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跳“農門”為哪般

尹晴

在過去傳統觀念中，農村孩子考上大學就是“跳龍門”，意味著從此可以告別農村進入城市。但是近年來，筆者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農村孩子考進大學，卻愿意把戶口留在農村，甘當大學校園里的“農民大學生”。究其原因，隨著農村戶籍的“紅利”漸增，承包地、宅基地、林地以及各種各樣的補貼，還有城市近郊區的土地升值，導致農村戶口的含金量越來越高，跳“龍門”，不跳“農門”，成為農村大學生的不二選擇。

曾有媒體曾針對江蘇省五所大學進行調研，結果顯示，入學新生中，不遷戶口學生的比例基本都在50%左右（含城鎮籍學生）。在農村籍學生所占比例較大的院校，不遷戶口的學生比例已超過50%，且不遷戶口的農村學生都在逐年增多。

數字的背后，一方面透出大學生漸漸淡化的戶口意識，另一方面是農村大學生對身份的轉變已經不再看重，“戶口”的象征意義已隨著農村發展、農民各項待遇的改善而漸漸遠去。

小李家在河北省一個偏遠的農村，他說自己沒把戶口轉來，家里就保留了原來分給自己的七分多耕地，自家耕種的話，每年每畝地收入在1000元左右。小王老家在吉林，名下有兩畝多責任田，雖然父母做生意，但家里的耕地租給別人每年可收取幾百元租金。

“把戶口轉到學校不會帶來實際利益，留在家里雖然也沒掙多少，但總歸有一份自己的口糧田。”兩位同學的想法很一致。

小茜是鎮江人，她說在蘇南地區，土地的附加價值越來越高了：“搞現代農業，可以按照土地入股分紅;村里征地辦企業，可以根據征地情況進行分紅……土地所產生的經濟效應將越來越大，可以說農村戶口含金量已經明顯高于一般的城鎮戶口，誰還愿意把戶口遷到學校去呢？”

家住北京京郊的小江，幾年前村子里重新分配土地時，她在外地念大學，戶口被自動轉成了城鎮戶口，錯過了分地。她的弟弟因為正在讀初中，還保留著農業戶口，就分到了一畝半的耕地，如今，耕地被征用，這一畝半耕地的價值已經遠遠超越了當初。

據了解，一些農村籍學生因征地而獲得的補償最高額度有每人幾十萬元的，十幾萬元的更是不在少數。政府規定補償按家庭戶口本上的人頭計算，如果學生把戶口轉到學校，其戶口是不能再中途轉回原籍的。這樣，凡是有征地可能的農村地區，學生大多會選擇把戶口留在老家。

戶口與土地相連，土地與征地相連，“農民大學生”數量的增多，折射出農村地區日益加快的城鎮化進程。

除了征地，還有房屋拆遷帶來的經濟賬。小朱家在蘇州張家港農村，近年來隨著蘇州城市化進程的加快，老家的房屋很快將進行拆遷。小朱粗略算了一筆賬：“按照家庭人口進行的面積補償，多一個人就至少多20平方米，而每平方米的市價我們那里至少七八千元，如果戶口留在老家，要么分到的新房增加20平方米，要么換回十五六萬元，你說我們誰愿意把戶口遷出來？并且現在戶籍管理制度非常嚴格，出來容易進去難，等到大學畢業再回遷，通常會很麻煩，甚至遷不回去。”

出現“農村戶口比城市戶口更值錢”的現象，根本原因還是如今的農村戶口蘊含著更高的經濟利益。

對于這一現象，有學者認為，當前的土地制度使得農民難以真正“走出去”和“留下來”，一些地方的戶籍改革試點中，甚至出現了原有城市戶籍人口希望換成農村戶籍的“逆城市化”現象。

“逆城市化”主要源于土地利益。由于過去發展城鎮化、工業化以及“房地產化”，使得近年來土地大幅升值。為此，很多農民即便身在城市務工，也不愿意從農村戶口變為城鎮戶口，因為變成城鎮戶口后就會失去土地，失去分享土地紅利的機會。

與分享土地紅利相比，可以享受計劃生育優惠政策、特定情況下有更多保障功能的新農合等等，倒在其次。

“農村戶口更值錢”成為當下的流行看法，為公眾帶來了更多啟示。它或者倒逼中國加快推進城鄉一體化改革，或者倒逼中國對土地制度和戶籍制度進行綜合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