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的詞義演變及其文化內涵

⊙吳小妹［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呼和浩特 010020］

“綠”的詞義演變及其文化內涵

⊙吳小妹［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呼和浩特 010020］

當色彩進入語言，就變成了顏色詞，顏色詞是漢語詞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它對于我們研究中國的色彩文化以及不同時期的民族心理、風俗習慣、等級觀念等文化內涵有重要意義。本文以顏色詞——“綠”作為研究對象，首先對“綠”字的源流進行考究，其次梳理“綠”的語義演變，最后，從綠與古代尊卑觀念、五行文化，以及生態意識的關系角度對“綠”的文化內涵進行探析。

綠色 詞義演變 文化內涵

一、“綠”字來源和詞義演變

“綠”作為顏色詞的重要一員，它的來源和語義演變自然與顏色分不開。從今天可考的最早的甲骨文來看顏色詞，據初步統計的結果，甲骨文中只有黑、白、黃、赤、幽等幾個表顏色的詞。而“綠”字最早在《詩經》中出現，如《詩經·邶風·綠衣》中曾有詩云：“綠兮衣兮，綠衣黃里。”而最早對“綠”的含義進行解釋的是《說文解字》。其中將“綠”解釋為：“綠，帛青黃色也。從糸，錄聲。”其中，“綠”指的是青黃色的帛的一種絲織品。“綠”是一個形聲字，從糸，錄聲。從糸，表示與絲線有關，這是“綠”的來源。

為了更好地了解“綠”的詞義及其演變，下面我們來看一下不同辭典和文獻中對“綠”的解釋：

《說文·糸部》：“綠，帛青黃色也。從糸，錄聲。”段玉裁注：“綠，從糸，錄聲，力玉切，三部。帛青黃色也。綠衣毛傳曰：‘綠，間色。’”《玉藻正義》曰：“五方間色。”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綠”表示的是帛青黃色，且為間色。這也是“綠”最初的含義。《辭源》中的解釋是：“綠”有兩個讀音，一個讀作lǜ，力玉切，入，燭韻。語義為青黃色，如《楚辭·九章·橘頌》中的“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還有一個讀音為lù，正字通，力竹切。語義為草名，即草，同“”。如《詩·小雅·采綠》中“終朝采綠，不盈一掬。”箋曰：“綠，王也。易得之菜也。而在《漢語大字典》中，“綠”的語義這樣被闡釋：①像草和樹木葉壯盛時的顏色，藍顏料和黃顏料配合時即呈綠色，古時謂之青黃色。②指綠葉。“應是綠肥紅瘦”。③烏黑色。古詩常用于形容鬢發。從《漢語大字典》的釋義來看，“綠”的釋義明顯增多，同時，“綠”在本義基礎上，逐漸引申出“綠葉”和“烏黑色”等語義。這是“綠”在語義上的一種演變。“綠”作黑色解多用于形容人的須發，如李白《子夜冬歌》有“感時為歡嘆，白發綠鬢生”，其中“綠鬢”指烏黑的兩鬢；杜牧《阿房宮賦》“綠云擾擾”中的“綠云”也指黑發。“綠”還有卑賤的象征意義。如《漢書·東方朔傳》“董君綠幘傅鞲”，顏師古注“綠幘，賤人之服也”，白居易《憶微之》“折腰俱老綠衫中”中的“綠衫”是身份卑微的象征，這些都與它是間色有很大關系。此外，“綠”有美好的含義。如表示美酒的“綠酒”和代表美女的住所的“綠窗”等。此外“綠”有年輕的含義。如“綠云、綠鬢朱顏”指年輕的女子。“綠”還一般指草和樹葉的顏色。

二、“綠”的文化內涵

語言是文化的符號，是文化的代名詞。中華五千年的文化賦予顏色詞以豐富的內涵。“綠”作為顏色詞之一，它的源流、詞義演變都含有豐富的中國文化。“綠”，蘊含著中國古老的五行文化，“綠”的語義變化和特征中蘊含著中國的尊卑、生態意識的觀念等。

顏色詞最初只表顏色，而后來在其應用過程中，如在服飾、建筑等方面的應用中，被賦予了中國文化中特有的內涵。中國經過了漫長的封建社會，在這一階段，中央集權高度集中，為了維護封建統治，統治者對于社會的等級、尊卑制度非常重視。而古人對于尊卑禮儀的重視，極為明顯地反映在著裝上，著裝以顏色首分，外正內間，以示尊卑，自周代以來的歷代封建王朝，始終嚴格地區分正色與間色。因此，服裝的顏色成為古代尊卑觀念的集中體現。

在古代，一個人的身份、地位主要和他的服飾顏色有重大關系。身份、地位低下者，根本不能自由選擇衣服的顏色，同時，不同朝代、不同時期，由于統治者的興趣愛好和審美不同，服飾上的顏色所代表的身份、地位也就相應有很大不同，比如，在漢高祖時期，由于漢高祖崇尚赤色，所以當時社會就視赤色為高地位的象征。而清代，統治者崇尚黃色，視其為權利的象征，所以只有天子才可以穿黃色。

古人在對自然界顏色的認知基礎上，從正色、間色之分，延伸至日常的禮法中尊位、賤位之分。“綠”在很多含義中均有“地位卑微”之意。當其與古代官服規制相關時，這一含義得到了從朝廷到民間的擴展。比如：綠衣、綠袍、青衫等都表示地位低下的官員。如白居易的《憶微之》：“分手各拋滄海畔，折腰俱老綠衫中。”這里，“綠衫”指的是地位低下的官位。白居易的《琵琶行》中的“座中泣下誰最多？江州司馬青衫濕”，其中“青衫”也是地位低下的官員。在唐朝時，身著青衫是身份地位卑微的象征。青衣，本來是帝王、后妃的一種禮服，有莊嚴、正式之意，從漢代起，由于婢女、僮仆等著青衣，使得青衣有了卑賤者的意思。唐代以后，綠衣由卑賤者的服飾逐漸演化為一種頭衣，在民間，卑賤之意擴大化，有了侮辱性色彩。到了元明兩代，“綠”逐漸由“地位卑微”下降到“下賤”、“名聲不好”等含義。如元代和明代的妓女、樂人家的男子規定戴綠頭巾，后俗稱妻有外遇為“帶綠頭巾”，“綠”漸漸從“卑賤”之意引申為“有淫行”，“綠帽子”就是由此而來的，并沿用至今，可見其在民間影響的根深蒂固。

顏色詞“綠”的詞義在發展的過程中，在不同的情境和文化背景下產生了不同的象征意義。這些文化象征意義與中國的五行文化有著密切關系。五行文化對色彩上的影響主要是通過五行說來表現。

自古以來，中國漢民族就特別重視色彩，而色彩觀念的形成，離不開中國傳統的陰陽五行說。關于色彩的理論，最早的是五色說。這五色包括青、赤、黃、白、黑。據記載，這五色說的形成來源于五行說。五行說在西周時期形成，五行主要包括木、火、土、金、水這五種物質。在古代，由于人們認識世界的水平有限，因此常常用這五種物質來解釋自然界的很多現象和問題，很多關于世界本源的問題也都與此有關。同時，正是從這五種物質的色彩中，人們發現了物質世界的這種色彩屬性和規律。因此，將五行與五色對應起來，木對應青、火對應赤、土對應黃、金對應白、水對應黑。五行與五色相配，五色與五行產生了一種自然的對應關系。由于中國自古以來就有著很強的尊卑禮儀的觀念，這在色彩上有很明顯的表現，因此，色彩上分為正色和間色。正色地位高，而間色地位卑賤，如青、赤、黃、白、黑這五色為正色，而像綠、碧、紫等為間色，間色就是指不純正的顏色，這樣色彩本身也就有了高低貴賤的差別。

古人還將色彩與空間概念聯系起來，于是產生了五方，五色與五方也存在著一定的對應關系，東對應青、南對應赤、中對應黃、西對應白、北對應黑。其實，對于五方的理解也是從道家五行說出發的，因此五行與五色、五方彼此都有著密切聯系。根據五行說，正色使事物能夠相生相促進，而間色則相克、相排斥。

“綠”的語義經過引申，逐漸形成了很多與時代相契合的新詞新語。同時，在這些新詞新語里，“綠”又發展出很多新的含義。概括出來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綠”作“綠化”講

這一類例子有綠帶、綠色長城、綠肺等。在1993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漢語新詞新語典》里是這樣解釋“綠化”的：“種植樹木花草，改善自然環境或使生活環境優美衛生。”而這個詞首次出現是在1984年10月12日的《北京日報》上出現的。原文是這樣說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常熟市楊園鄉積極發展苗木花草，為城市進行綠化。”由此在全國興起了一場綠化革命，同時也因“綠化”一詞的使用，在中國形成了一種“綠化”現象。

2.“綠”作天然、健康、環保講

這一類詞語有綠色消費、綠色包裝、綠色蔬菜等。在這里古漢語里的單音詞“綠”已經變成了雙音詞“綠色”。如“綠色蔬菜”，這一詞的含義是指遵循可持續發展的原則，在產地生態環境良好的前提下，按照特定的質量標準體系生產，并經專門機構認定，允許使用綠色食品標志的無污染的安全、優質、營養類蔬菜的總稱。“綠色包裝”專指用能夠回收與再生的材料進行包裝等。

其實，與“綠色”詞語有關的句子也不少，比如：①村里有了綠色環保箱。②綠色保健飲品是當前飲料市場的主流。③綠色食品離我們有多遠？

這里的“綠色環保箱”、“綠色保健飲品”、“綠色食品”等詞中的“綠色”都和無污染、健康和環保有著密切關系，意為“天然、健康、環保”。毋庸置疑這是目前人們喊得最響的新詞新語了，它是人類反思自己對地球資源破壞后得出的結果。

“綠”在新時期形成的新詞新語，在詞語的形式上已經從古漢語里的單音詞“綠”變成了雙音詞“綠色”。同時，這些新詞新語的含義主要與生態意識有關。而這些詞語的形成不僅與現在的環保、生態意識有關，同時與“綠”的基本義也是分不開的。“綠”的基本義是“草和樹葉的顏色”，代表著自然、生機、希望，正是因為“綠”的這一層含義，所以出現了很多與“綠色”有關的詞語。

[1]駱峰.漢語色彩詞的文化審視[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3.

[2] 王文娟.五行與五色[J].美術觀察，2005（3）.

[3] 陳曉鳴.中國古代文化中的“尚青”觀念[J].長春：南通大學學報，2008（3）.

[4] 梁芳.“黃”的詞義演變及其文化內涵[J].吉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0（1）.

[5] 潘峰.論綠色文化詞語的隱含義[J].作家雜志，2011（11）.

作 者：吳小妹，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