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眉長篇小說《兵團兒女》主題內涵探析

⊙楊昌俊［新疆兵團廣播電視大學， 烏魯木齊 830001］

楊眉長篇小說《兵團兒女》主題內涵探析

⊙楊昌俊［新疆兵團廣播電視大學， 烏魯木齊 830001］

楊眉的長篇小說《兵團兒女》描寫了八千湘女參軍上天山、百萬解放軍在新疆兵團搞生產的宏偉場面。本文以兵團兒女謝冬、謝軍兄妹為中心，從五個方面探討《兵團兒女》的主題內涵。即以謝冬和養父哈薩克族哈尼肯一家的關系反映了民漢一家、兵團和地方的魚水情；以謝冬和養父尕老漢劉雨村的關系反映了兵團是英才聚集的地方；以謝冬曲折的戀情反映了兵團建制過程中部分領導利用強權掠奪美色，制造婚戀悲劇的現實；以謝冬曲折的事業反映了兵團在生產建設過程中出現的斗爭和失誤；以謝軍的戀愛和婚姻，反映了現實和理想的巨大反差。

《兵團兒女》 主題 內涵

楊眉的長篇小說《兵團兒女》描寫了八千湘女參軍上天山、百萬解放軍在新疆兵團搞生產的宏偉場面。兵團女兒以湘女拖拉機手金玲、佟香妹，勞動模范、兵團“花木蘭”賈秀芝，兵團衛生戰線標兵夏丹，知識分子園藝技術員楚嵐和俄語翻譯謝軍為代表；兵團男兒以排長后來的園林隊隊長代理副團長謝冬，連長后來的副團長張文海，園林隊隊長劉雨村等為代表。新疆兵團兒女來自全國各地，他們的主力來自轉業軍人。兵團兒女在建設邊疆的過程中發揮軍人艱苦奮斗的優良傳統，把無邊的荒原開墾成農田，節衣縮食勒緊褲袋支援新疆地方和全國建設。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建制的初期由于軍事配婚制，制造了一些婚戀悲劇；由于對改造大自然的規律認識不足，毀林開荒受到大自然無情的懲罰。“文革”的到來、政治上的高壓加劇了兵團兒女的悲劇命運。

本文以兵團兒女謝冬、謝軍兄妹為中心，從五個方面探討《兵團兒女》的主題內涵。

一、以謝冬和養父哈薩克族哈尼肯一家的關系反映了民漢一家、兵團和地方的魚水情

謝冬原名謝狗子，出生在陜北黃土高原上一個貧窮的木匠家庭，父母餓死于沙海中。與妹妹失散后成為乞兒的謝冬餓暈在哈薩克族哈尼肯一家的門口，被哈尼肯收留為養子。哈尼肯一家對待謝冬如親生兒子。謝冬跟隨養父大兒子從軍當了騎兵。新疆和平解放后，謝冬所在的部隊成為墾區駐軍，開始屯墾生涯。

以謝冬為代表的兵團人一邊拿槍保衛邊疆，一邊從事生產建設。他們穿一身沒有領章帽徽的黃軍裝，工資很低，缺吃少穿，一天到晚吃包谷面、酸白菜，不喝酒不吃肉，不知道新疆特產烤全羊是什么東西，沒見過。兵團人守著金山吃草根，他們為國家提供大批的商品糧棉。災區一個求救電話，兵團人餓著肚子把成車的糧食拉往災區。

兵團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有了危險自己扛，寧肯自己承擔損失也要保護地方百姓的利益。尕老漢劉雨村半夜發現洪水暴發，謝冬在請示上級無人接聽電話之時指揮園林隊抗洪。兄弟連隊的耕地已被洪水淹沒，筑壩可以保住部分莊稼田舍，但地方老鄉就會處在危險中。謝冬讓洪水流進了自己單位的棉地，減緩上游險情。園林隊主動泄洪，承擔了災情，得到了地方農牧群眾干部的千恩萬謝，因為他們幾乎沒有損失。謝冬本人遭到墾區生產指揮部門玩忽職守的質疑。

盡管謝冬在兵團生活艱苦，時而遭受指責，養父哈尼肯大力支持養子的事業，認為養子在兵團農場為國家做貢獻。謝冬到園林隊當隊長時，園林隊一窮二白。養父哈尼肯資助謝冬兩匹馬、兩頭牛、四只羊，園林隊靠地方老鄉哈尼肯的幫助發展起畜牧業。當園林隊的畜牧業發展壯大后，隊長劉雨村就把那些牲畜作價還給了哈尼肯一家。作為感謝，哈尼肯兒子黑里亞又用這筆錢辦了一個石油加油站，先免費后低價服務兵團。謝冬弟弟阿勒汗結婚時，由平房改為樓房的哈尼肯一家為其舉辦了隆重的婚禮，謝冬騎馬長途跋涉參加婚禮，傾其所有贈送禮金。謝冬沒有時間回家探望養父母，哈尼肯夫婦思子心切，親自到兵團農場看望謝冬。

二、以謝冬和養父尕老漢劉雨村的關系反映了兵團是英才聚集的地方

金駝灣墾區的謝冬是個漢族孤兒。由于在養父哈薩克族哈尼肯一家生活過六年，懂哈語、維語，會彈冬不拉，善騎馬射獵。謝冬在部隊的熔爐里鍛煉過，曾經在新疆軍區比武全能第一，是神槍手。在兵團是師標兵、市勞模，榮獲三等功、二等功。他十八歲就當了代排長，二十歲出頭就當了隊長，很有治理國營農場的能力。后來調任邊防團長兼政委。是兵團給了謝冬施展才能的大舞臺。

如果說能人謝冬的經歷過于傳奇，不具有說服力，那么，最能說明兵團是培養人才的地方的事例莫過于尕老漢劉雨村。尕老漢劉雨村解放前只是一個駱駝客，人們叫他駱駝劉。謝冬父母彌留之際把一雙兒女托付給駱駝劉，在一場沙塵暴中駱駝劉和謝冬失散，駱駝劉在延安參軍，運輸軍需品，謝冬的妹妹被送往延安保育院。駱駝劉在部隊取名劉雨村，轉業后成為兵團園林隊的車把式。尕老漢會唱陜北的信天游，在管理園林隊時能為謝冬出謀劃策，后來升為園林隊隊長，把園林隊建設得欣欣向榮，還娶了勞動模范、兵團“花木蘭”湘女賈秀芝。

駱駝劉從一個無名小輩到部隊的一個有名有姓的普通戰士劉雨村，再到生產建設兵團農場的一名普通職工車把式尕老漢，再到園林隊隊長劉雨村，雖然平凡，但其人生價值逐步升華。劉雨村從個體的人走向集體的社會的人，從一個只為個體生存掙扎的人成長為為了團體奮斗的人，個人才華得以在集體的大舞臺上展現。

三、以謝冬曲折的戀情反映了兵團建制過程中部分領導利用強權掠奪美色、制造婚戀悲劇的現實

謝冬與湘女金玲、夏丹、佟香妹的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是貫穿作品首尾的主線，其中謝冬與湘女金玲的愛情悲劇是對新疆兵團曾經出現的軍婚過程中權力滲透造成人倫慘劇的有力控訴。

兵團在新疆區域內以兵團、師、團、營、連（隊）、排、班為建制。湖南女兵到新疆后，謝冬是女兵排長。十八歲以上的女兵分配給老革命們做老婆，先團領導后營連職干部，組織介紹，自由戀愛。排以下干部三十歲以下老兵讓道。

金駝灣墾區最漂亮的湘女十九歲的金玲被四十三歲的團長富天全相中，金玲告訴富天全自己已有心上人謝冬。隨身攜帶槍支的富團長欲強行非禮，被不慕強權的金玲以扣動槍支開關自衛而震懾，只好放走了金玲，但從此和女兵排長謝冬結下冤仇，立志報復。富天全不久升任師長。富天全一方面不忘情仇，授意下屬原處長現在兼團長的王乃宇不要放過謝冬；另一方面官場得志的他很快忘了金玲另覓新歡去了。

二十一歲的女兵排長謝冬自知不能和政策對抗，自覺退出情場，為了遠離金玲自請到最偏僻農場園林隊。謝冬在園林隊當隊長，把園林隊建設得朝氣蓬勃，獲得來視察的兵團司令的賞識，同時謝冬表演的馬術也征服了陪同司令一起來訪的處長王乃宇的夫人：二十三歲年輕貌美的醫生夏丹的芳心。

夏丹做紅娘為上級領導牽線搭橋，出于政治目的拆散了謝冬和金玲的戀情，一方面對謝冬和金玲感到歉疚，覺得對不起謝冬；另一方面她出自真心地賞識多才多藝的謝冬，還有就是對自己婚姻的極度失望，主動勾引謝冬。謝冬在感到和金玲結合徹底無望的情況下情不自禁地和主動獻身的夏丹發生了肉體關系，結果他們發生了一夜情。

沒有生育能力的處長兼團長王乃宇四處尋芳獵艷，導致夏丹與他離婚。園藝技術員楚嵐自知躲不過恢復單身的色魔王乃宇的毒爪，主動迎合王乃宇的情欲，故意使其縱欲過度而暫時喪失男性功能。

處長王乃宇在師長富天全的暗示下，在兵團司令對謝冬有好感、以后欲提拔抗洪有功的謝冬為副團長的情形下，決定拿金玲下手報復謝冬，以讓官運即將亨通的謝冬付出情場的代價。金玲在王乃宇以謝冬的政治前途為要挾的情況下，被迫答應和王乃宇結婚。不明真相的謝冬以為金玲要和自己共度終生，在金玲結婚前夕，兩人纏綿一晚，第二天早上金玲不辭而別。

金玲以犧牲愛情婚姻為代價換來謝冬代理副團長的職務，最終死于王乃宇的槍支走火、汽油焚身，導火索是金玲和謝冬的私生子。王乃宇泄憤故意殺人，卻讓謝冬承擔罪責，判刑入獄。

金玲是一個天生麗質的湖南女兵，成為兵團兩任團長富天全、王乃宇追逐的對象。作品以金玲和謝冬愛情悲劇反映了兵團建制過程中部分領導利用強權掠奪美色、制造婚戀悲劇的現實。

金玲嫁人后，謝冬欲娶夏丹為妻，卻遭到夏丹的拒絕。夏丹一方面為自己占有了謝冬的身體覺得對不起謝冬的心上人金玲；另一方面出于傳統封建觀念覺得二婚女配不上初婚男。但夏丹無疑是愛謝冬的，她幫助已經亡逝的金玲撫養謝冬的孩子就是證明。

在深愛謝冬的三個女人金玲、夏丹、佟香妹中，謝冬最不想娶的女人是年幼的佟香妹。不管謝冬主觀怎樣抗拒，客觀上人是社會的動物。在政治斗爭的漩渦中，謝冬成了犯人。佟香妹用自己的體溫救活了在邊境線上凍僵的謝冬。謝冬最難忘的女人是長眠地下的金玲。謝冬與金玲、夏丹、佟香妹的關系和政策有關，更和權力的介入有密切關系。

四、以謝冬曲折的事業反映了兵團在生產建設過程中出現的斗爭和失誤

兵團在從戰爭走向和平的過程中，從清一色的男子到出現少數女性，男女數量嚴重失衡，為了爭奪配偶權，人作為自然動物的獸性利用權力顯現出來。那些曾經在戰場上立過功、受過傷，逐步爬上領導崗位的老革命，比如富天全，得不到心儀的美女金玲，就得讓自尊心受損的尊嚴通過懲罰報復情敵謝冬來彌補，使謝冬的事業充滿坎坷，去了最偏遠的農場園林隊。善于做政治工作的王乃宇本來有嬌妻夏丹，比一大群男光棍幸福許多，卻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生活極其放蕩，最后強娶美女金玲，制造了金玲和謝冬戀愛婚姻的悲劇。基建營營長朱禾和兵團“花木蘭”賈秀芝建設水庫時同居一室，后來才知道賈秀芝是女子時，很后悔當年沒有從身體上強行先下手，后來向一直追求謝冬的佟香妹求愛，被拒絕后對謝冬懷恨在心。

富天全、王乃宇和朱禾三人處處在事業上刁難謝冬，除了都把謝冬當成情敵很難相處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對生產建設的規律認識不清，盲目蠻干，邀功請賞以及為個人仕途爭斗。

謝冬在園林隊大搞副業，培植接班人劉雨村，團結連長張文海，以生產建設為中心，進行多種經營，經濟自立自足。處長王乃宇和營長朱禾不同意多種經營，園林隊培植的禾苗被基建營營長朱禾拒絕，而朱禾手下的職工一不搞生產，二不搞建設，四處打工糊口。王乃宇和朱禾為了完成上級規定的開荒任務，不顧代理副團長謝冬的反對組織機器大規模毀林開荒。

新疆沙漠面積占全國沙漠面積近60%，干旱地區由于綠色植被的減少和人為的破壞，大片土地沙漠化。新疆兵團在開發新疆的過程中曾經走過一段誤區，對此謝冬有切膚之痛。謝冬的父母倒斃于沙海中，謝冬和妹妹謝香香在沙海中失散。謝冬在治理南疆的沙漠中曾經救過沒有沙漠常識的張文海的命。謝冬的養父母哈尼肯一家對綠色植物、對環境的保護也有和謝冬一樣的認識。謝冬的哥哥黑里亞站在謝冬一邊，和朱禾指揮的機器毀林開荒展開面對面的斗爭。金玲堅決支持謝冬，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謝冬以反革命罪被抓進監獄。當千畝天然林被毀后，人對大自然的肆意掠奪開發終于遭到大自然無情的報復。多年后，謝冬和監獄里的數人在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沙塵暴中失蹤。

兵團人戰天斗地，既充滿了豪情壯志也溢滿了悲情苦志，既把部分沙漠變成了綠洲也把野生的原始叢林變成了荒灘沙丘。兵團人與人斗，既有上下級同事之間為感情而斗，也有為了個人仕途的爭斗，比如朱禾一直把謝冬作為自己的政敵與之做對，政治路線錯誤的爭斗集中體現便是“文化大革命”的開始，謝冬成了反革命。

五、以謝軍的戀愛和婚姻，反映了現實和理想的巨大反差

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在建制初期由于特殊的時代環境，采用了以自由戀愛為基礎的“拉郎配”“鴛鴦對”的軍事配婚制。最初的動機體現了黨中央對長年征戰的將士的人文關懷，優先照顧勞苦功高的老領導。在具體執行過程中有的鴛鴦被強行拆散，但仍有對感情堅貞不移，即使嫁作他人婦，仍然不能面對現實的女性，比如金玲。有些年輕姑娘先結婚后戀愛，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逐步培養起和當初看不上的男子的感情。作品以謝軍的戀愛和婚姻試圖說明現實生活中幸福的婚姻可以慢慢培養。金玲和謝軍是有區別的，金玲婚前有意中人，謝軍則沒有。

謝冬的妹妹謝香香在延安保育院長大后為感謝軍隊的培養改名為謝軍，后來被送到蘇聯學習俄語，大學畢業后來到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某師部當俄語翻譯。師部新進一批拖拉機、收割機。蘇聯派專家肖洛霍夫等來新疆授課培訓拖拉機手、收割機手，中方翻譯人是年輕漂亮的謝軍。肖洛霍夫瘋狂追求謝軍，謝軍謊稱早已有老公，在師部工作。為擺脫外國專家肖洛霍夫的糾纏，由組織出面給謝軍介紹對象，認為新上任的師長富天全最合適。富天全和謝軍年齡懸殊太大，兩人志趣愛好完全不同，謝軍哭得死去活來，堅決不愿意，最終卻無奈地、郁郁寡歡地嫁給了富天全。

從理論上來看，富天全和謝軍沒有愛情的婚姻基本不會產生幸福感，但在物質生活相當簡陋的當時，這樣的婚姻比比皆是，人們對精神的追求還遠遠不夠。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在長期的生活磨合中即便沒有產生愛情也產生了同志之情、戰友之情和骨肉親情，更何況殺敵英雄富天全富師長也并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窩囊廢。謝軍在正視現實之后，逐步接受了富天全，他們的夫妻關系最終走向和諧。

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不管個人戀愛婚姻是否幸福，生產和建設的集體事業是否順利，個人前途是否光明，兵團兒女以他們的血肉之軀屯墾戍邊，書寫大愛無邊的華章，因為對祖國的熱愛，對戍邊職責的神圣感，他們愛上了這片熱土；更因為在兵團這片熱土上兵團兒女奉獻了他們的青春和生命，他們更難以割舍對兵團的感情。

《兵團兒女》主題內涵極其豐富，本文以兵團兒女謝冬謝軍兄妹為中心，從五個方面探討了其主題內涵。

[1] 楊眉.兵團兒女[M].石家莊：花山文藝出版社，2009.

作 者：楊昌俊，碩士，新疆兵團廣播電視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當代文學。

編 輯：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

本文系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兵團文學史專題研究》子課題，批號：11BTYB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