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秀萍,李曉燕
(楚雄師范學院外國語學院,云南 楚雄675000)
1949 年福克納因“對當代美國小說做出了強有力的和藝術上無與倫比的貢獻”[1](P361)而獲獎;2012 莫言成為首位獲諾獎的中國內地本土作家。頒獎詞評價莫言“將魔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和現代相融合,他創作中的世界,令人聯想起福克納和馬爾克斯作品的融合,同時又在中國傳統文學和口頭文學中尋找到一個出發點。”[2]身處現代主義文學發展鼎盛時期的福克納代表了現代主義的文學成就,而莫言則標示了后現代主義文學的發展方向。由于福克納卓越的技巧和影響,其作品受到了自覺或不自覺的模仿、吸收和同化,而莫言便是成功吸納和創新突破其特點形成莫氏獨特風格的作家之一,他曾坦言自己在思想和藝術手法上無疑都受到了外國文學的極大影響。1992 年在《說說福克納這個老頭》中他提到,在讀了《喧嘩與騷動》后, “我感到如夢初醒,原來小說也可以這樣地胡說八道,受他的約克納帕塔法縣的啟示,我大著膽子把我的高密東北鄉寫到了稿紙之上。”[3]福克納是20 世紀四大意識流作家之一,《喧嘩與騷動》等作品中大量運用意識流表現手法來表現人的心理和精神狀態。而莫言《球狀閃電》、 《三匹馬》、 《爆炸》、《透明的紅蘿卜》等作品中的意識流表現手法也很容易令人聯想到福克納。《紅高粱》中,莫言運用內心獨白敘述“我”、 “爺爺奶奶”們富于傳奇色彩的故事,使人不由想到《我彌留之際》中以垂死的本德倫夫人的內心獨白敘述一家人為她送葬的經過。而《生死疲勞》、《戰友重逢》、《金發嬰兒》、《狗道》的荒誕也不禁讓人聯想到《我彌留之際》和《村子》。在2005 年《會唱歌的墻》一書中莫言提及正是受福克納的啟發而建構了“高密東北鄉”,在諾獎獲獎演講《講故事的人》中他也提到受福克納和馬爾克斯的“重要啟發”。可見,在莫言的創作道路上,福克納的影響不容忽視。
論及莫言與福克納的比較研究,張志忠的《莫言論》 (1990)就曾提及莫言與福克納的關系,但沒有深入展開。福克納研究專家托馬斯·英奇曾對兩人進行過比較研究,刊登在美國《福克納專刊》(1990 年秋季號)上的《莫言與福克納:影響與匯合》一文,認為從莫言用敘述家族歷史的方法反映社會歷史等敘述技巧、懷舊色彩和結構中,可看出福克納的影響和啟示。張衛中《論福克納與馬爾克斯對莫言的影響》(1991)一文也對此作過研究。胡鐵生在《作家的社會責任與政治使命》 (2013)一文中認為莫言在創作中大量借鑒西方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手法,在西方元素的基礎上更加注重本土化因素,與福克納的“文學地理”相比,也增添了新的內涵。朱憲忠在著作《跨越時空的對話:福克納與莫言比較研究》(2006)中,從比較文學的角度對兩人創作中具有較多共性的方面進行了平行比較研究。在莫言獲諾獎后,關注莫言作品的學者、專著和論文不斷增多,百度搜索上莫言作品、研究論文和相關訪談數以萬計,但對福克納與莫言這兩位對現當代世界文學具有深遠影響,且可謂淵源深厚的文學巨匠的對比研究并不多,大多數研究主要是對兩人的生活經歷、家族歷史小說和文本的敘述手法進行對比研究。本文將從兩人的本土性與世界性、海外傳播和文化軟實力幾個方面進行比較。
魯迅曾言:“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在利用地方和民族特色創作的作家中,福克納和莫言無疑是最為成功的。但兩人在對現實鄉土與文學家園關系的處理上,也有許多異同之處。對故土愛恨交織、魂牽夢縈的兩位作家都有著以農村大地為生活背景的經歷,并承受了20 世紀工業化所帶來的社會變化和影響,都曾試圖擺脫情感的羈絆客觀地審視故鄉,最終都選擇以傳說、記憶乃至幻想的方式“夢回故里”。
“以其創作才能和建構一個想象中的世界,這個世界要比每天的現實生活的世界更易為人們所接受,從以上意義而論,福克納在現代文學中可謂罕有其匹。”[4](P1206)福克納5 歲時從密西西比州新奧爾巴尼遷往奧斯福,對故鄉深沉的愛融合童年的經驗基礎,經過多年的積累沉淀,構建了“約克納帕塌法世系”,成為其創作的源泉。世系中有名有姓的人物有600 多人,從1800 年到二戰結束歷時150 年,是一個以密西西比為中心的虛構的南方世界,他甚至在《押沙龍,押沙龍!》的前言中繪制了約克納帕塌法縣杰弗遜鎮的地圖。當時美國雖已成為世界頭號強國,但南方奴隸制下,種族壓迫盛行,南方的衰敗如幽靈般縈繞在福克納的世界。黑人、奴隸制、家族傳說、印第安人神話、鬼怪成為其故事素材,小說中彌漫著南方的沒落氣息,投射出荒誕的筆觸,“約克納帕塌法世系”小說就是這個世界的挽歌。
大家族敘事是經典文學母題之一,在世界各國文學作品中經久不衰。福克納的家族神話多表現種族仇恨、道德淪喪與家族毀滅。《押沙龍,押沙龍!》書名取自《舊約》,故事情節、人物形象也與《圣經》故事暗合,這是一個父子、兄弟反目,兄妹亂倫,命運不可違背的母題。《喧嘩與騷動》中,四章的四個日子分別平行于基督受難的主要日子,凱蒂墮落的故事由四個不同的角度來講述,模仿了最早來自《新約》的“四福音書”的“多角度”敘事手法。《去吧,摩西》得名于講述摩西代表上帝的旨意,向埃及要求釋放以色列人不再受奴役的同名黑人圣歌。《我彌留之際》中本德倫一家的思想行為與“摩西十戒”形成了強烈的反諷。時隱時現出現在世系小說中的《圣經》神話情節和人物,再一次喚起了流逝的基督教歷史和時間,再現了歷史變遷中的某種重復,在宏闊的歷史背景之下,福克納通過再現基督教神話母題,揭示了舊南方道德的淪喪和人性的泯滅,表達了對現代人生存困境的關注和反思。
莫言在1984 年創作的短篇小說《白狗秋千架》中,第一次打出了“高密東北鄉”的旗號。創作的大量素材取自家鄉厚重的齊魯地域文化傳統,真實歷史事件、民間故事、奇人異事、神魔鬼怪等齊聚,建立在他童年經驗基礎上,并賦予廣闊想象空間構建起來的“高密東北鄉”,獨異的民族想象力空間加上揮灑自如的歷史敘事話語,使之成為鄉土中國的一個縮影和當代眾生影像的一個切面。莫言的“高密東北鄉”也是一種家族世系, 《紅高粱家族》、《食草家族》、《豐乳肥臀》、《檀香刑》、《蛙》、《歡樂》、《透明的紅蘿卜》、《枯河》、《秋水》等不同長短的小說,都是家族敘事模式下家族命運的再現。相對于福克納的基督教背景和《圣經》神話的精神觀照,中國文化主體封建禮教、中國民間神話色彩和悲劇精神是莫言創作的主旋律,其意識流與神話敘事明顯帶有齊魯神話的特點。《紅高粱家族》、《食草家族》、《生死疲勞》、《球狀閃電》、《透明的紅蘿卜》、《秋水》等的敘事都具有中國民間文學傳說中的神話精神。《紅高粱》中,這一主題演變為“爺爺”到“奶奶”到敘述者的家族的仇殺與抗爭。火紅的高粱地一如南方無邊的種植園,“爺爺奶奶”們在充滿生命力的紅高粱叢中演繹了超出常人的神話悲劇。人物充滿原始欲望,為生存而掙扎,殺戮、剝皮、復仇的血腥味充斥著這個世界。如果說“約克納帕塌法”表現人類文明與基督教“原罪”之間的對立,那么“高密東北鄉”則上演著中國幾千年受封建禮教壓抑的原始生命力表征與殘暴侵略者之間的生死對決,回蕩著中國農民的抵抗與斗爭這一宏大敘事旋律。無論是福克納的基督教象征母題還是莫言的封建文化母題,都逾越了傳統的鄉土文學母題而上升為一種世界體系性視域。
針對模仿與學習,莫言認為最初階段的模仿是不可避免和必要的,當人們不再滿足于模仿時,便會調動起個人生活資源和民族文化資源。[5](P8)莫言對福克納最初的態度是借鑒,隨之是“逃離”這座高爐的影響,通過挑戰現實文本符號體系,形成自己獨異的具有“本土性”與“民族性”的風格。 “約克納帕塌法”在福克納筆下始終只是美國南方的一個縣,創作總是循著對其不斷完善的過程。而莫言卻將“高密東北鄉”逐漸擴充為一個現代化的城市,囊括了歷經改頭換面的世界各地發生的事情。兩人的創作都沾染著地方色彩,都構建了屬于自己的神話王國,但卻逾越了傳統的“鄉土文學”的“王國”成為世界文學的“王國”。在全球化時代,“本土性”與“民族性”成為世界文學構成的重要標志,地方和民族風情彰顯出文學獨異的魅力,給世界留下了最寶貴的財富。
在思想、哲學層面上,文學作品應該表現面向全人類共通的課題。兩人雖然圍繞自己搭建的“文學地理”講述特定時代、特定環境下“人”的故事,卻超越了個人經驗,走出地方、民族的局限,為世界所接受,反映了全人類的普遍性問題和對人類生存、忍耐并延續下去的信心。在《喧嘩與騷動》、 《押沙龍,押沙龍!》、 《我彌留之際》、 《大宅》、 《村子》、《小鎮》等作品中,對人類歷史的悲劇感始終貫穿于福克納的創作。美國和中國不同的社會背景和政治體制,決定了他們對整個人類關注的重點各自置于本民族現實狀況基礎之上。同樣是從原鄉起步,福克納更為關注的是過往的世界,而莫言更為關注的是當今的世界。福克納是莫言走向世界文學體系的橋梁,雖借鑒了西方文學,但莫言遠非純粹的模仿者,而是將西方的藝術觀念為我所用,構建了中國本土化的文學話語,創造了高密東北鄉這一中國化的文學源泉和文學王國,形成具有中華民族心理、語言、歷史和情感特征的本土化文學話語和風格。鐵凝曾評價莫言“從我們民族百年來的命運、奮斗、苦難和悲歡中涉取思想的力量,以奔放而獨異的鮮明氣韻,有力地拓展了中國文學的想象空間和藝術境界。”[6]
福克納及其作品在中國的傳播與接受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20 世紀30 年代《伊萊》(Elly,1934)是首部被翻譯傳入中國的作品。其間也有一些評論文章,但研究并未就此發展,從1936 到1958 年對福克納的譯介和研究完全是空白,此中有著深刻的社會歷史原因。1958 年后雖有福克納短篇小說的零星翻譯和研究,但都具有政治的時代烙印,隨后爆發的“文化大革命”終止了一切譯介工作。70 年代末福克納作品的系統翻譯和研究開始,而真正對中國現當代文學和作家產生重要影響則始于改革開放后的80 年代,其作品的譯介日益增多,但主要限于短篇小說。直到1984,第一部長篇小說《喧嘩與騷動》被翻譯出版。隨后“福克納熱”出現,截止到2000 年,19 部長篇小說中有8 部被譯介進入中國,但譯版單一。這段時間研究主要圍繞作品翻譯和引進外國文學史及相關著作。90 年代后至今,福克納研究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質量上都有了長足的發展,論著主要分為傳記介紹和專著研究,從比較文學角度進行的研究也隨之出現,但研究仍停留在國別文學的范疇,比較做得不夠。進入21 世紀后,福克納譯介進一步發展,出現的論著和研究更為全面,觀點也更具客觀性。此外一些高質量的論文對其在中國的傳播也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福學研究”變得更加豐富和多元化。
獲諾獎前莫言靠自己的創作實力,已躋身于國內一流作家的行列。相對于福克納在中國的傳播,莫言在海外的傳播過程更快而集中。《紅高粱》是首部被譯介到海外并獲得成功的作品,1990 年法語版出版,1993 年英語和德語版同時出版。莫言的多部作品被翻譯成法語、越南語、英語、韓語、日語、希伯來語、意大利語、波蘭語、西班牙語、德語、瑞典語、挪威語等語種。翻譯作品中,法語、英語、德語、越南語、日語和韓語占較大比重,傳播地域主要集中在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和受中國文化影響較大的亞洲國家,英、法、德、日幾個語種都有一定數量的研究文章。從莫言在海外獲得的文學獎項也可以看出這一點,他曾先后在法國、美國、意大利、和日本獲多項文學獎,西方人大多認為莫言的小說最富有“中國文化的色彩”,涉及中國當代文學的海外學術期刊幾乎都刊登過關于莫言的研究文章。莫言在海外的傳播與接受證明:中國國際地位的整體上升吸引世界對中國作家越來越多的關注和研究,當代中國文學完全有實力在促進世界文學和文化多元化、和諧化發展中發揮自身的積極作用。福克納、莫言兩人在海外的傳播歷程表明文學、文化的傳播與國家的社會文化狀態息息相關,受經濟發展水平和文化關聯程度的制約。20 世紀80 年代國外學者主要把閱讀中國的文學作品作為了解中國社會、經濟等方面的一面鏡子,較少從純文學藝術角度欣賞,但現在這種情況隨著“中國熱“的帶動效應,已經有了很大改觀,以莫言為代表的中國當代作家對中國文學的全球化發展進程起到了越來越大的推動作用。
發展我國文化軟實力是黨的“十八大”提出的一個戰略目標。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提出的“軟實力”這一概念是指“通過吸收而非強迫或收買的手段來達己所愿的能力。它源自一個國家的、政治觀念和政策的吸引力。”[7](P2)而政治文化與文學意識形態功能相互作用形成了文學的文化軟實力,在教育民眾、提高民眾政治文化素質的過程中,文學發揮著重要作用。文學的傳播和研究是和國家實力強弱密不可分的,如比較文學對各國文學進行比較,探討淵源影響、風格氣質異同等,必然含有各國國力、風俗、文化、政治等因素的較量,文學的文化軟實力研究在文學研究領域逐漸凸顯。而文化輸出就是提高文化軟實力,增強中華民族在國際上的知名度與影響力的重要途徑之一。福克納作為本世紀最偉大的作家之一,對世界文學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而在面向世界方面,莫言的文學同樣做出了重大貢獻。如果說美國的文化輸出是打造世界盟主的需要,那我們的文化輸出是融入世界的必然步驟,個中都蘊含了文化軟實力的強大功能。我們只有立足中國話語規則,對外來文化進行“他國化”,才可能避免中國文化與文論的“失語”狀態,才可能加強我國的軟實力資源基礎。[8]魯迅先生當年主張“拿來主義”,吸納西方文化,使外來文化成為我們文化的一部分,增強我國的軟實力資源基礎。我們現在還要大力張揚“送去主義”,彰顯我們自己的傳統文化和民族特色,增強中華文化的影響力。莫言作品在海外的廣泛傳播和獲獎可謂是成功的典范,它讓世界看到了中國作家的世界性影響,具有世界文學里程碑的意義,為形成“和而不同”的當代世界文學和文化格局做出了貢獻。
莫言受福克納教益最大的意義就是走向世界文學體系。英奇教授認為“莫言已創作出了一批獨特有趣、既對中國當代文學有益又保持其自身美學原則的作品,有望成為一個世界級的作家邁入21 世紀更廣闊的世界文學舞臺,”[9]積極推動中國文學加入世界文學的進程。隨著莫言獲諾貝爾文學獎和其創作道路的繼續,莫言、福克納比較研究將是一個宏大的研究課題,還有很多有待研究的問題,如兩人所處的社會條件、對“人”本質思考的異同、藝術表現手法和風格的異同、寫作意旨的異同、寫作建構的異同等。雖然福克納的生命與作品是有限的,但作為一位對現當代文學影響頗深的作家,對其研究的歷程必將繼續延伸。而莫言的創作生涯還在繼續, “高密東北鄉”的故事無疑將繼續面對文學批評者們審視的目光。以莫言為參照,有助于中國學界和讀者探求福克納的文學價值;同樣,以福克納為參照,有助于更客觀、公正地把握和評價莫言。莫言在藝術層面和精神層面對福克納的借鑒與創新超越,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中國文學對西方文學吸納和本土化的一個過程;說明面對西方文學和世界文學,中國文學將以更開放、包容和自信的心態迎來其多元發展的新時期。
總之,對于莫言與福克納的比較研究,不僅有利于深化對文學與傳統、本土的關系認識,也為中國文學與世界文學的關系以及文學與世界關系的認識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莫言通過福克納這一橋梁走向了世界文學體系,使中國話語成為世界體系的構成部分,這就是莫言及其文學的意義所在。莫言獲獎代表了中國當代文學創作的整體成績,是中國文學的世界體系化已形成的標志,是中國“日益得到國際認可的一個重要的標志性事件”,[10]也為中國文學重新認識與世界文學的關系提供了一個重要契機,讓中國作家以更加開放和正常的對話心態去處理中國文學與西方文化、西方文學的關系。
[1] 蘭守亭. 諾貝爾文學獎百年概觀[M]. 上海:學林出版社.2006.
[2]引自瑞典皇家科學院諾貝爾獎評審委員會對莫言獲獎發表的頒獎詞,http://www. chddh. cn.
[3]莫言. 自述[J]. 小說評論.2002,(6).
[4]George Perkins,ed. The American Tradition in Literature:Vol 2 [C]. New York:Mc GRW-Hill Publishing Company.2002.
[5](日)李比英雄. 文學. 民族. 世界——莫言、李比英雄對話錄[J]. 小園晃司譯. 博覽群書,2006,(7).
[6] 鐵凝. 祝賀莫言,祝賀中國文學[N]. 文學報,2012 -10 -18.
[7](美)約瑟夫·奈. 軟力量:世界政壇成功之道[M]. 吳曉輝譯. 上海:東方出版社,2006.
[8]董首一,曹順慶. “他國化”:構建文化軟實力的一種有效方式[J]. 文化與傳媒·當代文壇,2014,(1).
[9]轉引自:劉江凱. 本土性、民族性的世界寫作[J]. 當代作家評論,2011,(4).
[10]莫言小說特質及中國文學發展的可能性[N]. 文藝報,2012 -11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