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銳
(1.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4;2.湖北廣播電視大學,湖北 武漢 430074)
最低工資制度本質是國家為維護勞動者獲得勞動報酬的合法權益,改善弱勢勞動者收入狀況,保障其個人及家庭成員基本生活,而對勞動力市場進行干預的一種手段。在中國知網上以“最低工資”為篇名關鍵詞進行文獻搜索,查詢結果顯示,截止到2015年1月16日,共有2862條結果,其中2010年的成果最多(442條),其中被引用次數最多(101次)的是韓兆洲、魏章進在2006年發表在《統計研究》上的《我國最低工資標準實證研究》。以“最低工資標準”為篇名關鍵詞進行文獻搜索,查詢結果顯示共有1729條結果,其中也是2010年成果最多(315篇),其中被引用次數最多仍然是韓兆洲、魏章進的同一篇文章。繼續在此基礎上以“測算”為篇名關鍵詞在結果中搜索,僅有17條結果顯示。目前,國內研究更多關注最低工資對勞動力市場的影響,對于如何測算適當工資標準以實現最低工資標準本身確定和調整的合理性的研究成果很少。
《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從國家法律層面做出“國家實行最低工資保障制度”的規定①,但沒有對最低工資的涵義做出界定。在《勞動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若干問題的意見》中對“最低工資”進行了進一步說明:最低工資指勞動者在法定工作時間內履行了正常勞動義務的前提下,由其所在單位支付的最低勞動報酬②,該《意見》還對最低工資具體范圍以剔除項形式做出規定:最低工資不包括加班費,住房補貼、用人單位伙食補貼,夜班、低溫、有毒等特殊崗位津貼,社會保險等法定福利的內容③?!蹲畹凸べY規定》將最低工資界定為用人單位在勞動者提供了正常勞動前提下依法支付給勞動者的最低勞動報酬④,并對“正常勞動”及勞動者依法享受探親假、生育(產)假等法定假期間及依法參加社會活動期間等“視為提供了正常勞動”做了說明。
建立最低工資制度是構建和諧勞資關系的重要制度,但對于最低工資制度一直沒有明確統一的理論依據。亞當·斯密(1776)[1]認為,勞動工資有一定標準,即使最低級勞動者的普通工資,也不能低于這一定標準。馬克思[2]在19世紀40年代認為工人要維持其生存并能延續自己的子嗣需要一些生活必需品,生產這些物品的最低限度的支出就是最低工資;之后,他在明確區分勞動與勞動力的基礎上指出:工人出賣的是勞動力,與勞動能力的價值相一致的工資是勞動能力的平均價格,就是我們所說的平均工資,也就是最低限度的工資。Authur Marsh[3](1979)認為最低工資是雇主在雇員履行正常勞動義務后支付給雇員的不得少于給定標準的勞動報酬。韓兆洲[4](2006)認為最低工資制度是指在法定工作時間內勞動者提供了正常勞動前提下,國家以法律形式保障勞動者所應得的能維持其生存及供養其家屬的最低報酬的制度??梢?,韓兆洲的觀點與馬克思工資理論是一致的。張銜、徐延辰[5](2014)回顧了自古典經濟學以來的威廉·配弟、杜爾閣、亞當·斯密、大衛·李嘉圖、約翰·穆勒、馬克思、馬歇爾、凱恩斯等與最低工資密切相關的主要工資理論,并認為在既有的主要工資理論中,唯有馬克思的工資理論可作為最低工資標準的理論依據。古典經濟學僅考慮到再生產勞動力的最低生理需要,難以保障勞動者提供正常勞動。馬歇爾提出的勞動供給價格雖然在構成因素上與馬克思工資理論相似,而其所提出的效率工資理論是一種最優工資理論。只有馬克思工資理論是從勞動力正常再生產和發揮職能所必需的生理因素和社會因素來決定勞動力的價值,也是勞動者在正常勞動力市場條件下愿接受的最低工資。
國際上確定最低工資標準有政府立法、勞資談判和三方協商三種形式。中國最低工資的確定和調整實行政府、工會和企業三方代表協商原則,由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勞動保障行政部門和同級工會、企業聯合會或企業家協會共同研究擬訂方案,并將其報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⑤。寧光杰[6](2011)運用全國287個地級市2006、2007年的數據,從企業、勞動者和政府三方利益的角度構建中國最低工資標準制定和調整影響因素的分析框架。研究發現,中國最低工資的確定是企業、勞動者和政府三方博弈的結果??梢?,三方各自力量的博弈會影響到最低工資標準的確定。然而,目前不健全的三方協商機制使得政府在最低工資確定過程中發揮主導作用。
在我國學者的研究中,傅薇[7](2006)在比較國內外最低工資制度異同的基礎上探討了其發展變化,以廣東省最低工資為例,依次運用面板數據和時間序列數據建模,得出結論:物價上漲會導致最低工資水平上升,但失業率、人均GDP、平均工資等對最低工資調整的影響不大。范君暉[8](2007)等以上海最低工資為例,利用粗糙集和神經網絡技術得出居民消費價格、市平均工資、人均GDP、贍養人口、人均消費性支出和人均可支配收入六項影響因素。魏章進、韓兆洲、余鵬翼[9](2010)將最低工資的影響因素歸納為經濟效應因素、生活費用因素、分享與發展因素、企業和政府支付能力因素,他們進行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研究的結果表明,最低工資標準主要受居民生活費用的影響,其次是職工平均工資水平和當地的經濟發展狀況,而受就業、失業率指標影響較小??梢?,多數學者認為物價因素是影響最低工資標準的主要因素之一,失業率對其影響不大,而研究者對其它因素影響的看法不一致。
無論是最低工資制度的批評者還是支持者,他們可能都高估了最低工資制度對某一國家社會經濟運行所產生的影響。事實上,最低工資制度對其影響大小主要取決于規定的最低工資標準是否合理,只有合理的最低工資標準才能使最低工資制度發揮其有效的社會功能和經濟功能。
國際通用的確定最低工資標準的方法有比重法、必需品法、生活狀況分析法、國際收入比例法、累加法、恩格爾系數法、超必需品法、分類綜合計算法、數學模型法等。我國2004年《最低工資規定》中提到的確定最低工資標準的方法有比重法和恩格爾系數法。根據這兩種方法計算出月最低工資標準后,再考慮職工個人繳納社會保險費、住房公積金、職工平均工資水平、社會救濟金和失業保險金標準、就業狀況、經濟發展水平等進行必要的修正。這兩種傳統測算方法是我國現階段使用最多的方法,但這些方法有些陳舊,近年來,我國最低工資執行效果不十分理想和測算方法的不合適有一定關系。
國外文獻中,有一些研究試圖通過引入工具變量解決最低工資標準測算的問題,但效果不佳。目前,國內研究更多關注最低工資對勞動力市場影響。一方面,這些研究大多只從理論上進行分析,較少實證研究;另一方面,他們將最低工資標準作為既定前提進行分析,對于最低工資標準本身確定和調整的合理性缺乏相應的深入研究。
自2000年以來,國內學者對最低工資標準測算的研究有所進展,但與國外研究成果相比仍然欠缺。馬琴[10](2001)以上海市最低工資標準為例,運用“比重法”與“菜籃子法”相結合的方法,建立一般數學模型,認為在生存線、溫飽線和發展線三條最低工資參考線中,最低工資標準的確定應以發展線為基準最合理。汪泓[11](2001)也以上海市最低工資標準為研究對象,運用統計學和模糊神經網絡模型研究了最低工資標準和三條社會保障線的合理定位。范君暉、吳忠、李旭芳等[12](2007)應用融合粗糙集對神經網絡模型改進后作為工具對上海最低工資標準進行了研究。沈艷杰[13](2010)以北京市最低工資標準為例,采用灰色關聯分析法和計量回歸分析方法得出北京市最低工資標準偏低的結論,并指出只有適度的最低工資標準才能發揮其社會經濟功能。
在我國目前最低工資標準測算研究領域中,暨南大學韓兆洲教授對最低工資的研究具有代表性⑥。韓兆洲、魏章進[14](2005)利用ELES法(擴展的線性支出系統法)從居民的消費中計算出生活必需消費的金額來測算最低工資標準,并對北京、上海、廣州的最低工資進行了實證研究。韓兆洲、魏章進[15](2005)采用灰色關聯分析法,分別從橫向和縱向兩個維度建立最低工資的灰色模型,定量分析了最低工資標準的主要影響因素。魏章進、韓兆洲[16](2006)利用神經網絡分析工具建立新的最低工資標準測算方法對廣東省最低工資標準進行了測算。魏章進、韓兆洲[17](2008)基于測算貧困線的馬丁法建立了另一種新的測算最低工資標準方法“馬丁法”。魏章進、韓兆洲[18](2010)基于最低工資的因子測算模型對我國當前制定最低工資標準的主要影響因素進行了研究。韓兆洲、魏章進[19](2011)用馬丁法、ELES法、國際收入比例法等方法測算我國最低工資標準,研究結果表明多數省市最低工資標準僅達到生存線,離發展線仍有很大差距,得出我國現行最低工資標準偏低的結論。李艷、韓兆洲[20](2012)分析了上海、北京、廣州和深圳等四大一線城市的執行最低工資標準現狀,運用ELES模型對其最低工資標準進行測算,發現該四大一線城市最低工資ELES理論值與實際執行值有較大差距,還存在最低工資標準與職工平均工資比例、人均 GDP比例關系失調等問題。張銜、徐延辰[21](2014)基于韓兆洲教授使用過的ELES法對我國法定最低工資標準進行定量研究,得到與其相同的最低工資標準過低的結論。韓兆洲教授指導的碩士生蔡火娣[22](2010)對現行的恩格爾系數法、比重法、國際收入比例法、必需品法等測算方法的優缺點進行比較,在對ELES法、神經網絡法、馬丁法、灰色系統模型法、經濟計量模型法的測算思路與操作流程進行梳理基礎上,引入綜列線性支出系統法、基于收支比例平衡的測算方法和基于基尼系數的測算方法對北京市最低工資標準進行實證分析,力求實現選擇合理簡便而易于操作的測算和調整最低工資標準的方法。在某種意義上,蔡火娣的研究既是對韓兆洲教授成果的繼承和發揚,也是對我國目前測算最低工資標準方法研究的小結。
能代表我國關于最低工資標準測算研究的最新成果的是楊蓮秀教授[23]在2014年9月發表的《最低工資標準影響因素實證分析——以上海為例》。她借助EVIEWS、EXCEL、SPSS等軟件工具,以上海市最低工資標準為研究對象,利用2000—2012年的宏觀數據,運用計量模型原理和灰色理論—熵原理,分析各影響因素內在關系,梳理其權重和次序,分別探討了最低工資標準與最低生活保障線、平均工資、從業人員工資、人均GDP、市財政收入、市財政支出、全國GDP、全國國民收入、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的關系,并探討了最低工資標準與經濟社會發展的協調性及其界限。研究結果顯示19個所選因素都對最低工資起到重要影響,中國現行的最低工資標準過低,只有在一定合理界限內的最低工資才能起到保護勞動者合法權益、縮小收入分配差距、分享改革成果等制度目標。
建立最低工資制度是構建和諧勞資關系的重要制度,但對于最低工資制度一直沒有明確統一的理論依據。我國多數學者更加傾向于以馬克思的工資理論作為最低工資制度的理論依據。
國內外學者大多關注最低工資經濟效應的理論模型和實證分析,關于如何測算適當工資標準的研究成果很少。我國最低工資標準相關領域的研究者們的研究成果指出我國現行最低工資標準不足之處,得出我國現行最低工資標準偏低的一致結論,并達成“合理即最佳”的共識。一方面,最低工資標準過低無法保證勞動者的基本生活需要,不利于建立和諧的勞資關系和國家長治久安;另一方面,過猶不及,最低工資標準偏高則既對低收入勞動力的就業產生影響,也會加大企業人工成本,不利于企業發展,最終損害勞動者的長遠利益。然而,對于“合理的最低工資標準”,相關研究都未能給出明確的答案,對最低工資測算模型的研究還不成熟,尤其在最低工資標準合理性的評判方面沒有建立最低工資標準的評價體系,無法作為最低工資測算和調整的科學依據。此外,在國內研究中,幾乎所有的文獻都回避或者忽視了最低工資制度的內生性問題⑦。在實證研究中,雖然有些學者進行了嘗試性的探索,但測算模型也因其地域性或測算方法的局限性而不能被廣泛適用。因此,確定最低工資評價標準,建立最低工資標準的評價體系,合理測算和調整最低工資標準,應該是今后最低工資標準的主要研究方向之一。
[注 釋]
①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第18條.
②勞動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54條.
③勞動部《關于貫徹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法〉若干問題的意見》,第54條.
④2004年最低工資規定,第3條.
⑤2004年最低工資規定,第8條.
⑥寧光杰.中國最低工資標準制定和調整依據的實證分析[J].中國人口科學,2011(1):26-34.
⑦楊蓮秀.最低工資標準影響因素實證分析—以上海為例[J].上海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5):9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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