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哈姆雷特的情感世界

張琦

談到哈姆雷特，人們想到的往往是隱忍、復仇、悲劇，而這里筆者要說的是他的戀母情結與奧菲利婭的愛情悲劇。筆者在分析文本時發現，哈姆雷特把這種戀母情結發展到了極致，甚至當他與奧菲利婭產生深厚的愛情以后，他的這種戀母情結依然非常深厚，乃至影響到他對奧菲利婭的態度。

哈姆雷特的戀母，其實是對圣潔、忠貞、無私的崇高女性品格的熱愛與追求。孩子依戀母親是本性即動物性使然，動物之間尚有這種情愫，何況人呢？在精神層面上，孩子自始至終都依戀著母親，但由于時空的變換，其表現形式及核心內容會發生變化。在現實生活中，不難看出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是一個逐漸脫離母體，逐漸拉大與母親距離的過程。只有完成了這個過程，一個孩子才能真正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但在這過程中，母親那種高大、善良、完美的形象在孩子心中不會改變。所以，當其他方面都已經獨立后，精神上依然“戀”著母親身上所具有的精神品質。

可以說，作為王后的母親在哈姆雷特的心目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她高貴、典雅、圣潔、忠貞，對自己寵愛倍加，是愛與美的化身，是自己精神世界的有力支撐。而這支撐隨著父親的死亡被擊得粉碎。哈姆雷特怒喝：“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原本認為十分堅固的支柱，原來如此脆弱，不堪一擊，原本認為要珍藏一生的圣潔、忠貞、無私的形象，一眨眼變成了虛偽、殘酷、齷齪的面孔。哈姆雷特接著說：“短短的一個月以前，她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送我那可憐的父親下葬；她在送葬的時候所穿的那雙鞋子還沒有破舊，她就，她就——上帝??！一頭沒有理性的畜生也要悲傷的長久一些——她就嫁給了我的叔父，我的父親的弟弟，可是他一點不像我的父親……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她那流著虛偽之淚的眼睛還沒有消去紅腫，她就嫁人了。啊，罪惡的匆促，這樣迫不及待的鉆進了亂倫的衾被！”

當一個人心中美好的東西被顛覆，真的變成假的，善的變成惡的，美的變成丑的，乾坤都已經錯亂的時候，還讓哈姆雷特怎樣去面對愛情？所以，他與奧菲利婭的愛情在那一刻也已經消亡了，消亡在哈姆雷特矛盾的內心中，消亡在哈姆雷特對母親極度的失望中。

有人曾因此而懷疑哈姆雷特對奧菲利婭愛情的真實性。而事實上，哈姆雷特對奧菲利婭的愛情是真摯的。雖然劇本中沒有他向她示愛的場景的正面描寫，但可以看一下奧菲利婭的一些話：

——“父親，他最近曾經屢次向我表示他的愛情”

——“父親，他向我求愛的態度是很光明正大的”

——“而且，父親，他差不多用盡一切指天誓日的神圣的盟約，證實他的言語”

還有哈姆雷特給奧菲利婭的情詩：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

你可以疑心太陽會轉移

你可以疑心真理是謊話

可是我的愛永遠沒改變……

可以看得出，哈姆雷特對奧菲利婭的追求是大膽的，無畏的，強烈的，純潔的。如果沒有家族的變故，他們會像眾多王子王妃那樣收獲富麗堂皇的愛情，并最終結為伉儷。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哈姆雷特清醒地意識到理想與現實的矛盾：“這是一個顛倒混亂的時代，哎，倒霉的我卻要負起重整乾坤的責任！”在替父報仇、拯救國家的事業面前，愛情失去了分量，他決心放下愛情。然而，他之所以把愛情判為死刑，根本原因在于他對母親的徹底失望，從而對所有女人徹底失望，更進一步說，是對他一直所依戀、所追求的貞潔、無私、美好的女性品格的絕望。哈姆雷特對奧菲利婭說：“要是你既貞潔又美麗，那么你的貞潔應該斷絕跟你的美麗來往”；“因為美麗可以使貞潔變為淫蕩，貞潔卻未必能使美麗受它自己的感化?！彼淮斡忠淮巫寠W菲利婭“進尼姑庵”，他內心是充滿矛盾與無奈的，他認為這是保持貞潔的唯一辦法。

《圣經》中說亞當的一根肋骨變成了夏娃，的確也反映了現實中的一些問題，單從感情方面講，女人從來都是弱者，處于依附地位，必要時還要做出犧牲。愛情是男人的一部分，可以暫時拋開，然而這卻是女人的全部。所以，奧菲利婭成了這場愛情悲劇的殉葬品。這一殉葬使哈姆雷特對奧菲利婭的那種原始的、不夾其他雜質的真純之愛，又一次熱烈地燃燒起來：“哪一個人的心里裝載的下這樣沉重的悲傷？哪一個人的哀慟的辭句，可以使天上的行星驚疑止步？那是我，丹麥王子哈姆雷特！”他宣言：“我愛奧菲利婭；四萬個兄弟的愛合起來，還抵不過我對她的愛。”奧菲利婭向水中縱身一跳，終于吹走了哈姆雷特頭腦中的烏云惡氣。哈姆雷特深愛著奧菲利婭，殘酷的現實讓他在理智與非理智之間搖擺，當塵埃落定，才明白他自己的真實情感。

其實，男人同樣離不開女人，這與之前所言并非矛盾。不同的人生階段，不同的人生境遇中，理解不同罷了。

男人的精神歸宿和靈魂家園，最終落腳點是女人。如果找不到這樣一個落腳點，那么他的內心是極度痛苦的。哈姆雷特的戀母情結和愛情潔癖，都是圍繞這一主題在追尋、彷徨、猶疑、苦惱……

（張 琦 秦皇島第一中學 066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