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偉華
摘要:在“存在”問題上,羅素不滿意邁農和弗雷格的觀點。在繼承弗雷格的主目——函項原則基礎上,結合自己的摹狀詞理論,對存在難題提出了自己的解答。本文詳細考察了歷史上的三個存在難題,并做出了羅素意義上的解答。
關鍵詞:羅素 摹狀詞 存在
傳統邏輯是以預設主詞存在為基礎的,即預設了主詞指稱的客觀對象是存在的。這樣,對當方陣才能成立。否則我們無法處理這樣的情況:如
例1.The present king of France is bold. (這個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
S1.這個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
S2.這個當今法國國王不是禿頭。
根據排中律,S1、S2中必有一真。但是我們知道,當今法國是不存在國王的,所以當今法國國王是不是禿頭,我們無法斷定。這就造成了非存在實體做主詞構成的命題與排中律的沖突。
邁農認為,世界的實體不僅有實際存在著的具體事物和一些常存的共相,而且有非實存的東西。所以按照邁農的觀點,像“這個當今法國國王”這樣的短語在現實世界中沒有一個實存物作為其所指時,“這個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這樣的命題仍然是有意義的,因為“這個當今法國國王”既然出現在命題主詞的位置,它就可以是人們思考的對象,即邏輯上的存在。
弗雷格是在對意義與指稱區分的基礎上解決這個問題的。在他看來,作為主目的單稱詞“這個當今法國國王”只有意義沒有指稱,所以整個命題沒有指稱(即沒有真值),但表達了一種思想,這樣我們就仍然可以有意義地談論“這個當今法國國王是禿頭”這樣的命題。
羅素是不滿意邁農和弗雷格對這個問題的解釋的。因為,在羅素看來,邁農的理論使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實體,從而與羅素堅持的奧卡姆原則背道而馳;對象理論斷定了不存在的東西存在著,這本身也違反了形式邏輯的矛盾律。而弗雷格的解決方案盡管可以避免邁農理論的一些困難,例如可以避免這一理論所帶來的違反矛盾律的情形,同時引進“意義”概念還可以解釋同一性陳述的價值之所在,但在羅素看來,這種方案具有明顯的人為的特征;而且作為弗雷格方案之基礎的意義與指稱的區分,是羅素所不贊同的。
在意義理論上,雖然弗雷格和羅素都認為名稱既有意義又有指稱,但他們的意義理論并不是完全一致的,是有分歧的:①弗雷格認為,專名表達它的意義,且命名它的指稱;而羅素則認為,名專的意義就是其指稱,一個專名必然有指稱。②弗雷格認為,專名有含義不一定有指稱;而羅素則認為,一個專名必然有指稱。③弗雷格對專名的理解是廣義的,凡是指稱單一對象的符號在他那里都稱為專名,即羅素意義上的專名與摹狀詞在弗雷格那里都稱為專名;而羅素則嚴格區分了專名和摹狀詞。
羅素認為,專名是完全的符號,獨立指稱某單一對象;摹狀詞是不完全的符號,不能獨立指稱某個對象,而需分析其語言成分。并且從他的親知理論出發,把專名分為邏輯專名和普通專名。一個真正的邏輯專名必須滿足以下三個條件:①沒有涵義;②必有所指;③能親知其所指。普通專名不過是相應的“縮略的或偽裝的摹狀詞”,一般我們所理解的專名,比如“亞里士多德”,由于其指稱的對象不是我們能直接親知的,實際上不是一個邏輯專名,而是一種縮略的或偽裝的摹狀詞。按照羅素的標準及其分析,自然語言中真正的邏輯專名只有兩個,即指示代詞“這個”與“那個”。
羅素對存在問題的分析繼承了弗雷格的“主目——函項原則”,即專名相當于主目或自變元(是唯一確定的),謂詞或概念詞相當于函項或函數。(一個函數含有一個空位,因而是不滿足的或不完整的。比如F(),要用一個自變元補充它,使它完整,比如F(x)。概念是一個函數。)從而把句子分析為專名和謂詞,專名指示對象,謂詞或概念表達概念或關系,這是不同層次的東西,后者對前者進行謂述。從而改變了以往對句子的分析:如:
“哲學家是思想家”。
弗雷格認為,“哲學家”和“思想家”都是概念詞(或者謂詞),這個句子表述的實際是: “對任何事物而言,如果它是哲學家,那么它就是思想家”。即是說,一個概念詞,
無論出現在主語還是謂語的位置上,都是謂詞,而不是主詞。
以其摹狀詞理論為基礎,根據“主目——函項原則”,嚴格區分語法形式(主謂式)與邏輯形式(函項式),羅素構造了摹狀函項,對原來的命題進行了重構。他對例1“非存在物”難題的分析是這樣的:將“不完全符號”即摹狀詞“這個當今法國國王”改寫為命題函項:“有一個個體是當今法國國王”,所以,原語句應該這樣讀:有這樣一個個體x,使得①有一個對象是當今的法國國王;②有且僅有一個對象與x等同;并且③這個x 是禿頭。于是,原命題變成以下三個命題:①有一個個體x是當今法國國王;②在所有個體中,如果他是當今法國國王,必定與x等同;③這個x 是禿頭。
這三個命題可分別形式化為:
①?堝x Kx ②?坌y(Ky→y=x) ③Bx
所以,就得到S1的形式化:?堝x(Kxy∧(Ky→y=x)∧Bx)。
從這個形式化的句子,我們可以看出,“這個當今法國國王”不再作為一個確定摹狀詞出現在謂詞“是禿頭”的主詞位置上,而代之以一個新的謂詞表達式“是當今法國國王”,它是從原確定摹狀詞中抽取出來的,與“是禿頭”一樣是不飽和的符號。
同理,S2可形式化為:?堝x(Kxy∧(Ky→y=x)∧‘Bx)
S1的否定應為:■?堝x (Kxy∧(Ky→y=x)∧Bx)
因此,S2不是對S1的否定,從而維護了排中律的權威。
只要S1的任一支命題為假,整個命題就為假。(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個個體滿足第一個支命題。)
按照羅素的思想,我們還可以分析“否定存在陳述”的難題。
例2.The golden mountain doesnot exist.(這座金山不存在。)
根據主謂邏輯,如果你說“這座金山”并不存在,那么,很顯然有某個你說它不存在的東西——即“這座金山”,說存在的東西“不存在”,違反同一律。
根據羅素的思想,可以做出的解答是,“這座金山”其實是一個縮略的摹狀詞,雖然“這座金山”在語法上可以是一個有意義命題的主詞,但經適當分析后,這個命題就沒有主詞了,原命題通過分析就成了:
“對x的一切值來說,‘x是金的并且是一座山這個命題總是假的。”
形式化為:■(?堝x(Gx ∧ Mx))
沒有任何主目表達式(代替個別對象)可以用在“是金的”和“是一座山”這個復合謂語的主目空位上 ,因而也就不能產生一個真命題。
最后,我們再來看一下“存在陳述”難題。
例3.The author of Waverley exists.(這位《瓦弗利》的作者存在。)
在弗雷格看來,“存在”是一個只適用于一階概念的二階謂詞,它不能有意義的稱謂只有一階謂詞才適用的單個對象(專名)。比如,我們可以說“學生存在”但不能說“這位《瓦弗利》的作者存在”。“這位《瓦弗利》的作者”是一個專名(弗雷格意義上的專名),只能用一階謂詞稱謂,不能用二階謂詞“存在”稱謂,二階謂詞只能稱謂像“學生”這樣的一階概念。
羅素的觀點是,將摹狀詞“《瓦弗利》的作者”改寫為命題函項:“x寫了《瓦弗利》”,
“the”(這個)的唯一性表達為:有且只有一個x滿足命題函項“x寫了《瓦弗利》”。
原命題的邏輯形式為:①至少存在一個個體(特定的人)x,該x寫了《瓦弗利》;并且,②如果存在任何一個人y寫了《瓦弗利》,則y就是x。
符號表達就是:?堝x(Wx∧?坌y(Wy →y=x))
這樣,把日常語言中處于主詞位置的看似主詞的詞處理為一個謂詞,而且原來的句子改寫之后,其中的摹狀詞被消去了。由此,羅素斷定,摹狀詞僅僅是語句的語法主詞而非邏輯主詞;包括摹狀詞的語句的語法形式掩蓋了其真實的邏輯形式。“存在”只能用來對摹狀詞做出斷言,而不能對專名做出斷言,否則不合邏輯句法。說個體存在和不存在是沒有含義的。你能夠說它存在與否,不是你在用名稱稱呼這些個體時,而是你在摹狀這些個體時。當你說“荷馬”存在時,你所說的“荷馬”是一個適用于某物的摹狀詞,而摹狀詞只要得到充分說明總具有“這個某某”的形式。[1]
羅素通過邏輯分析的方法解決了“存在悖論”這一哲學史上有名的難題,從而被稱為哲學的典范。當然,羅素的理論也遭到很多后來者的批判。但不可否認,羅素對其后語言哲學的發展有重大影響,他的理論也在后人批判性的繼承中日漸完善。
參考文獻:
[1]羅素.邏輯原子主義哲學.邏輯和知識.
[2]穆尼茨.當代分析哲學[M].復旦大學出版社,1986.
[3]王路.走進分析哲學[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