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小虎 設計/張籍勻
甘肅齊壽山 黃帝故里
文/周小虎 設計/張籍勻

攝影/渭水
齊壽山位于甘肅省天水市秦州區齊壽鄉境內,古名嶓冢山,意為“山嶺如冢”,是秦嶺的迭山延脈,橫跨長江黃河兩大水系,是中華母親河黃河與長江的分水嶺。因為蘊藏著深厚的歷史文化,自古以來皆為名山勝地。初中時,歷史老師告訴我們黃帝就誕生在離故鄉不遠的齊壽山,山上的一峰一崖,一草一木都有著美麗的傳說。可是,初中畢業多年,我卻一直無緣拜望。
四月的一天,我們穿過色彩斑駁的田野、村莊、森林,在一派生機盎然的初春時節中,我懷著朝圣的心情,去拜望黃帝故里——齊壽山。
車窗外,滿山滿谷乳白色的霧氣,那樣深,那樣濃,洶涌著,翻滾著,好像要吞沒了山間的一切似的。沒過多久,萬道金光垂落到空中,給大地染上了一層胭脂色,驅趕走所有霧氣,湛藍的天空露出來了。天上的云朵和山坡上白云般的羊群,自由自在地停停走走;公路邊,一棵棵哨兵般的柳樹,出現又消失在原野深處。我們沿著蜿蜒的山路行進了一陣子,齊壽山的影子終于緩緩地向我們踱來了。
經過一個叫稍子坡的小山村,再拐過一道山梁,就看到一個牌坊式的山門,四柱相連穩穩矗立在山間道路上,牌坊上覆琉璃碧瓦,上面有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薄一波書寫的“軒轅故里齊壽山”幾個鎏金大字。
在牌坊下,我屏住急促的呼吸,穩住激動的心情。旅途一路經過的四散而去的風景,與遠古的歷史漸漸向我靠攏,像我度過的歲月一樣,沒有流散,而是匯聚——向著一個神圣的高點匯聚;在那個高點之上,有著華夏文明的起源,五千多年的悠久文明史賦予了它神圣的光芒。
這就是鑲嵌在秦嶺山麓的一顆璀璨明珠,它叫齊壽山,也叫嶓冢山,屈原在《離騷》中“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中的崦嵫亦指此山。
齊壽山——我不由得向天際發出響亮的呼喚。
齊壽山就在那里。是的,齊壽山不僅僅在那里,更在我腳下。我的心情再度澎湃起來,顧不得同行朋友的勸阻,下了車,徒步在空曠山野之中,向它走去。
溫暖的陽光在樹間穿梭,盈滿天地間的空虛。陽光下,一道纖細的水泥路,呢喃著季節變幻的倒影。水泥路的那頭,植被越來越繁茂,顯露出孤清而飄逸的影。灌木叢里,星星點點的綠意在視線里跳躍,而被松柏包裹的山頂,一座形如大冢的山突兀而出。
清風吹拂著我的面頰,彌漫在和風里的松油香味,仿佛是從大冢散發而出,這是齊壽山的味道;泥土的味道,田野的味道,松樹的味道,更是鳥語花香的味道,也是游客、香客帶來的裊裊佛香味道……
少頃,我走到了齊壽山山頂,我們來時乘坐的汽車此時已停在山頂寺院前,白色的汽車停在綠草地上分外耀眼,且與它身后宏偉壯觀的紅色寺院的色彩反差也很大,可是絲毫沒顯出不協調。我們這群不速之客的呼喊聲打破了齊壽山的寧靜,使久無人跡的齊壽山多了幾分靈動的氣息。
太陽加快了升起的速度,五彩斑斕的光芒懸在古寺上空,照亮了寺院前的碑文。碑文不遠處,是國家測繪總局豎立的齊壽山方位點標志,標志上的齊壽山山頂海拔高度為1951米。
1951米,齊壽山上的一個制高點,極目遠眺,視野十分開闊,我的心情肅然莊嚴,陣陣山嵐吹走了一路的疲憊和生活壓力,在連天松濤中,我們靜靜品味著這潔凈世界的旖旎風光。
在這個高度,我仿佛看到,五千年前,出生于齊壽山東麓花羊峪的始祖軒轅黃帝帶領著他的部落,來到離天最近的齊壽山山頂,蹈著遠古的舞蹈,敲打著笨重的羊皮鼓,隆隆的鼓聲,厚重而節奏分明;他們在這里祈求上天保佑部落風調雨順,向上天詢問是不是該離開部落的發源地往另一個地方遷徙。常人不能聽懂的上天語言被軒轅黃帝領會了去,他領會著歷史,帶領部落一路向東壯大。
傳說,從這里能看到與“麥積煙雨”齊名的古秦州八景之一——“嶓冢島浪”的雄厚景色。須臾間,眼前的天際仿佛幻變成煙云世界,一望無際的茫茫霧海,千峰交錯的峰頂像是霧海中的茫茫島嶼。
撩人心緒的陣陣清風與放肆怒號的陣陣松濤交融著吹拂在我耳際,白云一朵朵地飄浮到我眼前,我驀然明白,眼前景象與腦海中的思維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從遐想中出來,心靈在山的世界里得到了安寧,腳步向山上一座叫“慧福寺”的寺院走去。
此時,一只只麻雀銜著山的影子,在潔凈無塵的天空中盤旋,在藍天下穿梭,在蒼翠樹木掩映著的慧福寺前棲息。
聽說齊壽山有“一寺一觀一廟”。這里一度是佛教、道教興盛之地,曾建有軒轅廟,至于何年何月建廢,難究其詳。眼前的慧福寺重修于上世紀八十年代,在經歷了風雨侵蝕之后,昔日華麗的色彩已然褪去,冷冷清清地矗在那里。門樓高約10米,左右鐘鼓相對,兩邊八卦懸頂,四角翹起,兩根描龍繡鳳的彩繪門柱橫跨在山門中間。
走上高高的臺階,跨進寺院院門的那一刻,我回頭望了望來時的路,那落定塵埃、扭曲著軀體的曲徑,在初夏的清風中,張揚著它獨有的蜿蜒姿態。而寺院內,一幢幢殿堂,在聚散游離的香火里,參差錯落地呈現在眼前。
一座門的內外,就是幾十世紀的跨越。步入慧福寺,就是步入佛國的殿堂。腳下布滿蒼苔的小徑被蔓草和野花掩映。行走于此,職場的迷離突然沒了蹤影,紅塵的喧囂也瞬間杳然,我像游走在夢與醒的邊緣, 沒有雜念與欲望,專注地欣賞著高山,傾聽著流水,身心放松得猶如閑云野鶴。
我原本是無神論者,但是,當面對著昔日祈天祭祖的齊壽山,面對著正在給你道破生死真諦、端坐蓮臺的佛像,以及眉宇祥和、竭力抑制香客們的浮躁與不安的韋陀,忽然,我有了靈魂被凈化的期許。
望著那些面目表情各各不一、造型生動的羅漢,我肅然起敬,無怨無悔地點燃了香燭……
僧人們敲響的磬聲穿越殿堂,燭影忽明忽暗,佛香繚繚上升,被佛光禪韻沖洗過的慧福寺,讓我內心的欲念和積怨一掃而光,寧靜駐于心間。
光陰倏忽而過,漫長的五千年文明史猶如發生在昨天。我問自己,我是在向中華五千年的歷史祭拜嗎?

①齊壽山上的雙乳峰 攝影/王仲滿
本想著慧福寺里最重要的祭拜對象是軒轅黃帝,可是走遍雄偉莊嚴的大雄寶殿,見到了面目親和的十八羅漢、莊重威嚴的關帝爺……唯獨沒見到人文始祖的像,后來打聽得知,三皇廟和祭祀廣場是當地政府的待建項目,正在籌備之中。
走出慧福寺,我并未因為沒見到軒轅皇帝的神像而遺憾,畢竟,軒轅黃帝的身影已經進入到我們心中了。我始終不明白的是正殿大門上懸掛的大木匾,“三江鎮岳”這四個古雅質樸、筆意奔放熱烈的大字的涵義。

②齊壽山上“一寺一觀一廟”之慧福寺 攝影/華源

③山門 攝影/王仲滿
正午的太陽,紅紅火火地照在齊壽山上,七彩光華普照下的齊壽山,涼爽的山風一陣陣吹過,讓人有飄飄欲仙之感。在肅穆的心情中,我們走向慧福寺附近的松林。萬籟俱寂、天地一色的松樹,給我們帶來涼意,也使我們的心越發平靜。
忽然,眾人的聲聲驚嘆把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豐沛的草叢中,正有一灘清清泉水,似動非動地流著,山巔之上,何來的泉水?正迷惑著,同行的當地朋友告訴我,齊壽山不僅僅是軒轅黃帝的故里,更是長江黃河兩大水系的分水嶺。山北之水注入藉河,匯入渭河屬黃河流域;山西之水為西漢水源頭;山南之水注入白龍江,入嘉陵江匯入長江屬于長江流域。在當地,有“齊壽山不大不小,壓著三江河垴”之美譽。我們正處在山的西面,無疑這水淌下山后,會進入西漢水。朋友的解釋,使我恍然明白剛才那個讓我苦思冥想的“三江鎮岳”的本來意思。
依依不舍地,我們就要告別齊壽山了,汽車行駛在林蔭道中,一路向西。我打開車窗,貪戀著山嵐的綠意,欣賞著山脊上平出的一塊塊田地。田地里,一個正在勞作的農民被我們疾馳而過的汽車驚動,他停下手上的活計,扭頭看定我們,而我迎著他的目光看向他。我看到了一張滄桑歲月被刻在了臉上的臉,一張讓我聯想到齊壽山老而彌堅的臉。
腳下的山路與流淌在山澗中的小河,時而相伴而行,時而各奔前程。這條《山海經》中有過記載的河流,正是齊壽山西麓眾多泉水匯聚而成的西漢水,它宣示著齊壽山的高度,承載著齊壽山的厚重歷史,一路向西流去。
齊壽山,一座被風雨雕刻億萬年的山;一個華夏民族文明發源的圣地;一個華夏子孫的心靈家園,我愛著它,像愛著我們的文明根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