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國社會正在經歷以互聯網技術為支撐的新一輪金融創新。互聯網金融以其較低的交易成本、廣泛的資源匹配與靈活的信息應對,在短時間內,對以商業銀行為代表的傳統金融業發展造成了巨大的沖擊。面對紛繁復雜的社會輿論,一系列監管措施的出臺使得作為互聯網金融重要組成部分的第三方支付平臺遭遇發展瓶頸。我國對于金融創新的監管歷來以抑制為主,秉承金融壟斷思維,難以在方法與措施上尋求創新突破。金融監管對于金融創新的忌憚與遏制,從根本上限制了金融業的長遠穩定與發展。
關鍵詞:金融創新;金融監管;互聯網金融
中圖分類號:D912.28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3/j.issn.16716477.2015.05.021
一、創新:互聯網金融的本質屬性
(一)金融創新:天使還是魔鬼?
金融創新,是在現有金融業發展基礎之上,出于盈利性動機,通過資源的調配,實現金融工具與金融體制不同層面、不同程度的變革。金融創新立足于金融市場,既可以是供求變化引發的聯動反應,又可以是沖破管制藩籬的非常規探索。創新的概念本身并不蘊含界限、外延之意。因此,金融創新具有廣闊的伸展領域與發展空間:它既可以是金融業務、金融技術和金融工具微觀層面的定向突破,又可以是金融機構與金融市場制度安排宏觀層面的高瞻遠矚。然而,在肯定金融創新的歷史推動作用之時,我們也不能忘卻金融創新對于社會發展產生的諸多危機與挑戰。“對于金融創新而言,最緊迫的與規制相關的兩件事在于系統性風險與不斷增長的復雜性。”無論是20世紀90年代的東南亞金融危機,或是本世紀初的全球金融危機,高利潤追逐下的大肆創新接連使社會陷入崩盤的邊緣。這使我們不得不反思,金融是否需要創新?我們需要怎樣的創新?對于前者,答案是肯定的。一方面,金融創新雖然極易引發系統性風險,但社會的進步不會因風險的存在而踟躕不前,換言之,在高風險、高利潤的標尺下,沒有人會因風險的存在而停止追求的腳步。另一方面,人類智慧已經探求出一套合理的制度,可以將金融創新的風險控制在合理的范圍之內,這就是金融監管制度存在的必要。因此,金融創新對于社會效用的增減取決于金融監管措施是否得當。有效的金融監管,不僅是必要的,而且可以促進金融創新的良性發展。
(二)互聯網金融:中國特色的金融創新
1.互聯網金融的緣起。互聯網誕生以來,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改變著這個社會。當依托大數據管理的互聯網平臺參與到資金的融通、支付與中介等代表性金融業務以來,一個屬于互聯網的金融時代終將到來。互聯網金融正是互聯網企業在傳統金融發展基礎之上,利用特色的互聯網思維、互聯網技術對金融業務進行變革的產物。互聯網金融“依托移動支付、社交網絡、搜索引擎和云計算等”現代信息科技,是一種“既不同于商業銀行間接融資,也不同于資本市場直接融資的第三種金融融資模式”。它作為一種嚴謹的概念的提出,或許正是得力于中國互聯網企業對于金融產業的“大肆入侵”。在國外,我們很難在相關的文獻中找到相對應的互聯網金融的稱謂。然而,我們所指的互聯網金融項下的每一種發展業態,卻都可以在國外的相關業態發展中找到對應的影子。以第三方支付平臺為例,成立于2004年的支付寶,其仿效對象正是1998年旨在服務于全球最大的電商交易平臺eBay而建立的PayPal支付。并且,在PayPal的發展軌跡中我們發現其也成立了類似于余額寶——第三方支付平臺衍生互聯網基金管理的互聯網金融樣態PayPal MMF。因此,互聯網金融并非我國首創,而更多的是我們對國外的一種學習與接受。
2.互聯網金融的創新性。互聯網金融的創新性體現在互聯網技術與傳統金融相結合,形成了不同于既往金融模式的資金融通樣式。這種創新性可以理解為互聯網精神對于傳統金融的一種改造,具體而言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互聯網金融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資金融通的效率。正如諾斯所言,“有效率的經濟組織,是經濟增長的關鍵”,有效率的金融組織模式,也會促進金融業的發展。虛擬互聯網空間開展的金融業務,突破了原有傳統金融服務實體網絡的局限,降低了雙向的交易成本:金融消費者得到便利的同時,互聯網金融企業也免除了大量金融實體機構建設的投資、營運與管理費用。此外,大數據時代下的個人金融信息與金融行業整體發展的高度匹配,不僅可以高效助推互聯網金融企業了解金融產品需求,增強信息反饋的廣度與真實度,也可以使金融消費者更為透明地參與金融活動,以抵消傳統金融活動信息不對稱所引發的金融厭惡行為;另一方面,互聯網金融重視客戶體驗,推進金融民主化、市場化。互聯網的精神在于重視每個人平等的追求與分享。從這一點看來,互聯網的精神與金融的精神大相徑庭。金融行業發展至今早已成為精英云集的行業。傳統商業銀行的嫌貧愛富早已成為輿論口誅筆伐的對象。隨著時間的推移,金融好像越來越成為一種“富人的游戲”。然而,正如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羅伯特·席勒指出的那樣,“金融民主化是金融發展不可逆的趨勢”[4]。讓更多的人參與到金融中來,才能讓更多的人理解金融,分享金融帶來的好的社會。此外,金融業的發展始終伴隨著壟斷,這是其揮之不去的標簽。金融權力的壟斷意味著大多數的金融資源被少數社會代表所占據。金融市場化的推行正是為了更多層次、更大程度地分享金融資源。互聯網金融重視客戶體驗,可以通過深層次的挖掘客戶需求,推出更為適應消費者口味的產品與服務。而這種簡單的供求規律,可能早已被傳統金融所遺忘。
3.互聯網金融的社會影響。互聯網金融對于中國社會的影響遠勝于國外。如果說立足于電商服務的支付寶,僅僅是開啟了中國互聯網金融的窗口,那么余額寶的出現徹底點燃了中國網絡金融消費者的熱情。余額寶發展高峰期持有資金規模達2500億元,客戶數量逼近5000萬戶。“與此同時,發展20年的中國股票市場中持有股票的A股賬戶數量只有5385萬個”[5](且含重復賬戶)。作為余額寶基金鏈條支撐的天弘基金一躍成為基金行業的佼佼者。余額寶的成功引來相當數量的互聯網企業競相逐鹿金融業,“現金寶”、“活期寶”等受金融消費者青睞的理財產品悉數推出。一時間互聯網金融引來社會熱議,“促進互聯網金融健康發展,完善金融監管協調機制”更是被寫入了2014年的政府工作報告。
然而發展往往伴隨著爭議,在我國對于互聯網金融的質疑之聲從未停歇過。為何互聯網金融在國內外有著巨大的效果差別?一方面,互聯網金融在中國社會的茁壯成長發展了社會中存在著巨大的資金融通需求。這些初步被挖掘的需求,自中國經濟騰飛、經歷社會轉型以來已經深埋已久。新一屆黨中央成立以來,相比以往愈發重視金融發展的普遍性,普遍金融的理念躍然紙上。現存的金融體制往往會忽略掉這些最為本位的金融供需關系,而互聯網以其獨有的大眾性、普遍化,有意與無意之中促進了金融普惠性目標的實現。另一方面,互聯網金融的短時間騰飛還取決于金融監管的“缺位”。互聯網金融由原來的星星之火到如今的燎原之勢,可以說是監管機構所未預料到的。當大數據遭遇金融,一切都尚處于未知之中。金融創新飛了一會兒,為金融監管帶了相當多的規制命題,但是對于命題的解答卻始終需要一段時間。
二、互聯網金融監管之困——以第三方支付平臺為例
(一)回顧:監管夾縫中的互聯網金融
“互聯網金融對于我國而言,屬于新生事物,過熱的追求導致公眾和監管者步入了一些誤區,喜歡將互聯網金融神秘化。”[6]金融創新在改變既往金融模式的同時,都會伴隨著一定的風險,互聯網金融也不例外。互聯網技術擴大金融服務的廣度和深度,而這也會使某一環節看似不起眼的風險最后引致難以彌補的系統性風險。此外,互聯網金融有著沖破現有監管領域的發展動機,與法律的多種沖突也加劇了其生存環境的艱難。“隨著互聯網金融的快速發展,其風險的隱蔽性、傳染性、廣泛性、突發性有所增加,實踐中也出現了一些問題” [7],這些風險表現為機構法律定位不明確、客戶資金安全風險以及風控不健全可能引起的運營風險。由此,我們不難理解,自互聯網金融勃興以來,為何監管的呼聲此起彼伏。然而,在理性的監管呼聲之外,也存在著很多“感性的嘶吼”——商業銀行尤其是四大股份制銀行對于互聯網金融的沖擊大肆叫苦,對互聯網的風險極度夸大,以至于央行監管仍未徹底落地之際,四大行攜手調低銀行快捷支付限額,給予互聯網金融當頭一棒。
在經歷了2013年“互聯網金融元年”之后,“互聯網金融監管元年”漸行漸近。2014年3月,央行先是叫停線下條碼及二維碼支付以及虛擬信用卡業務,而后又發布《支付機構網絡支付業務管理辦法》與《手機支付業務發展指導意見》,意見中明確指出,“個人支付賬戶轉賬單筆不超過1000元,年累計不能超過1萬元;個人單筆消費不得超過5000元,月累計不能超過1萬元。”此外,央行明確互聯網金融監管原則,強調互聯網金融“必須堅持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本質要求,應服從宏觀調控和金融穩定的總體要求,切實維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維護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處理好政府監管和自律管理的關系,充分發揮行業自律的作用”。除此之外,詳盡的互聯網監管細則也正在籌劃出臺階段。互聯網金融已經走入監管的迷局。一系列監管政策的出臺與監管動向的把握,對互聯網金融的發展造成了不小的沖擊。以余額寶為例,收益率一跌再跌,往日的高回報率已經難以企及,對于第三方支付的諸多限制也從本質上遏制了其發展的節奏。
(二)思辨:互聯網金融的監管邏輯
對于第三方支付平臺而言,監管領域既涉及第三方支付平臺的支付限額問題,又涉及其正在籌備的線下拓展業務。叫停虛擬支付與設置交易限額的兩大措施使互聯網金融措手不及。從一系列相關的法律文件中我們可以對央行的監管動機作出初步的判斷,亦即規范業務、防范風險和保護金融消費者。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措施誕生于“3·15”國際消費者權益保護日前后,更使其自帶幾分正氣之色。然而,更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也漸漸浮出水面。首先,金融監管兩面三刀,難以服眾。互聯網金融發展以來,輿論一直關注著監管者的聲音與動態。2014年兩會期間,當社會輿論充斥取締余額寶之聲時,全國政協委員,央行行長周小川表示,“對于余額寶等金融產品肯定不會取締”,對于互聯網金融“過去沒有嚴密的監管政策,未來有些政策會更完善一些”[8]。兩會與會者紛紛提議支持互聯網金融的建設,加強風險控制與金融監管。然而,現實卻是監管機構對于互聯網金融并非鼓勵發展,而是從根本上進行了打擊。失去了傳統金融的支撐,互聯網金融很難在現有金融框架內尋求突破。其次,金融監管抑制了金融創新。無論是讓金融創新回歸理性,抑或讓金融創新回到起點,監管措施的施行在阻止了金融創新廣闊的拓展空間之后,又對其賴以生存的同業存款利差進行規制,直接導致余額寶收益的減損。央行的監管措施在某種程度上確保了金融穩定,但是不符合政府對于互聯網金融發展的期冀。最后,央行之舉,大有維護國有金融壟斷地位之嫌。一方面,央行出臺限制交易限額草案之后,“工農中建”四大行立刻聯手下調快捷支付限額,在新型金融模式面前,傳統金融并沒有展示出應有的高姿態。如果我們將金融市場視為競爭的市場,那么此舉是否有不正當合謀之嫌?另一方面,央行限制第三方支付平臺的線下發展,有輿論指出,這樣做是為了維護中國銀聯在線下卡支付領域的壟斷地位。支付寶的線上發展已經對中國銀聯的利益產生了影響,如果線下發展其結果難以想象。更何況作為我國銀行卡產業的樞紐,中國銀聯與央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不由得使人浮想聯翩。
三、反思:金融創新的監管理路
(一)金融創新的既有監管邏輯
我國的金融業起步較晚,在創新的發展中也產生了不同于發達國家的軌跡。改革開放以來,金融體制改革越來越成為社會發展與進步的核心要務。建設與國際接軌的資本市場與金融體制有利于更好地進行經濟全球化與經濟金融化探索。一系列金融創新形式通過自上而下的方式推廣開來,然而效果并非十分樂觀。互聯網金融不同于既往的自上而下的金融創新,它更多的是一種自下而上的創新傳導,并誘發監管。面對這種源于社會普遍的金融創新需求的挑戰,我國的金融監管當局對其多有忌憚。相對而言,自上而下的政府主導的金融一方面有利于集中力量辦大事,另一方面也為金融創新打上了深深的中國烙印。理論上的完美架構與現實中的南轅北轍形成了我國政府主導金融創新發展的“兩層皮”。
從監管效果上看,首先,對于金融創新的嚴格監管有利于維護金融穩定。這也是為何2008年金融危機之時,全球金融市場均難以招架金融衍生品引發的系統性風險,而唯獨我國可以幾近全身而退的原因。其次,穩定的背后也折射出我國資本市場開放性不高,難以與國際接軌等后續性發展瓶頸。這些問題的核心在于我國金融內生性創新供血不足及外生性創新輸血不暢。新世紀以來,我國金融市場仍未探索出較富有實效的金融創新工具或金融創新成果。最后,更需要指出的是,金融監管雖然抑制了自下而上的金融創新,但是并不能從根本上抹殺源于社會底層對于金融創新的普遍需求,互聯網金融正是其中之意。這種自下而上的金融創新對于現有的監管體系是一種挑戰。
(二)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的關系之辯
對于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的關系來講,創新更多針對的是對現有狀態的變革,而監管重在對現狀的穩定與維持。金融監管并非皆因創新的存在而存在,對于創新的監管并非是金融監管的全部內容。我們認為,在創新與監管的關系中,金融監管是更為本位、更為基礎、更富有決定性的概念。具體緣由在于:首先,金融監管事關金融業及社會的穩定大局。當今社會的發展離不開強大的金融體制的支持,而金融監管者深諳風險與機遇并存之道。金融監管的直接目的在于控制風險、維持金融業的穩定發展。無論是社會主義國家還是資本主義國家,市場經濟的穩定運行是其不變的追求,而金融監管者對于金融穩定大局的維持扮演著無可比擬的角色。從事前準入門檻的設定,到事中具體行為、風險的監控以及事后的懲戒、評價機制,在金融業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會出現金融監管者的身影。其次,金融創新發生于現有的監管框架之上。“從廣義上講,創新與復雜性相結合造成了公共規制與私人部門之間信息與專業知識的明顯不對稱,加劇了金融市場的交易成本。”[9]某種意義上,金融創新是天生的“反動派”。它們試圖掙脫監管束縛,尋求更為極端的金融自由與金融效率,追逐無窮無盡的資本利潤。金融創新建基于現有金融體制、金融市場的發展基礎,面對著金融監管框架,伺機作出決策。最后,金融監管直接決定金融創新的效果。極端地看,如果我們把金融創新作為金融監管的上位概念,其直接后果就是監管要隨創新而變,不必對創新進行評估。如果監管是創新的上位概念,那么創新要在監管的框架中規規矩矩,有意義或無意義的肆意創新都會被扼殺。現實中,監管可以成為金融創新的緣由,而金融創新又會誘發金融監管。更為重要的是,由于金融監管具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這種權力的行使涉及到金融業發展的方方面面,因此金融監管對于金融創新的發展具有決定作用。同時,金融監管好與壞,及時與否,事關創新能否有效推動金融業發展的同時,帶動社會前進。
(三)勿忘初衷:金融監管的本位
如果創新的追求與監管的稟賦不謀而合,那么這種均衡的狀態就有利于金融業的穩定發展。如果創新意在突破現有的監管,那么監管之于創新就會形成巨大的阻力。無論創新掙脫監管,還是監管壓制創新,它們之間“勝負”的標準該如何定奪?如果我們將標準定位為金融穩定,那么問題仍然沒有解決,僅僅會使其進入虛無的境地。如果將標準定位為金融效率,問題似乎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解決。金融交易成本的存在是影響金融效率的關鍵環節,而金融創新往往會降低交易成本。如科斯定理解釋的那樣,如果都不存在交易成本,那么社會將會有效運行,但凡存在些許的交易成本,那么監管就成為必然。但是在這一點上,二者總會在某些環節產生矛盾。降低交易成本背后蘊含的經濟效率的追求不一定是監管者或者金融業追求的唯一目標。多元的理念造就了多元的金融監管。如果進一步思考,降低交易成本毋庸置疑會有利于金融業的發展,但是肆無忌憚地降低,在不可能接近零成本的前提下,混亂將成為發展的必然。因此,通過交易成本的增減來判斷金融創新與金融監管的關系有一定的局限性。如果將標準定位為金融公平,那么金融創新一方面可以打著“公平”的旗號,行利己之事,例如當下農村金融機構種種支農目標的異化;另一方面其也可以無視公平,這種創新會被壓制。當創新被壓制,社會穩定可以維持,但是金融業和社會的跨越式發展就成為泡影。
對于任何行業或產業而言,發展是永恒的第一要務。金融業的發展在每個階段、每個時間點都為金融參與者尤其是金融監管者提出新的命題。穩定對于金融監管賦予的特殊意義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金融發展同樣是金融監管必須的承受之重。經過數年的演變,我國金融業由混業監管過渡到分業監管,形成了金融領域“一行三會”的監管格局。分業監管的設立旨在針對不同領域的不同問題形成有針對性的破解之道,最終促進銀行、保險、證券市場的有效發展。當下,我國已經建立了較為完善的資本融通市場,下一步的發展目標在于擴大資本市場的開放性,從而逐漸實現金融民主化與金融市場化的歷史使命。
四、轉型:金融創新的監管矯正
“2008年金融危機是對現代監管型國家遭遇的第一次系統性的、嚴重的挑戰”[10],金融民主化與金融市場化是金融危機后世界金融市場變革的主要趨勢。在此趨勢下,對于金融創新的監管邊界應當在民主促進與市場機制維護這兩個方面。具體而言,對于金融監管抑或其他任何類型的監管來說,監管的邊界重在指明在常規性監管之外,監管者應當做什么,不應當做什么,也就是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問題。考慮到金融創新的特殊性,以及我國金融監管的特殊國情,我們認為應該從以下兩個方面進行思考:
(一)基于系統性風險的專業應對
“針對傳統金融監管缺位而導致金融體系產生系統性風險這一重大命題已經成為國際組織對金融監管體制改革新框架的構建依據”。[11]金融創新極易引發不同領域、不同程度的風險。由于金融系統內部的環環相扣,風險往往具有高度傳導性。某個環節微乎其微的風險環節,有可能引發系統性風險,進而導致整個金融系統的毀滅。回顧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正是對于具有高杠桿特性的金融衍生品的監管失位,致使區域金融市場的某一環節失控,進而引發全球金融體系的連鎖反應。因此,對于金融創新的監管著力點在于系統性風險的防范。對于容易引發事關金融市場發展的關鍵環節應當做到有效的風險監控。相應的措施在于提升監管機構的專業性。
現有的金融監管分業監管模式,對于各個方向上的市場建設與運行保有了極強的專業性。然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金融創新從來不會局限于市場的劃分,而是沖破資本市場之間的界限,擴大資本市場的融合性成為了金融創新的重要旨趣。金融創新新形勢的出現為金融監管尤其是分業監管提出了難題。具有專業性金融監管人員的監管機構同樣具有經濟學的“經濟人”屬性。在具體的金融創新監管事實與現有的監管架構面前也會做出缺乏理性的行為:在分業監管的前提下容易出現監管缺位引發的監管空白以及監管重合引發的部門推諉。這既不利于對金融創新的全面把握,又不利于對于金融創新的有效應對。因此,在分業監管的大前提下,需要考慮更為專業地應對金融創新的組織人員與組織機構。只有真正地了解金融創新,才能作出正確的預判,形成卓有成效的監管。
(二)尊重市場,破除金融壟斷思維
“市場通常是組織經濟活動的一種好方法”。[12]市場的運行規律揭示了市場可以通過供求關系以及價格調節市場內部的資源分配,使經濟富有效率地發展,古典經濟學派堅信價格體系是最好的資源配置方法。金融市場作為一種市場機制,它是金融參與者參與稀缺金融資源分配的活動。金融創新旨在通過更為細致的資源組合,追求高效率與高利潤。對于前途未知的金融創新,我們認為,可以通過準入機制的有效監管,讓創新飛一會兒,其原因在于:一方面,市場對于創新有一個反應的時間。無論是好是壞,是高效還是低效,金融創新需要時間傳導到相關市場的各個方面;另一方面市場自身會對創新有所甄別。既有市場的機構既是創新繁衍的土壤,又是創新需要掙脫的藩籬。如果一項金融創新在一開始時就被市場所拋棄,那么監管它也就沒有了價值,而只能徒增監管的成本。因此,對于金融創新,監管講究的是適時出擊。
對于金融壟斷而言這是我國金融市場老生常談的話題。有關數據統計顯示,四大國有銀行在我國金融市場的存貸款占有率和理財市場占有率均高達70%,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中間業務比重卻遠遠低于國外同檔次的銀行。商業銀行的中間業務涉及支付結算、銀行卡、代理、擔保、承諾等極具市場化特色的業務。這些業務的比重在某種程度上彰顯了商業銀行的市場化屬性。四大國有銀行的傳統壟斷地位會對金融創新尤其是自下而上的創新產生極強的遏制作用。壟斷行為理論認為,認定壟斷的關鍵不在于壟斷地位,而更多的在于是否給予壟斷地位行使了壟斷行為。這就不難理解為何當國有四大銀行圍剿支付寶之際,社會輿論一片嘩然。如果監管者的監管思維只在于壟斷地位的維護,那就不會有于社會發展有利的金融創新。監管者的決策標尺應該在于促進金融市場化的形成,而非通過各種手段去維護既有的金融壟斷者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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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江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