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 娟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0)
《世說新語》中涉及上千個人物,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獨特美。而這種美不是單一的美,它的內涵是豐富的,是多彩的。
典型代表就是《<世說新語>的人物美》(郭麗)。[1]其從宏觀上對《世說新語》中的人物進行整體把握,作者巧妙地把眾多人物的美概括為四個方面:一是深情之美:“情之所鐘,正在我輩”;二是人格之美:“我與君周旋久,寧作我”;三是才智之美:“衛君談道,平子三倒”;四是形體之美:“故自有天際真人想”。即作者是從情、性、才、形四方面對美進行探究。對于深情方面,作者主要是從三個方面進行敘述:親情,愛情、友情,生命悲情。事實上第二點的愛情與友情可以分為兩點進行敘述,放在一起有點混亂層次。此外,第三點的生命悲情似乎與前兩種感情不在同一個層次。這是作者的一點小小的失誤。但是對其每點的敘述與分析則款款道來,毫不遜色。關于人格方面,作者首先向讀者解釋了何謂“人格”:其詞源為拉丁文persona(意為“面具”)。它大致包括人的品質、性格、行為、態度、特征、習慣等要素。隨后,作者將人格美分為了三個層面:率真;英雄人格的形成;超越的玄心。這三個層面的小標題應該都縮略為二字為好,簡練凝結,中心突出。即:率真、英勇、超玄。這樣可以使語言顯得不是那么累贅。關于才智之美,作者主要是從兩方面進行介紹的:口才與談玄;藝術創作與欣賞。也就是從魏晉士人最長進行的兩項活動即談玄和藝術創作來進行描繪。談玄,通常稱“清談”,亦稱“清言”,又稱“共論”、“共談”、“講論”等。這里稱談玄,既是沿用《世說》的舊稱,同時也因為清談的內容主要是玄學,兩者是不可分離的。在《世說新語》中,我們能看到很多人因為美貌而得到與他人不一樣的待遇,甚至有時可以化險為夷,保住生命。在這一點上,魏晉人算是與國際接軌了。作為西方文化源頭的古希臘對人體之美已情有獨鐘,誠如丹納所言,優美的自然環境、溫潤和煦的地中海氣候和希臘文化中的尚武精神培養了希臘人對于形體美德愉悅和喜愛。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在西方人眼中,理想的人物不是善于思索的頭腦,或者感覺敏銳的心靈,而是血統好,發育好,比例勻稱,身手矯健,擅長各種運動的裸體。”[2]244作者在文中的第三部分著重介紹了三個代表人物即嵇康、阮籍和謝安來介紹人物美。因為談到魏晉士人,我們都會不由自主想到這三個人,他們是魏晉風度的標志。嵇康“蕭蕭肅肅”、“巖巖孤松”,阮籍“縱情越禮”、“窮途慟哭”,謝安“江左風流”、“鎮安朝野”,他們都是時代的最強音。
典型代表為陶玲所著的《<世說新語>中所展現的魏晉人物美》。[3]其主要是從縱向的角度來分析。第一、二章首先記敘了魏晉之前的人物美,即先秦和兩漢的人物美;第三章再著重描寫《世說新語》的人物美。此篇文章主要是就人物美而論人物美,其角度較為單一,所敘的層面較為狹窄。在敘寫《世說新語》人物美具體表現時,作者沒有將其劃分為哪幾種美,而是將“人物美”作為一個整體概念,從不同的角度來進行描繪。因為作者認為無論是直觀感受的審美,還是對人的內在精神的審美,或者是理性分析之下的審美都是融合在一起的審美,它們無法清晰地分為幾種明確的審美類型,因此,作者主要是從以下三個方面來描述人物美的具體表現。一是《世說新語》中人物美的各種形象。在這一小節中,作者直接通過舉例子、分析例子的方法來介紹魏晉士人不同的形象。總覽這一部分,稍顯雜亂。如不仔細分析,我們是不能清晰地看出魏晉士人的形象到底有哪些不同。作者應該將其適當地分類,讓讀者一目了然。二是從人物審美的層次觀照《世說新語》的人物美。這一部分作者主要是從“審美”這個字眼進行描述。因此,首先就將《世說新語》中所展現的人物審美分為三種類型:以感官愉悅為基礎,單純直觀地對審美對象進行欣賞;在諸多主觀(如審美主體的審美情懷)、客觀因素(如審美對象的儀容舉止或審美對象所處的現實環境)的相互影響和作用下,這種審美層次既能觸及到審美對象外在形貌的美,也能深入到審美對象的內在精神美,從而使審美主體得到精神上的愉悅和審美享受;這種審美活動所達到的境界更高,它能夠在兼顧外在審美的前提下,深刻而準確地把握審美對象的深層次內涵。這三個層次是從低級向高級逐漸發展的。三是“重神明、輕形骸”的人物精神美。在這一小節中,作者的論述不免有些粗糙。其重點主要是圍繞“神”一字進行展開,但是對于“輕形骸”的描述則是寥寥可數。兩者應該平分秋色,在鮮明的對比中才能更加體現出魏晉士人對于“神”的重視。并且,作者就“神”而論“神”,并沒有就其字而引申闡發開去。在《世說新語》中,名士在品藻的過程中,運用了很多與“神”有關的詞語,作者可以對其進行分析,來更加深刻地體會魏晉士人對神明的重視。
魏晉時代盡管儒學式微,玄學勃興,但孔子的圣人地位并未動搖,儒家經典和學說也還是人們研究和講述的對象。且不說玄學的創始人何晏、王弼等既注《老》、《莊》,也注《論語》;就一般玄學家而言,也是既談老莊又談圣教的,尤以比較二者異同為談玄的熱門話題。例如,“三語掾”的故事是大家最為熟悉的:
阮宣子(修)有令聞,太尉王夷甫(衍)見而問曰:“老莊與圣教同異?”對曰:“將無同?”太尉善其言,辟之為掾。世謂“三語掾”。(《文學》)
“將無”是當時口語,為揣度之詞,不過阮修卻是以揣度的語氣委婉地表示自己的意見,認為老莊與圣教本是相通的。彭昊在其《<世說新語>人物品評的儒學淵源》中認為《世說新語》人物品評之所以繼承漢末清談以來的儒學傳統,其儒學淵源主要來自于兩個方面:官方正統儒學思想;以《人物志》為代表的儒道會通思想,從中可探尋儒學發展的歷程。
1、官方正統儒學思想
《世說新語》以人物品評為主要敘事內容實際上與儒家注重倫理人事的傳統有末與本的關系。此外,因為東漢以來選拔人才的政治制度與品評人物的時代風氣,以“忠”、“孝”為主要內容,以“三綱五常”為主要框架的儒家倫理觀念極大地方便了統治階層的統治,自然而然被統治階級所需要。眾所周知,魏晉時代是一個動亂而又開放的時代,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是隨時都生活在驚恐之中的,他們渴望自由而能免禍其身,因此儒家入世的傳統觀念已不再適用這個時代。相反,他們需要一種新的思想作為自己的精神寄托。故玄學成為這個時代的主導思想。但是我們又不能完全否定儒家思想在這個時代的作用。“因為儒家思想對鞏固封建社會的倫常秩序來講,最是適合統治階級的需要的,他既沒有玄學思想帶有的那種消極因素,又不像佛教一樣存在著分割民戶影響國家租調收入和兵源的危險,所以統治階級還是要發展儒家思想的。”[4]837
2.以《人物志》為代表的儒道會通思想
在這個層面,作者主要是著眼于儒、道兩家思想的描述,而對《人物志》提及較少。儒道思想實際并不是截然對立的兩種完全不同的思想。它們有互相貫通的地方。而其主要爭論的焦點就在于名教與自然的關系問題。道家貴自然而不廢名教,儒家崇名教而心系自然。
將《世說新語》的人物品藻與生態美聯系起來的確是一大亮點,并且在學術界又開啟了一個新的研究視角,可謂是價值重大。黃沁茗《論<世說新語>人物品藻的生態審美意蘊》就是從生態學的角度解讀、闡釋《世說新語》中的人物品藻美學思想,在選題和視角上具有一定的開拓性和創新性。《世說新語》集中表現出的魏晉帶有哲學、審美性質的人物品藻,一直是近現代以來《世說新語》研究中的一個重點,研究者甚眾,研究成果頗豐。但從生態學的視角介入《世說新語》及魏晉人物品藻的研究卻是最近幾年隨著國內生態思潮的興起才剛剛起步。該文主要是以生態整體主義為哲學思想指導,從人與自然、人與人(社會)、人與自身三個方面對魏晉人物品藻中所包含的生態審美內蘊進行了較為全面、較為系統的考察。文章將生態分為了三個方面:(1)人與自然的和諧交融:自然生態意趣;(2)人與人的相互激賞:社會生態理想;(3)個體生存的自我超越:精神生態取向。也就是分別從自然、社會、精神三個層面分別論述。
1、自然生態意趣
在這部分,作者主要是描述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其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⑴人與自然的同時發現:自然美的發現;人格美的發現;人與自然的對話。⑵人與自然的品題會通:人與自然互擬;人與自然的同形同構;人與自然的交感同情。⑶人與自然的相親相融:“居”;“聚”;“游”。作者在論述的過程中都是采取縱向的角度,從先秦直至魏晉,分別進行闡述。層次清晰,各具特色。
2、社會生態理想
魏晉士人在發現自然之后,將其引入了社會領域,提出了“越名教而任自然”,反對世俗綱常,高揚人的自然本性和個體價值,不僅重新發現了自我,而且重新發現了他人,特別是重新發現了婦女和兒童,開啟了人與人之間關系的新境界。簡單地說,就是魏晉士人發現了真正的“人”。它主要體現在四個層面:⑴人倫觀的演變:先秦儒家人倫觀;兩漢對儒家人倫觀的法家化改造;魏晉對儒家人倫觀的道家化改造。⑵君臣關系的異動:傳統君臣觀;魏晉君臣觀;君臣關系的異動。⑶男女關系的松解:傳統女性觀;魏晉女性觀;男女關系的新變。⑷成人兒童關系的新變:傳統兒童觀;魏晉兒童觀;兒童成人關系的新變。在論述這一部分時,作者將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分為了君臣關系、男女關系、成人兒童關系。作者始終懷著辯證的思維來看待每一種關系。先分析傳統的觀念,然后立足于魏晉,再探索其中的變化。分析極其細致,并且具有科學性。
3.精神生態取向
由于人與自身矛盾的長期性,亦即現實生存的缺陷,個體對自身現實存在狀態的某種否定和超越是普遍存在的。事實上,社會現實愈是不合人意,政治愈是混亂腐敗,人們就愈想超越它,愈發渴望擺脫各種現實羈絆回歸到人的本位上來。魏晉時期“自我超越”的時代主題,便集中反映了這一悖論。正如湯用彤先生所言:“其時之思想中心不在社會而在個人,不在環境而在內心,不在形質而在精神。于是魏晉人生觀之新型,其期望在超世之理想,其向往為精神之境界,其追求者為玄遠之絕對,而遺資生之相對。”[5]196這一部分作者主要是從三個方面進行解析:⑴越理任性:個性的張揚。個性的人格本體建構;崇尚個性;張揚個性。⑵越理任情:情感的解放。情感的人格本體建構;一往情深;一往情真。⑶形超神越:心靈的自由。精神(心靈)的人格本體建構;超越外在實用功利;超越現實生存困境。三個層面都是緊緊圍繞一個“越”字,即可以用三個詞語來概括:越禮、越理、越神。對于禮教的超越就會形成張揚的個性。因此,魏晉士人由崇尚個性到張揚個性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正如曾繁仁先生所言:“有機統一、生態整體、生物還鏈、大我、共生已經成為現代生態理論的重要關鍵詞,是其理論發展的重要趨勢。走向生態中心與人類中心的統一,走向生態整體是現代生態理論的歷史軌跡和發展前景。”[6]63陳望衡先生也指出:“生態美學將和諧看作最高的美學形態。這種和諧是最為廣泛的,它不只是中國古典哲學所說的精神上的和諧,而且是現實的和諧——自然界的和諧以及人類社會的和諧。”[7]325總之,生態美學既要關注自然本身的生態問題,也要關注社會生態的問題,更要關注人類自身心靈的和諧,因為只有心靈和諧、寧靜,才能從根本上保證社會生態、自然生態的和諧。因此,追求自然生態、社會生態和精神生態的和諧發展和協調平衡應當成為當前及今后生態文明建設的努力方向。
關于“人格”和“人格美”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在這里有必要對二者進行辨析。李麗在其《論<世說新語>中的人格美思想》[8]對其進行了完美的解答。當然作者對概念的解釋只是就該文而言。該文所涉及的人格是指人的氣質、才性、倫理道德及人生觀、價值觀的統一,以及其在言行舉止中的表現。雖然在中國這樣傳統的以服從為核心、以等級制為結構特征的倫理本位文化中,造成了中國人的人格平等、人格獨立意識的淡薄,但卻一直不乏特立獨行的人。魏晉士人人格美就是中國士人人格精神史上的一朵奇葩。魏晉時期的血腥和殘酷反而更加激起了人們對自由人格和美好生命的追求,《世說新語》就記錄了這一現實。李麗首先敘述了人格美思想在魏晉六朝的演進。在這一部分,作者的敘述稍顯粗糙。首先是敘述魏晉人格美思想,然后分析魏晉人格美思想在六朝的延續。實際上這種人格美思想在先秦時期已初顯端倪,作者為何不追根溯源,而半路攔腰斬斷,給人不完整感。然后具體介紹在《世說新語》中的人格美思想。這一部分作者具體分為了兩個層面:一是情之所鐘,正在我輩——任情而動的率真之美:親情;男女之情;友情;對自然和生命的眷戀之情。二是目送歸鴻,手揮五弦——虛靜淡泊的本真人格美:清靜虛明、玄遠淡泊的自由心靈;形超神越的形象美兩個層面所關注的焦點分別為:任情和淡泊。對于情的劃分,作者可謂是劃分得全面細致。而關于淡泊有主要是從神、形來表述,但是第二個形超神越的形象美似乎與淡泊的關系不是很密切。作者如果從淡泊的具體表現來對其進行劃分可能會更全面一點。
關于《世說新語》人物的研究,我們仍然還是有很多的問題沒有得到明確的討論,需要廣大學者進一步的研究與探討。
[1]郭麗.《世說新語》的人物美[D].中國社會科學院,2005.
[2]丹納.藝術哲學[M].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
[3]陶玲.《世說新語》中所展現的魏晉人物美[D].蘭州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
[4]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
[5]湯用彤.魏晉玄學論稿[C].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6]曾繁仁.生態美學導論[M].商務印書館,2010.
[7]陳望衡.當代美學原理[M].人民出版社,2003.
[8]李麗.論《世說新語》中的人格美思想[D].山東師范大學,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