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的實踐維度與當代啟示

張迪

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的實踐維度與當代啟示

張迪

（福州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福建 福州 350108）

摘要：霍爾姆斯·羅爾斯頓是一個走向荒野的哲學家，是哲學家中的行動派。自20世紀70年代后期羅爾斯頓的生態哲學思想誕生以來，學界關于他的思想的研究就不曾停止過。文章在梳理羅爾斯頓主要生態哲學思想研究的基礎上，對其生態哲學思想的實踐維度進行重點闡述，并結合我國生態哲學實踐發展現狀，從國內生態哲學理論發展，生態文明建設需要以及生態教育普及等方面揭示其當代啟示意義。

關鍵詞：霍爾姆斯·羅爾斯頓；生態哲學；生態實踐；生態文明

一種理論或者是哲學思想的產生，不僅僅是為了要解釋世界，更重要的是指導人們來改造世界。柏拉圖在其理念論中曾說，“理念是事物追求的目的”，實際上正是在這種完美理念的引導下，人們逐漸改變行為，實現最終的追求目的。因此，對于一種生態哲學思想，它存在的目的是為了改變現實生活中人們不合理的理念，給予人們正確理念的引導，進而改變人們的行為，最終實現人類與自然和諧的共同發展。羅爾斯頓的生態哲學思想的核心是其自然價值論，他建立了比以往的生態哲學家更加完整的自然價值論體系，為人們承認自然的客觀內在價值提供了理論支撐，進而指導人們的日常行為決策，改變人們的行為，最終實現人類詩意地棲居。

一、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的主要內容

理論的構建都有它的歷史發展淵源，都需要一定的基礎。羅爾斯頓的生態哲學思想，是對進化論、生態學、東方文化哲學和利奧波德的大地倫理學思想等的繼承與批判基礎上的升華與再創造。羅爾斯頓認為：“只有通過在另一極端的涉及自然史之豐富性學科，如進化論、生物化學或生物學所提供的思維范式的轉變，我們才能將價值論重新確立起來。”[1]羅爾斯頓正是依托生態學知識論基礎，運用大量生態學原理來改造傳統倫理道德體系，將生態學整體論原則轉化為一種整體主義思維方式來批判還原論與機械論，進而建構出一種相互依存的生態哲學思想理論，為處理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人與生態環境的關系提供理論支撐。

（一）“自然主義謬誤”問題的反思與解決

生態哲學的出現是對傳統環境倫理學思想的一種延伸，是在人際范圍之內對人之為人問題的探究。隨著環境倫理學對傳統倫理學思想的進一步超越，將道德價值評判的范圍從人際范圍延伸到人與自然之間。由于傳統倫理學在理論上的局限性導致倫理學在處理一些現實問題，如應對日益嚴重的生態危機時所難以擺脫的人類中心主義思維，使環境倫理學面臨著“環境倫理在理論上何以可能”的問題。[2]也因此“自然主義的謬誤”在理論上構成環境倫理學成立的最大瓶頸。羅爾斯頓將生態學基本準則或生態規律泛化，將它提升到統攝自然與社會的至高地位，并認為受制于此規律與準則的所有存在物都具有自身內在目的、地位平等且互為手段與目的。因此，生態規律的夸張與道德化就超越事實與價值隔閡，消解了“自然主義謬誤”存在的問題，并為環境倫理的可能性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撐，以建構適宜于整個地球及其生命共同體的倫理學，開啟了他的生態哲學思想的構建體系。

（二）客觀的自然內在價值論

在關于價值論的問題上，傳統倫理學是一種強調事實與價值相分離的二元論，倫理是管理人類行為準則和道德規律的學問，科學是研究自然界運動變化客觀規律的知識，二者之間界限分明。因此，客觀的自然事物和自然規律無價值可言，只有當人類把自己的偏好附加其上時，自然才具有價值。而羅爾斯頓的自然價值論，對傳統價值評判模式提出了挑戰，他從生態哲學視角出發，認為價值“并非只存在于作為生命基本單位的個體之中而是附著于整個生命形式，雖然它由個體生命體現但又超越了個體生命——它出現于一種整體性的交互作用之中”[3]。所以價值在實質上是自然或生命進化過程中的一種現象。對于價值的評價，羅爾斯頓認為不應該陷入唯我論的泥潭，不是人把價值賦予了自然，而是自然把自身的價值奉獻給了人類，即大自然不僅創造了各類價值，而且也創造出具有評價能力的主體。自然及其萬物具有其自身的不依賴與其他目的的客觀的內在價值，羅爾斯頓從價值論的角度奠定了其生態哲學思想體系的核心-客觀的自然內在價值論。

（三）遵循大自然的倫理義務

羅爾斯頓曾言，“人類是唯一能對動植物和生物種系的生命過程及進化史進行反思，能在全球層次上進行思考，并能自習思忖該如何保護地球行星的評價者。”[4]正是這種超越及其從總體上把握世界的能力，才使其變得優越并能向自己提出超越自身利益、使其與整個地球利益聯系起來的義務。在地球上，人應該是完美的監督者，并且以在環境中獨特的完美的理性和道德，進而超越其他存在物而實現與環境和諧相處，在遵循自然的過程中實現人類詩意的棲居。

二、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的實踐維度

生態哲學是以現實關注為基礎而發展起來的，如果只是落入抽象的理論歸納和理想主義的期望之中而無法在實踐中得到落實和體現，那么它的合法性就會收到質疑。生態哲學自萌芽開始，關于其實踐性的爭論就從未停止。羅爾斯頓十分清楚這一點，也因此他不但從理論上建立起自身的生態哲學思想的基本價值傾向與評價依據，而且在自身理論的實踐層面做了深層次的探究。

（一）生態哲學對環境法規決策的實踐指導

羅爾斯頓認為生態哲學理論得以應用的一個重要環節就是能否“把道德轉化為法律”，以此來影響政府決策。為了使環境倫理更好地滲透到政府的政治決策中并起到促進決策公正性的效果，羅爾斯頓構建了環境決策的價值論模型，從價值的個人維度與社會維度，人類維度與非人類維度，個體維度與系統維度出發，將價值進行七個層次的劃分：社會善價值、社會偏好價值、個人善價值、個人偏好價值、全市場價格價值、有機體價值、生態系統價值。[5]前五種價值所表達的是人本主義的價值關懷，適用于環境保護的政治決策，也是區分不同政治決策所考量的價值等級；后兩種價值則共同體現了自然主義的價值關懷，關注自然的內在價值存在。雖然這個價值關懷在環境決策中的范圍是有限的，主要是應用于保護殘留的荒野地區，瀕危物種和難以恢復的生態區，但是這種自然主義價值關懷的政治決策對于現行環境法的革命提供了理論指導和科學依據。羅爾斯頓還具體為我們提供了環境保護的一系列原則和策略，如使各種互不沖突的價值得到最大限度的實現，不低估零散的價值，最大限度的促進大自然的穩定性等，這些原則和策略是羅爾斯頓堅持自己整體主義立場，遵循大自然的基本立場，將生態整體主義與價值論相結合而進行的相應思考。

羅爾斯頓的自然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傳統的以人類中心主義立法價值觀的反思與補充。在自然的主體地位得到確立之后，可以引起人們對于立法對象的反思，不僅僅是局限于人與人之間，也應考慮人與自然之間的關系。羅爾斯頓在環境決策上的環境倫理實踐維度，將環境倫理的價值觀滲透到環境立法之中，進而確保權利主體有效的行使他們的權利而不至于權利濫用導致對人類環境基礎的破壞，才能使環境法由“淺綠色”真正轉變為“深綠色”。同時這也為現行各國不同的環境保護法律法規的完善提出了一種新的路徑與實踐嘗試。

（二）生態哲學對企業決策的實踐指導

在現代社會中，政府只能從宏觀層面上來控制環境管理和保護環境事務，而真正對環境產生直接影響的是作為規范的社會組織的企業的決策和行為。因此羅爾斯頓認為，生態哲學理論還必須滲透到企業決策中，轉化為具有約束力的企業文化，進而形成具有客觀規范作用的約束機制。在其理論如何轉化為企業文化以有效的作用與企業的決策中，羅爾斯頓認為堅持人本主義的立場是必要的，因為企業畢竟是以追求經濟效益為目標的社會組織。但是在堅持人本主義的立場上，也應估計社會大眾的長遠利益。在企業利益和環保的關系上，遵循“在一定的條件下，二者妥協，二者共贏”[6]。羅爾斯頓試圖將人本主義和自然主義企業文化價值原則結合起來，形成一種具有可操作性的結合商業利潤與生態完整性的行為準則。

羅爾斯頓不僅從人本主義立場探討了企業需要遵循的一些原則，而且重點從自然主義立場提出了企業應當遵循的自然主義價值原則。企業應該遵循的主要原則是：把生態系統當作一個可靠而有效的經濟系統來尊重，最大限度的避免物質與能量的浪費，尊重生物的多樣性，尊重現存自然環境的完整性，重視對脆弱的生態環境進行保護，它們也都是生態系統循環的一個不可缺少的環節等。羅爾斯頓將傳統的人本主義價值原則與自然主義價值原則相結合，是對傳統的經濟利益與環境保護相對立的看法的糾正，讓人們（或者是企業）在人本主義立場上看到了自然主義的價值。

雖然從企業決策和行為角度來看，遵循羅爾斯頓所提倡的人本主義與自然主義原則在現實情況下存在一些困難，因為從眼前利益來看，兩者之間存在著矛盾和沖突。但是從長遠的利益來看，生態保護與企業利益之間不存在絕對的對立，而且隨著科技和時代的進步更是證實了羅爾斯頓這些自然主義與人本主義相結合的原則或者出發點的預見性意義，以及其對企業或者政府保護環境所帶來的可持續發展意義。我們在遵循自然價值的原則上，自然以其完整的生態系統又回報于人類的利益滿足。也正如羅爾斯頓所闡述的，“任何一種經濟都是建立在一種生態環境之上的，盡管經濟可以改變生態環境，但是企業也必須生存與生態系統之中。”[5]將經濟利益與環境利益聯結起來，這也是羅爾斯頓生態哲學實踐精神的重要體現，也更突顯了其當代現實發展的需要。

（三）生態哲學對個人行為的實踐指導

任何一種倫理要得到實際的實現就必須與個人的生命活動結合起來，成為個人的一種信念和內在品質或者人們的安身立命之所，生態哲學也是如此。羅爾斯頓認為，“倫理學必須要在個人身上得到某種體現，就像生命和物種要通過個體而得到體現一樣。倫理學、生命、物種都超越了個體，但它們也離不開個體。”[7]換言之，當生態哲學的思想滲透到個人的信念和品格的時候，個體行為自然會表現出對于我們生存生態環境的深度關懷，同時這也將從根本上解決人類生存與環境破壞的問題，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

自然是人類文化創造的質料和形式的基礎，沒有一個充滿資源的世界，沒有生態系統就不可能有人的生命。羅爾斯頓認為個體應該通過對生命活動的自覺反思，意識到人是同時棲息于自然和文化中的，是社會中的人，是與客觀生存環境息息相關的；另一方面，作為在地球的生態系統中擔任道德監督角色的人，應該運用其獨特的理性和道德實現與環境的和諧相處，進而將一些生態危機與破壞防患于未然，而不是等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才付諸于行動；最后羅爾斯頓對于個體在生態系統中追求什么樣的生存，提出了詩意的棲居于地球的生存目標，把個體的生存理念與生態哲學的思想核心相融通，進而與企業決策、環境決策互為監督與補充，推進其整個生態哲學思想實踐維度的行為目標。

三、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實踐維度的當代啟示

生態哲學產生的時代原因是一些人類困境與生態危機的爆發，使得人類不得不反思改造自然的過程中，人類的行為絕對不是毫無限制的。一種理論的出現或研究，是為了更好的指導實踐，同時隨著現在學科發展的交叉化，邊緣化趨勢，沒有絕對正確與完整的理論可以作為我們行為的指導。生態哲學中的人類中心主義或者是非人類中心主義，都有其理論缺陷，但是也各有其理論的實踐意義，我們不應該只重視理論的思維思辨而忽視了其實踐性目的。通過對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及其實踐維度的探究，對于當代生態哲學的發展與發展具有深刻的影響意義。

（一）為生態哲學回歸社會實踐提供了可借鑒路徑

生態哲學的基本任務就是對人與自然關系中存在的異化現象進行批判的分析，指明走向人與自然和諧的道路。社會實踐是人類特有的生存方式，而哲學理論的根基在于它首先是人的現實存在方式，生態哲學是在環境倫理學與環境哲學的基礎上演變發展起來的，也只有從社會實踐的角度來豐富其理論涵義，同時社會實踐在環境倫理思想的指導下才能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在羅爾斯頓的生態哲學思想中，其在環境決策，企業活動和個人生活三個方面闡釋了其思想的實踐維度，拓寬了人們的價值視野，也為現有環境法的革命提供了理論指導和科學依據，更重要的是也為生態哲學理論以更加具體的路徑回歸與社會實踐提供了可借鑒的路徑。生態哲學思想也只有在社會實踐中才能得到更進一步的發展。

（二）為生態文明建設提供有力的理論支撐

十八大把生態文明建設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五位一體總體布局中，體現出當前在實踐中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性。我國經濟發展的成就舉世矚目，但是工業化進程中人與自然不和諧的問題也日益凸顯并影響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環境。從宏觀層面上來看，經濟發展資源約束趨緊，我國資源本就面臨著人均資源總量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的嚴峻現狀，目前更面臨著一些不可再生資源的緊缺；環境污染加劇，水污染，大氣污染，固體廢棄物污染，土地污染等不容忽視，已經引起人們反思；生態系統退化，稀有生態物種的滅絕等，更引起全人類的關注與重視。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的實踐維度探索，更為政府從各個方面開展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強有力的理論指導，從國家的制度層面，有利于政府完善生態法制建設；從社會保障層面，健全對企業組織的生態補償機制；從個人實踐層面，培養生態消費觀念；將羅爾斯頓的生態哲學實踐理論與我國生態實踐現狀相結合，多層次開展生態文明建設。

（三）引導人們重視生態教育，培養生態性格

生態文明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新階段，而生態教育是生態文明催生的產物，是生態文明理念在現代教育中的重要顯現。生態哲學理論的演繹與發展，一定程度上為生態文明建設奠定了理論基礎，羅爾斯頓生態哲學思想對于個人行動的實踐思考，也是一定程度上為目前教育的推進、生態人的培養提供了一種發展路徑。生態哲學的思想也只有融于現代教育的海洋中，從觀念上滲透到個人的日常生活中，有利于生態性格與生態文化的培養，進而影響人類的行動決策，從根本上緩和人與自然的矛盾。

生態哲學是對人與生態環境關系的系統研究理論。羅爾斯頓的生態哲學思想通過對自然價值的系統探討，追溯價值的來源，把自然看作是價值創造的根源，為人類反思生態環境危機，更好的處理人與生態環境關系提供了一種價值支撐和理論指引。羅爾斯頓的生態哲學思想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實現生存文明社會中的每一個人都應學會詩意的棲息于地球。生態哲學的意圖是通過對社會、對個人、對人群的一種觀念和思想介入，喚醒人們的綠色意識，構建人、社會、自然的和諧與統一，最終也是為了實現人的全面發展與詩意棲居。也正如羅爾斯頓曾言，“人類的文化有助于人類在地球上的詩意的棲居；這種文化是智人這個智慧物種的文化。存在著許多各有千秋的棲居方式。詩意地棲居是精神的產物：它要體現在每一個具體的環境中；它將把人類帶向希望之鄉。”[2]將生態智慧內化于我們的社會生活中，這也是每一種理論思想的實踐旨趣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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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霍爾姆斯·羅爾斯頓.環境倫理學[M]，楊通進,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2000：327.

[6] 葉平.關于環境倫理學的一些問題：訪霍爾姆斯·羅爾斯頓教授[J].哲學動態，1999(9):33.

[7]王妍.論環境倫理回歸實踐的路向[J].科學技術哲學研究，2010(2)：20.

（責任編輯：陳虹）

中圖分類號：B712.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109(2015)010-0011-04

收稿日期：2015-05-21

作者簡介：張迪（1990-），女，漢族，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科技與社會發展。

Practice Dimension and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of Ralston’s Ecological Philosophy

ZHANG Di

(School of Marxism,Fuzhou University,Fuzhou,Fujian 350108）

Abstract:Holmes Rolston is a philosopher to the wilderness and a philosopher in action.Since the birth of the Ecological Philosophy of Rolston in late 1970s,the research about his thoughts in academia never stopped.These studies are mainly from the start of the natural value,and focusing on a reasonable speculation of the existence of nature,and questioning the obligations which derived from the intrinsic value of nature to human nature.However,there are less studies for the practice of ecological dimension of Rolston’s Philosophy.Rolston’s ecological philosophy is a complete and open theoretical system,his thought is not only stay in the theoretical exploration,Ralston also committed to put his theory into practice,to make it work in practice.This article based on the main ecological philosophy of Rolston,focuses on the practice dimension of his ecological philosophy,and with the present situation of the ecological philosophy practice and the development of philosophical theory in domestic,the construction of ecological civilization and the ecological needs to universal education, and other aspects to reveal its contemporary enlightenment significance.

Key words:Holmes Rolston;ecological philosophy;ecological practice;ecological civi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