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璇 宋立文
古往今來,人們對鶴的喜愛和追求未曾停止過:衛懿公癡迷養鶴的傳說; “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等一大批騷人墨客的詩句;“鶴唳華亭”等與鶴相關林林總總的成語足以佐證。鶴壁,則因“仙鶴棲于南山峭壁”之說而得名。談鶴壁,自然先想到淇河——豫北唯一未被污染的河流。在江河遍地的遠古、中古甚至不遠前的現代中原,一條干凈的河流不足為奇,但在當下,她因稀少顯得彌足珍貴。2014年9月13日,中國詩歌學會授予她“中國詩河”的稱號。借用中國詩歌學會負責人張同吾的話,“自《詩經》開始,鶴壁和淇河緊密相連,成為詩歌發源和傳承的重要地域,把鶴壁淇河命名為‘中國詩河實至名歸。”
“淇水悠悠,檜楫松舟。駕言出游,以寫我憂。”兩千五百多年前,人們在淇河賦詩抒懷,而今,人們在淇河傳承文脈。那么,這條流淌了數千年的“詩河、史河、愛河、文化河”會滋養孕育出怎樣的兒女?筆者來到淇河河畔,沿河岸一路走來,邊聽邊看,希望把這里的故事帶回去,講給更多人聽。
淇河悠悠 沁心無聲
“心理健康是學生身心健康的基礎。近年來,我們致力于構建中小學生健康成長教育體系,努力為他們的一生幸福打牢基礎。在這一體系中,心理健康教育具有先導性、基礎性的地位。”一直以來,鶴壁市教育局局長王朝莊教授把心理健康教育作為構建學生健康成長教育體系的重要抓手,不懈探索與實踐。2012年,鶴壁市被教育部評為首批20個全國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示范區之一,鶴壁是河南唯一獲此殊榮的省轄市。正如鶴壁市教育局辦公室楊自起主任所講的那樣,“回顧鶴壁市的心理健康教育發展歷程,一路走來,青澀漸褪,成熟的果實在陽光下發出誘人的光彩,心理健康教育讓每個孩子都能擁有一顆美好健康的心靈。”
“我們狠抓課程建設,督促指導各學校開設好心理健康教育課,并使之常態化。”高中生正處于青春期后期與成年早期的過渡階段,人格結構和性格特征由不穩定趨向穩定,在情緒情感、學習競爭、人際關系等方面存在著各種心理困擾。鶴壁高中從學生的心理特點出發,自1999年起,在高一年級持續開設心理健康教育課。高二、高三學生因早戀、學業壓力大等問題易出現心理偏差,學校定期邀請專家到校開展專題講座,如針對高三學生考前心理焦慮問題開展的《與青春對話》《樹立自信是成功的保證》等系列講座,確保學生以積極、放松的心態備戰高考。
從2009年起,鶴壁市教育局將每年的五月定為“心理健康教育月”,各學校以此為依托,因校制宜,形成了“一校一色”貫穿全年的系列化活動。”2014年5月12日,鶴壁市淇濱中學第二屆校園心理劇大賽拉開帷幕,同學們自編自導自演,將反映兩代人心理沖突的《小孩不笨》等作品改編成心理劇搬上學校舞臺,給師生、家長帶來一次次心靈的激蕩,喚起強烈共鳴。“陽光心理劇社”是學校心理健康教育的探索性嘗試,劇社的全部人員來自學生。他們在老師指導下,把生活、學習、交往中的心理沖突、煩惱困惑編成“小劇本”進行表演,在愉悅的氛圍中,既增長了知識,又使不良情緒得到合理宣泄。
“心理健康教育是一項系統工程,需要多方面的參與和支持。我們利用校外教育資源,拓展心理健康教育的輻射半徑,構建學校、家庭、社會三位一體的工作格局,形成心理健康教育的合力。”在王朝莊局長的思想引領下,鶴壁全市的心理健康教育工作已經由“單打獨斗”變為“共同作戰”。比如,淇縣實驗學校利用校報《實之花》定期印發給學生家長有關心理健康教育方面的輔導資料;淇濱區大賚店鎮實驗小學開辦家長學校,定期舉辦心理健康知識講座;山城區第五小學建立開放式心理輔導室、名師工作站、校園網站等等,既密切了家校關系,又方便了家校雙方全面了解孩子的心理世界,及時糾正其心理偏向,為孩子心靈健康保駕護航。
心理健康教育既有形又無形,它可以在課程、學科中完成,也能于活動和多樣化的載體中滲透。鶴壁市桃源小學八年探索、五次改版,創造性地設計出集德育、作業、積累、評價和家校溝通等功能于一體的“八合一成長日志”。“八合一成長日志”作為一種有效“載體”,在學校、家庭與孩子之間架起一座橋梁。“家長關愛”“老師寄語”等欄目,關注孩子的一言一行、喜怒哀樂,針對學生的個性和當時的狀態,適時進行思想和情感疏導,既體現出因材施教的原則,又實現了浸潤每個孩子內心的“心育”。
鶴壁市鶴山區地處煤礦山區,又正值新舊城區改造階段,外出務工人員不斷增加,留守兒童也隨之增多。為了給這些自卑、孤僻、缺乏關愛的“小草”一個快樂的童年,鶴山區中山小學可謂動了一番腦筋。學校選派特長教師,結合孩子的興趣愛好組建了各種社團,利用課外時間開展活動,讓留守兒童的生活一樣繽紛多彩。最受歡迎的非泥巴社團莫屬了,一團團黏糊糊、黑兮兮的泥巴在孩子們靈巧的小“魔術手”中不一會兒就“變”出一個個新生命——小貓、小猴都活了,它們陪孩子們一起玩啊、鬧啊……不知不覺間,孩子眼神中的黯淡和憂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信與陽光。淇縣北陽中心小學面對這樣的孩子,老師們自發充當起“父母”的角色:每天早晨提醒疊被子、整理內務,中午關心是否吃好飯,晚上督促睡覺,生病帶去醫院,開心時分享喜悅,難過時仔細詢問……在這里,“小草”沒有花香,沒有樹高,但他們依然是學校和老師手心里的“寶”,學校就是他們第二個“家”。
淇河潺潺 課堂叮咚
談到教育改革,王朝莊局長有著自己的看法:“改革是動力,創新是靈魂。”
“基礎教育要改革,無論是學校還是教師,首先是改變教育觀念。”
“為什么改?改什么?怎么改?改革,要從實際出發,必須根據學校、班級實際,以及各學科特點、教師個人教學風格、學生特點等等因素綜合起來考量。”
有個問題困擾了鶴壁市外國語中學石來根校長很久:一方面,學校是所完中,初高中各學段學生思想、行為存在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另一方面,班主任教育管理水平存在客觀差異,每周一次的班會效果參差不齊。怎樣把班會的德育效果最大化,讓班會不再流于形式?幾番周折、摸索,石校長想出一個“另類”的辦法——把班會提高到課程的高度,改班會為德育課。
學校首先以年級為單位成立德育校本課程開發小組,再根據學生年齡特點確定德育主題,每學期設計八節德育課,制定教學目標,設計教案,制作課件。在完成校本課程開發任務之后,及時組織教師進行德育公開課研討,于實踐中再對課程作進一步完善,最后將優秀德育課教案和課件匯集成冊,在全校推廣。“我和明天有個約會”“畢業典禮”等內容新穎的德育課在學生內心打下了難忘烙印,成為學生心靈的“加油站”。
2013年8月的一天,剛通過競聘上任的淇濱區明達小學王軍霞校長面帶微笑、信心滿滿地來到教學樓“巡視”。然而,透過玻璃窗映入眼簾的“景象”卻完全出乎她的預料——趴在課桌睡覺的,三五成群說話的,趁老師不注意在背后“襲擊”的……理應有序有趣的課堂儼然成了喧囂雜亂的“菜市場”。新校變強校,在王軍霞校長看來任重道遠,但開弓沒有回頭箭,出路唯有一條——改革。“首先從課堂改變,因為只有課堂改變了,學校才會發展;課堂高效了,教育才會高效;課堂優質了,學生才會優秀;課堂創新了,學生才會創造”。抱著這種想法,她邁出了大膽改革的步伐。王校長決定,在保持學生在校時間不變的基礎上,將低年級每天的6節課變為8節課,每節課時間變為30分鐘。一學期后,數學老師郭保云告訴筆者,“一節課的時間雖然只少了十分鐘,卻感覺過得飛快,孩子們注意力更加集中,課堂效率得到大大提高。”
臺灣教育名家黃武雄先生的 《學校在窗外》一書以“孩子為了什么去學校”這個追問為引線,重新審視學校教育和當前社會,也引發教育人重新思考一個問題:學校教育在人的成長過程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相信很多教育人的思考與黃先生不謀而合:孩子去學校,最主要的是學會與世界聯結,而聯結的方法恰恰是打開真實的經驗世界,進一步發展他與人、自然、社會的互動,讓每個人都擁有獲取知識的能力,實現人格的最大發展,讓每個生命都活得精彩。
國學大師南懷瑾認為,經典古詩文能使孩子們漸漸懂得“人倫之道”的做人道理,懂得“生存之道”的生活藝術,懂得人生進入文學化的境界。可是,單純地學習和誦讀古詩文對小學生來說過于單調、索味,不足以“吊”起孩子們的“胃口”,怎么辦?山城區實驗小學的老師們群策群力,拿出了解決方案:古詩文的部分內容故事性、可表演性強,孩子們可以搖身一變成為“編劇”“導演”“演員”,把詩或文改編成一個個課本劇,展開聯想和想象,再現古詩文之意境。《孔融讓梨》《掩耳盜鈴》等經典通過孩子們有聲有色的表演,道理更直觀、易懂,也更具發人深省的現實意義。在改編和表演過程中,孩子們的思想得到碰撞與交流,語言表達能力、辨析和邏輯思維能力也得到全面培養。
隨著下課的校廣播音樂聲響起,自小喜愛樂器演奏的山城區第八小學校長牛小方放下手中竹笛,走到辦公室門口,看著操場上嬉戲玩耍的孩子,腦中突然萌生一個想法:竹笛具有濃郁的華夏民族特色,發音動情、婉轉,而且普通竹笛構造簡單、成本低、易攜帶,為什么不把竹笛引入課堂教學中?學竹笛既能陶冶孩子們的情操,又能豐富在校生活,同時音樂也是健全人格的有效途徑,一舉多得。牛小方和其他幾位校領導商議后,大家紛紛“點贊”。志愿上竹笛課的老師們先“暗下苦功”,由牛小方親自指導,每周五集體培訓,把學到的知識快速“消化”后,下一周再分三節課傳授給學生。冬去春來,幾年的堅持使學校的竹笛特色教學開始“嶄露頭角”。2014年9月,學校師生手持百根竹笛參加了鶴壁市“淇水悠悠”中國詩河命名現場表演,令在場每位觀眾都沉浸其中,笛聲悠揚婉轉、三日繞梁。
意境幽深的粉墨山水,憨態可掬的彌勒佛,活靈活現的藍孔雀……細膩的線條、玲瓏的姿態呈現在畫紙、畫布上并非新鮮事,但拿石頭替代畫紙、畫布創作出的石頭畫,筆者還是第一次見到。置身淇濱區嵩山小學的石頭畫展廳里,面對著一件件精妙絕倫的石頭畫作品,很難想象它們都出自小學生之手。在老師的帶領下,孩子們到淇河邊撿拾一塊塊光禿禿的石頭,分工合作:清洗、擦干、討論、設計,你勾畫,我涂色,玩得不亦樂乎!石頭畫給孩子們插上了想象的翅膀,任他們在創作的天空中翱翔——巧妙構圖、大膽著墨、恣肆淋漓。筆者似乎看到了石頭上有一扇大窗緩緩開啟,望向窗外,遠方是因想象而愈發真實的景致。無盡的視野,像亨利·馬蒂斯不斷描畫的窗外(《開著的窗戶》),想象世界與真實世界逐漸合而為一……
淇河湯湯 德聲嘹亮
鶴山區位于太行山東麓,屬典型的淺山丘陵區,有不少資金不足、基礎設施落后、交通不便的農村學校。這些學校怎么辦學?如果僅靠政府“輸血”,自身不“造血”,出路在哪?筆者走進這片丘陵區,在鶴山教育人的身上找到了答案。
有這樣一位校長,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周卻只回一次家,是全校師生的“大管家”;他患老胃病,經常一兩天滴水未進繼續工作;他是“工作狂”,抓管理工作的同時,兼任兩個班級的歷史課老師;他是“城里人”,曾在鶴山區最好的中學任教,卻選擇留在一所農村學校當校長,至今七年。他就是鶴山區北辰中學校長張予峰。
關于成績,張予峰閉口不提,但筆者從隨行的鶴山區教育局辦公室副主任劉常利口中了解到他干過的一件“大事”:位于鶴壁集鎮竇馬莊村的北辰中學建校十年沒有操場的窘迫局面遠近皆知。2012年8月,張予峰自籌資金15萬元,爭取國家資金15萬元,幾十次與竇馬莊村委會干部“談判”“周旋”“斗智斗勇”,終于成功向校園東側征地10畝,建造了現代化的操場,結束了北辰中學建校數十年沒有操場的“黑色”歷史。
在張予峰校長帶領下,學校涌現出一批敬業奉獻的好老師,坐在張予峰旁邊的杜志榮便是其中一位。有多次機會可以調到更好的學校發展,可以與遠在天津的丈夫團聚,她都沒去。家中是幼小急需照顧的雙胞胎兒子,學校有幾十上百個渴求知識和關愛的孩子,感情的天平里,她已經分不清哪邊是親人,哪邊是學生,她只知道,她是北辰中學所有孩子的“母親”。
馬保全,一位山村教師,用38年的實際行動詮釋了“因愛孩子而從教,用愛心以育人”這句話的涵義。他自己也沒想到,16歲時一頭扎進山村教育事業,一干竟是38年。比起自己,他更想讓山里的孩子走出大山,改變命運。1986年春節,三歲孩子的一句“爸爸,為啥總讓我穿別的小孩穿過的衣服?”刺痛了馬保全,他想到外面闖闖,讓妻兒過好日子,但孩子們渴望讀書的眼神和話語讓他心軟了。如果說16歲的他是因為剛畢業一時沖動選擇從教的話,這一次,是對教育的“愛”,對學生的“愛”使他留了下來,并且再也沒有過離開教師崗位的念頭。
2002年,馬保全被選調到鄰近的畢呂寨小學并擔任部分管理工作。六個村的孩子都到這所學校上學,家遠的要走五六里路。為保證孩子路途安全,他每天往返四次陪學生上學、回家,12年他走了21600公里……說不完的事跡,抒不盡的感動。38年太長,但對于鐘愛教育事業的人來說,又太過短暫。馬保全說,只要還能教,他就教下去,只要還能走,他會一直走下去。
一位好校長是一所好學校,一位好老師則是陽光和雨露,供給生命以養分,助其長大,又是道德修為的參照鏡,助其成長為大寫的“人”。人民教育家霍懋征老師說,不愛學生,就不可能關心他,也不可能教好他。可以說,教育的真諦就是“愛”。愛是奉獻、是堅守、更是一種智慧和藝術。
鏡頭拉回2009年秋冬交替之時,鶴山區幾十里礦區拆遷工作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在滿目的廢墟上,一簇簇綠色格外引人注目,那是各家小院無法隨遷帶走的一棵棵果樹。這些粗細不一、高矮不齊的果樹,成了市民在此生活多年的唯一見證,對無盡的荒涼訴說著往日的生機。在鶴山區中新小學耕耘了二十多年的老校長彭濟嶺以他特有的敏銳眼光,洞悉到這些被遺棄的果木中隱藏的德育契機,推敲出一個適合彰顯學校特色,看得見摸得著的載體——校園果林化建設。經過近三年有計劃地栽培,學校現已擁有不同果木80多棵,初步形成石榴園、柿子園、山楂園等小型果木林。暮秋時節,黃了柿子,紅了山楂,甜了石榴……撲鼻的果香溢滿校園,果實掛滿枝頭,裝扮成學校獨有的景觀。果樹從栽種到管護,不正是體驗教育?學生從觀察到繪畫、寫作,不正是審美教育?果實從養育、采摘到獻給老師、父母,不正是感恩教育?這一潛力無限的寶藏——果林,為學校孕育出源源不斷的德育果實。
無論是校長,還是教師,他們的感人事跡中彰顯出的是一種人間大愛,樸實的話語背后跳動的是顆顆熱愛教育的滾燙之心。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2014年9月9日與北京師范大學代表座談時強調的那樣,“教師重要,就在于教師的工作是塑造靈魂、塑造生命、塑造人的工作。一個人遇到好老師是人生的幸運,一個學校擁有好老師是學校的光榮,一個民族源源不斷涌現出一批又一批好老師則是民族的希望”。
走了這么久,講了這么多,該停下來找一處小憩片刻了。見東方不遠有家小店,便走去討茶喝。老板娘笑臉相迎,說店里只有自制的“家鄉茶”。口渴難耐,顧不上思考太多便將茶快速送入口中。咦?淡淡的麥香和咖啡的焦糊味縈繞口中,再來一杯,慢品,竟回味無窮。熱情的老板娘不吝講出“秘方”:把麥粒用鐵鍋炒糊,再用沸水沏之即可,說罷,自忙去。筆者恍然大悟:正所謂大道至簡、淳樸自然,苦苦尋覓的鶴壁教育之道豈不是就在這清茶之中?
責任編輯/高藝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