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麗
(黑龍江大學,哈爾濱 150080)
羅蘭·巴爾特廣義互文思想探析*
孫秀麗
(黑龍江大學,哈爾濱 150080)
羅蘭·巴特的符號學思想與學術實踐經(jīng)歷了結構主義和后結構主義兩個階段,所涉及的研究范圍非常廣泛。在其從結構主義轉變?yōu)楹蠼Y構主義的過程中,巴特受到朱莉婭·克里斯蒂娃廣義互文概念的影響。他結合自己的批評實踐合理闡釋互文本的根本性質(zhì)和閱讀的關鍵作用,倡導意義的多層面性質(zhì)和不確定性。了解巴特的互文思想有助于厘清其后結構主義時期的理論主張,找到其思想發(fā)展的軌跡線索,以便較為全面地理解和掌握他的后結構主義符號學理論體系。
文本;互文本;羅蘭·巴特;后結構主義
羅蘭·巴爾特是20世紀法國著名的符號學家、文學批評家和思想家。他的學術研究分為結構主義和后結構主義兩個階段。無論在學術生涯的哪一個階段,巴爾特都在試圖回答他窮盡一生之力探索的問題:意義如何誕生以及如何在社會實踐中展示出來(Brown 1992:1)。在結構主義階段,巴爾特贊同結構主義基本理論的設想,認為符號背后存在共同的結構框架,并且這一共同的結構主義框架處于支配地位,掌控符號的表現(xiàn)方式和形式。他試圖建立以結構主義語言學為理論框架的,可以分析其他社會文化符號系統(tǒng)的符號學體系。60年代中后期之后,巴爾特轉變?yōu)楹蠼Y構主義者。他受到德里達、克里斯蒂娃等后結構主義學說的影響,試圖解構結構,摧毀系統(tǒng),發(fā)揮能指功能,注重能指之間的差異性和相互關聯(lián),否定意義的確定性僵化思想觀念,發(fā)現(xiàn)主體,解放主體,進而強調(diào)文本的復數(shù)意義。在從結構主義轉變?yōu)楹蠼Y構主義的過程中,巴爾特并未簡單地否定和拋棄前期主張。事實上,巴爾特在學術研究初期就對結構主義進行批判式吸收和利用。他在《寫作的零度》和《符號學原理》等著作中顯示出重視言語、否定能指與所指簡單對應的理論主張。在后結構主義階段,巴爾特的代表作是《S/Z》、《文之悅》、《戀人絮語》等。他提出許多新概念來解構邏各斯,否定二元論,闡述他的后結構主義學術立場。在這些概念中,互文概念是核心。圍繞互文概念,巴爾特重新定義文本,區(qū)分文本與文學作品之間的差異和關聯(lián),將文學文本劃分為可讀文本和可寫文本。本文將系統(tǒng)闡釋巴爾特的互文觀念,以期澄清巴爾特與其他學者,特別是互文概念的提出者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思想的關聯(lián)和不同之處。
1965年, 克里斯蒂娃從保加利亞來到法國,她的研究興趣符合當時學術界從結構主義轉為后結構主義的潮流。她很快就指出處于鼎盛時期的結構主義研究方法存在的不足,即無法解釋符號中存在的歷史因素和主體因素(弗朗索瓦·多斯 2004:458)。這一時期,學術界已經(jīng)開始注意到結構主義范式的不足,并不斷有反對結構主義的研究著作問世,如德里達的《論文字學》和《書寫與差異》以及福柯和拉康等學者的著作。學者們試圖找尋文本背后沒有明確表達的東西,而不是像傳統(tǒng)結構主義那樣澄清眾多文本中存在的共同的結構因素。克里斯蒂娃由于喜歡巴爾特的講課風格并被其獨特的氣質(zhì)以及學識所吸引,她去聆聽巴爾特的講課,并經(jīng)常和巴爾特探討問題,因此得到巴爾特的指導,成為巴爾特的學生。1966年,克里斯蒂娃與巴爾特談到巴赫金的復調(diào)理論和狂歡化思想,巴爾特敏銳地感覺到巴赫金思想將給法國學術界帶來重大影響。他邀請克里斯蒂娃在他的研討班上做關于巴赫金對話理論的報告,并給予極高的評價。之后,克里斯蒂娃在巴赫金對話理論的基礎上進一步拓展,提出新概念——互文性,并在多部著作中進行闡述。隨后,很多其他著名學者,如里法泰爾、熱奈特等都對這一概念從不同角度進行闡釋。
在克里斯蒂娃介紹巴赫金的時候,法國大多數(shù)學者,包括巴爾特在內(nèi),都不了解巴赫金的思想。大家驚奇地發(fā)現(xiàn)巴赫金的思想與當時出現(xiàn)在法國的反對結構主義的學術思想有很多相似之處。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論就是建立在巴赫金的對話思想理論基礎上的。在“新舊批評之爭”中成為新批評旗手的巴爾特很快放棄對符號文本的結構主義分析方法,對互文性概念給予大量的支持。他贊同克里斯蒂娃的廣義互文性概念,指出文本中的任何一種特征都會以某種方式指向無限的其他文本,從而摧毀意義具有本源的理論主張(Allen 2003:79-81)。而且,這種互文不是文字文本之間的簡單引用或者簡單關聯(lián),而是文本對整個文化文本的參照、貢獻和影響。巴爾特在符號學研究中,不但關注文學文本自身,而且關注廣大的社會文化文本。他利用符號學的研究方法,對各種文化現(xiàn)象,如音樂、繪畫、攝影、服裝以及傳媒等,進行符號學解析。豐富和復雜的社會文化文本既是文本自身又是具體符號研究的背景,各種文本在其中相互交叉、影響,進而形成互文,以至于任何一種符號形式都無法單獨真實地表現(xiàn)現(xiàn)實世界。具體的符號形式,如文學文本,只能體現(xiàn)符號與其他符號的相互關系,沒有辦法體現(xiàn)作家所要表現(xiàn)的復雜現(xiàn)實世界本身。(胡經(jīng)之 張首映 1988:525)。
早在《神話集》等著作中,巴爾特在分析各種文化現(xiàn)象時就不是僅僅局限于對這些現(xiàn)象形式的研究,而是試圖探討這些文化現(xiàn)象體現(xiàn)出的意義和意識形態(tài)。其寫作目的是要透過文化的表面形式發(fā)現(xiàn)和體會隱藏其中卻不易被人意識到的東西。符號的意指行為由能指和所指構成的二級系統(tǒng)構成,在這個系統(tǒng)的第一個層面,能指與所指結合構成符號,這個符號隨即作為新的能指與另一所指結合構成新的符號,這樣的符號意指過程永不停歇地進行著,使得意指行為呈現(xiàn)生成性。正因為對意指行為持這樣的觀點,巴爾特迅速接受克里斯蒂娃的互文理論。克里斯蒂娃透過符號象征表面層面,探求前符號態(tài)的廣大領域,討論符號的生成和意義的產(chǎn)生。同樣,巴爾特所說的神話不是關于世界的真實,而是類似于符號象征層面的文本表面現(xiàn)象。在巴爾特眼里,大眾文化背后有深刻的意識形態(tài)內(nèi)核,而不是簡單的表面形式。在對諸多文化符號的研究中,巴爾特運用巴赫金和克里斯蒂娃的對話學說和互文理論,將文本解讀為差異性和多元性同時體現(xiàn)的綜合體。他否定作者對文本的解釋權,將作者和文本隔斷,認為文本是通過諸多互文方式,如戲擬和變形的方式形成的。
克里斯蒂娃在闡述互文理論的時候,從文本形成的角度強調(diào)互文本的形成在于文本的生成過程。在《巴赫金:詞語、對話和小說》以及《語言中的欲望》等多部著作中,克里斯蒂娃都闡述有關互文在文本寫作中形成的觀點,認為任何文本都是文本間相互作用形成的產(chǎn)物,“都是對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變形”(Kristeva 1980:66)。互文性是文本的基本屬性,在文本誕生時就存在于文本中。寫作是互文得以形成的場所和保證。在克里斯蒂娃這里,寫作成為互文生成研究的主要對象之一。首先,寫作主體會對其他文本進行否定性處理從而與其建立關聯(lián)。這樣的否定既可以是對原文本的完全否定,也可以是部分否定。在文本不否定其他文本的地方,詞語像網(wǎng)絡結點一樣起到連接相關文本的作用。文本中的詞語成為文本相互之間產(chǎn)生互文效果的交匯空間。在這一空間中,作家、讀者、人物、現(xiàn)在、過去都是相關文本,相互之間進行對話。“研究文學文本和詞語符號的問題,就變成研究它與其他文本和詞語符號的關系問題。”(Moi 1986:39) 克里斯蒂娃還在巴赫金關于作者與讀者關系研究的基礎上分析作者與讀者在互文本形成過程中的作用,在承認讀者作用的同時,充分肯定作者的主觀能動性。主體在互文本網(wǎng)絡中呈現(xiàn)碎末狀態(tài),喪失傳統(tǒng)意義的主體身份,只剩下文本中的主體痕跡,不對意義進行強制界定,但為文本與文本之間的相互游戲提供機遇。符號(文本)的意指過程被克里斯蒂娃描述為“前符號態(tài)”和“符號象征態(tài)”兩個層面(Kristeva 1984:24)。前符號態(tài)符號與欲動的非理性主體對應,而符號象征態(tài)對應理性主體,它們共存于符號意指過程中。在具體的文本中,這兩種符號形態(tài)表現(xiàn)為生成文本和現(xiàn)象文本的共存。現(xiàn)象文本誕生于生成文本并且寄居于生成文本。對于現(xiàn)象文本,我們可以進行語音、語義和句法等結構主義方式的表層研究,但是由于生成文本不具有同質(zhì)性,不可以進行結構主義性質(zhì)的研究。互文本誕生于具有同質(zhì)性特征的現(xiàn)象文本與具有異質(zhì)性特征的生成文本之間的交匯處。
但巴爾特對互文概念的界定并不是對克里斯蒂娃互文性概念的簡單認同。他根據(jù)自己的符號學研究實踐指出,互文的生成不但與文本的形成有關,而且與讀者的閱讀有關。巴爾特更強調(diào)讀者和閱讀,認為閱讀并不是寫作之后的行為,而是與寫作同時存在,在互文本形成的過程中起重要作用。文本意義不是在文本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產(chǎn)生的,而是在讀者的閱讀過程中生成的。真正的意義之源是讀者而非作者,讀者的作用如此重要,甚至可以取代作者。不同的讀者根據(jù)自己的知識背景對文本進行不同意義的解讀,使文本呈現(xiàn)開放性特征。“讀者對文本意義的不同解釋不會引起沖突,讀者之間不是決定意義的敵人。文本可以承載眾多意義可能性,復數(shù)讀者的解讀在文本那里匯合,交流,并共存。”(Brown 1992:212)
巴爾特強調(diào)讀者對互文本生成的作用,并從閱讀的角度談論互文。他認為,書寫符號與口語符號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他分析的文本多為書寫符號文本。口語符號受制于具體的交流語境,但文字文本具有自由性,不再嚴格地受制于具體情境,甚至不需要閱讀者的應答。“使寫作與言語相互對立的原因是,前者永遠顯得是象征性的、內(nèi)向化的、顯然發(fā)自語言的隱秘方面的;而后者只是一種空的記號之流,只有其運動才具有意指性。”(羅蘭·巴爾特2008:14) 由于文本與主體沒有密切的、不可分割的關系,因此作者沒有對文本的絕對話語權和控制權。作者創(chuàng)作完作品后,作品便具有生命力,不再受制于作者,作者相對于這樣的文本來說,不具有界定其意義的作用。巴爾特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談論“作者之死”的。作者的存在只是作為另一個文本對當前文本進行補充,與其交織,形成互文。如此,在作者失去對文本的控制權及決定作用以后,文本獲得自由,讀者自然擁有根據(jù)自己的知識和背景對特定文本進行理解和解讀的權力。讀者在自由解讀中生成另一種意義上的寫作,也就是讀者一方的寫作。巴爾特將這種意義上的寫作稱為真正的寫作,一種沒有主體支配并使文本之間形成互文的寫作。
由于強調(diào)讀者的作用,巴爾特的互文既包括同時代和前時代的文本,也包括后來的文本。“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指的是先前的和同時代的文本,巴爾特則把‘后來的文本’也看成互文,從而使得以時間先后為基本坐標的‘來源’和‘淵源’問題更徹底地失去了有效性,也使我們更容易理解互文性研究為什么不能混同于影響研究。”(秦海英2008:4) 后來讀者對先前文本的解讀可以成為先前文本意義的一部分,讀者在解讀先前文本的時候可能會參考之前讀者對這一文本的解讀,從而幫助自己形成新的互文意義,這一過程無限地往復,以致文本無限互文。他將個人閱讀或思考時的參照對象都叫做互文,他本人對巴爾扎克小說《S/Z》的解讀就是對巴爾扎克小說的改寫。“互文性概念使作者處于無名狀態(tài),將作者從文本中剔除,因為文本被視為是另一文本的投射,或者是另一文本的模仿或抄襲。同時,《S/Z》也包含克勞德·列維-斯特勞斯的影子,盡管列維-斯特勞斯后來承認說不喜歡這部著作。”(Calvet 1994:182) 巴爾特對巴爾扎克作品的解讀如此著名以至于后來了解巴爾特的讀者在閱讀巴爾扎克小說時會無意識地參考巴爾特的解讀,巴爾特作為巴爾扎克的解讀者所寫成的解讀性著作成為巴爾扎克著作的互文本。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講,未來著作可以是互文本的組成部分。
為了說明文本的內(nèi)涵,巴爾特區(qū)分作品概念和文本概念。作品有客觀的物質(zhì)形式,其傳達的意義是固定的所指。對于作品來說,所指的重要性大于能指,能指的存在是為了表達所指。與作品不同,文本是無形的、不固定的。文本不是固定的作者鑄就的,作者的存在價值在于他成為作者文本而與當下的文本形成互文關系,文本關注的對象是能指。對于文本來說,能指的重要性大于所指。通過文本概念,我們可以直接體驗能指,體驗符號,從而發(fā)現(xiàn)能指的本質(zhì)特征和運作規(guī)律。我們無法將文本分類,文本以群體的方式存在,文本群體共同建構意義。一方面,文本不具有內(nèi)在的統(tǒng)一特性,不具有中心和系統(tǒng)結構;另一方面,作品的寫作有技巧可言,讀者可以分析作者寫作時運用的各種技巧,但文本作為話語存在方式由語言來決定,可以橫跨一部或多部作品,具有跨越性,不是簡單到可以用技巧分析進行了解和掌握的。(羅蘭·巴爾特1988:34) 文本是復數(shù)文本的疊加,具有復數(shù)性質(zhì)。在文本中,找到固定的確切意義是不可能的奢望。我們似乎距離文本的確切意義只一步之遙,但卻永遠無法達到。
在界定文本概念之后,巴爾特還將文本區(qū)分為可讀文本和可寫文本,并認為多數(shù)現(xiàn)代文本是可寫文本,而多數(shù)古典文本是可讀文本。巴爾特從思想和語言之間的關系這一角度評述古典文本與現(xiàn)代文本的區(qū)別。“在古典藝術中,一種充分形成的思想產(chǎn)生著一種言語,后者‘表達著’、‘轉譯著’思想。”(羅蘭·巴爾特2008:28) 如果將數(shù)學文本視為絕對的可讀文本,那么古典文本則與其具有很多的相似特征。“在數(shù)學寫作中不僅每一個量都配有一個記號,而且聯(lián)系諸量的關系本身也用一種運算記號、等號或不等號來表示。我們可以說,全部數(shù)學連續(xù)體的運動都來自對其聯(lián)系式的明確解讀。古典語言是通過一種相類似的運動而存在的,盡管顯然不如數(shù)學寫作嚴格。”(羅蘭·巴爾特2008:29) 與古典文本不一樣,現(xiàn)代文本,如現(xiàn)代詩歌,“催毀了語言的關系,并把話語變成字詞的一些靜止的棲所,這就意味著我們對自然的認識發(fā)生逆轉。新的詩語的非連續(xù)性造成一種中斷性自然,這樣的自然只能一段段地顯示出來。當語言功能的消隱使世界的各種連續(xù)晦暗不明時,客體在話語中占據(jù)一種被提高的位置:現(xiàn)代詩是一種客觀的詩”(羅蘭·巴爾特2008:32-33)。在可讀文本中,能指和所指之間有確定的對應關系,文本具有確定并且固定的有限意義。在文學作品中,可讀文本反映真實,讀者可以贊同或反對文本表達的意義。而對于可寫文本來說,當作者寫作完畢時其作用消失;將文本交給讀者后,文本就開始以自己的方式和價值存在,讀者取代作者的地位,成為“書寫的讀者”。巴爾特想讓讀者理解的是“透過文本大量的細節(jié)、寓言以及場景描述,文本存在的唯一目的是讓讀者意識到語言本身的存在并且在閱讀的過程中積極地參與到文本的構建過程中。讀者有權對所讀文本內(nèi)容進行選擇和舍棄”(Bensmaia 1987:59)。讀者是自由的,具有主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是解釋權的主體。由于有讀者的介入,而讀者又是不固定和無限的,可寫文本具有以無限多的方式進行表意的可能性,所以具有開放性特征。閱讀行為千變?nèi)f化,因人而異,沒有固定的規(guī)則和模式可以遵循。讀者閱讀文本的過程就是讀者重新寫作文本的過程,文本的意義通過讀者的閱讀進行擴充和移動,重新界定并無限地處于生產(chǎn)中。
我們也可以從讀者閱讀的角度來理解巴爾特的這兩個文本概念。在閱讀過程中,如果讀者堅持作者對文本意義的權威性,而將能指與所指一一對應,使符號具有固定的意義,那么,他就將所閱讀的文本視為可讀文本性質(zhì)。相反,如果在閱讀時讀者發(fā)現(xiàn)能指的自由特征,不被動地接受意義,而是在閱讀中參與意義建構,那么,他閱讀的文本就具有可寫文本性質(zhì)。讀者在閱讀可寫文本的過程中,由于思考文本意義從而再創(chuàng)文本,這個過程是結合自己其他經(jīng)驗的生產(chǎn)意義的過程。文本的意義在讀者無限的、不確定的解讀中不斷地延異和重生。在這種意義的無限延異中,可寫文本展示出蓬勃的生命力。“巴爾特倡導復數(shù)解讀,他考慮到兩個主要問題。一是從歷史的角度講,每一個時代都有新的元語言誕生,如新的科學和新的方法論:所有的這些都不是永存的。一種解釋性語言會被另一種后繼的解釋性語言覆蓋和改寫。二是各個不同層面之間不再有嚴格的界限。一方面是文本、語境和解釋性注釋之間界限模糊,另一方面文本符號體系與解釋性文本體系之間界限模糊。”(Brown 1992:161)
作為文本的兩種類型,可讀文本與可寫文本雖然不同,但它們之間界線并不涇渭分明。只要文本的意義呈現(xiàn)出開放的狀態(tài),可讀文本可以轉化為可寫文本。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可讀文本和可寫文本。“任何文本,不管創(chuàng)作于何時,用哪一種文學符號進行創(chuàng)作,都可以用可寫文本的方式進行閱讀。”(Wiseman 2010:91) 這兩個概念分別對應克里斯蒂娃的現(xiàn)象文本和生成文本。克里斯蒂娃是從文本自身的生成來解釋文本的層次問題,而巴爾特是從文本的閱讀角度進行闡釋。
作為后結構主義的支持者和理論大師,羅蘭·巴爾特贊同克里斯蒂娃提出的互文概念,并對其進行獨特的解釋。通過否定作者對意義界定的權威地位,巴爾特將讀者的地位提升至互文本形成的關鍵位置,合理闡釋互文本的根本性質(zhì)和閱讀的關鍵作用,為解構文本以及倡導意義的多層面和互文性奠定深厚的理論支撐。可以說,巴爾特的文本理論進一步否定傳統(tǒng)結構主義研究的基本論題,闡述各個文本之間相互吸引、相互排斥、相互改寫的基本性質(zhì)。在其可寫文本里,讀者不是文本的消費者,而是新文本的創(chuàng)造者和生產(chǎn)者,是另一種意義的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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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講,只有同對象本質(zhì)密切聯(lián)系的原理,才擁有最強的解釋力。語言的本質(zhì)由它的兩種基本功能——交際功能和表述功能(表達思想的功能)確定。這兩種功能都依靠同一個結構——判斷來實現(xiàn)……判斷確立人的世界與人對世界的思考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判斷凝聚著兩個異質(zhì)實體——主體和謂詞。其中,主體是世界的代表;謂詞則是人的顯現(xiàn)者,是存在于人意識世界中的觀念系統(tǒng)的要素。主體的任務在于證同言說對象,謂詞的任務XII則是指出對象中與交際目的相關的各種特征。
AnAnalysisofBarthes’ConceptofIntertextuality
Sun Xiu-li
(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 150080)
The development of Roland Barthes’ semiotic theory and analysis practice can be divided into two phases.Namely,that of structuralism and of post-structuralism.In the process of converting from structuralism to post-structuralism,he made use of and developed the concept of intertextuality initially proposed by Julia Kristeva,and explained it from a new perspective according to his own critical and theoretical activities.An understanding of his intertextuality may help grasp his theoretical ideas in the period of post-structualism,and at the same time understand the change and development of his thought so as to comprehend his critical ideas thoroughly.
text; intertextuality; Roland Barthes; post-structuralism
H030
A
1000-0100(2015)03-0074-5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項目“后結構主義符號學理論和應用研究”(10YJCZH134)和黑龍江省人文社科研究項目“克里斯蒂娃語言哲學思想研究”(12512263)的階段性成果。
10.16263/j.cnki.23-1071/h.2015.03.015
2014-06-17
【責任編輯王松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