字目的第二個義項例子就是舉案齊眉，釋義如下:古代進食用的木托盤。第一個義項釋義為:一種狹長的桌子或架起來代替桌子用的長木板。(p10)

在列舉字義最為詳贍的《漢語大字典》第二卷(p1207)中，

“案”之為器物有兩義:①幾一類的木制器具。⒈古代進食用的短足木盤。⒉憩用坐榻。⒊長方形的桌子。⑦盂。與之相近的解釋還有《漢語大詞典》中，案:1.器具名。有足的盤盂類食器。2.器具名。古代坐息用具。3.器具名。幾桌。4.指架起的長方形木板。參見“案板”。在《辭源》中，案，即梳、盞(同“碗”);或謂指盛食品的托盤。

《說文解字》曰:案，幾屬，從木，安聲。《詞源》載“案”字，其意與器物相關的為前二:①幾屬。②食器也。

《康熙字典》辰集木部六畫一七中，桉，同案。孟光擧桉齊眉俗直謂幾案耳。呂少衛云桉乃古椀字，故擧與眉齊張衡四愁詩何以報之，青玉案謂青玉椀也。據此則考工記案十有二寸亦作此解為當。

《康熙字典》辰集木部八畫二七中:椀，與盌同，小盂也。《世說》晉王導擧琉璃椀曰此椀腹空何謂寶器《北史盧叔彪傅》魏收訪盧叔彪食但有粟湌葵菜木椀盛之。了解了“案”中關于器具的不同義項，那么“案”到底是有足托盤呢?還是幾案?還是食具盛器，如碗等之類的呢?

《康熙字典》中“孟光擧桉齊眉俗直謂幾案耳”;清代郝懿行以為“案”指炕上的案幾。這個說法不太現實，通俗點說老公下班回來，孟光一個弱女子不可能要抬著茶幾伺候夫君吃飯的。所以排除了幾案的說法。

我國古代飲食習俗中有分食制的用餐方式。案內放盛菜的餐具，先秦時多用豆(如今日之碗)，到了漢時，已不用豆，多用盤。盛酒漿的杯(有時放兩個杯，一個盛酒，另一個盛漿。漿漱口用)，盛酒的卮(如同今日酒壺)，以及筷、匕等，端到食者面前。直至現在我們的生活中，這種食案還是存在的，餐館中有托盤等，已經演化到沒有四足了。還有農村里有大小托盤，一般家里來幾個客人，泡上幾碗茶，放置于小托盤上再分別送入客人手中。大托盤一般是紅白喜事時，款待幾桌賓客，通常要放置的菜品也比較多，故用大托盤分別送到每一桌。

“案”為托盤的說法是行得通的，不過現在已經演變為“無足”的托盤了。而《說文》以“皿”為飯食之器，象形。而“盂”從皿，《說文》云:“盂，飲器也”。《方言》云:“盂，宋楚魏之間或謂之盤，盌謂盂，或謂之銚銳，盥謂之榷，盂謂之柯。”《廣雅·釋器》云:“案，盂也”，正如《漢語大字典》中“案”的第⑦個義項“盂”。“盂”是一種敞口器具。《玉篇·木部》云:“案，食器也”，皆以案為盛食之器;《說文》謂案“從木安聲”。《世說》:王導擧琉璃椀曰此椀腹空何謂寶器，俗字“椀”即為盛器。《周禮·考工記》之“案”乃玉琢而成，所以玉案乃王侯可用，而木椀為民間常有。所以“案”還有盛飯菜的食器、盛酒水的飲器的意思。

這兩種說法都能說得通，托盤的說法是更普遍的，但是細想一下，孟光對丈夫的這種恭敬的行為只有吃飯的時候體現出來嗎?確實，說是“椀”、“碗”、“盂”也行得通，平常端茶送水想必孟光也是畢恭畢敬的。“案”可以是實物，也可以說“案”是規矩、家規。“案”由此取《詞源》第④種解釋，“公家興除成例及獄訟論定者，皆曰案”。即公與家的行為規范、古今成規、家規家訓、以及打官司的結案論定都叫案。我們則可以解釋“舉案齊眉”是指孟光凡遞物與丈夫時，已形成一種家規或定律，所持物品要雙手托起使與眉齊。這種解釋也與“舉案齊眉”本義相符，較為妥當。

“舉案”可以不是單純的只舉托盤或是食器了，已經是如上文說所的一種“規矩”、“禮節”，這樣舉案齊眉表現的就是夫妻間相互尊敬的禮節也說得通了。

(作者單位:湘潭大學)

［1］漢語大詞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詞典［Z］.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3.

［2］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字典(縮印本)［Z］.武漢/成都:湖北、四川辭書出版社，1992.

注釋:

①范曄.后漢書［M］.轉引自王光謙.后漢書集解［M］.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

②辭海編輯委員會·1999年版

③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6年版

王俏(1990－)，女，漢，湖南益陽人，湘潭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中國語言文學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