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璇
我家是開紙扎鋪的,希望多年以后,它也成為一家百年老店。
“我家是開紙扎鋪的”,這句話在很多年前,與小伙伴攀談時,我都不是很容易說得出口。紙扎鋪就是賣祭祀、祭神的紙品店,和“迷信”脫不了關系。但就是這么一家紙扎鋪,在小鎮里開了二十多年,讓我們一家過上忙碌又富足的生活。
來店里買東西的人,多數是中年或老年婦女,大多都是我爸媽的老主顧。逢年過節,店里總是被擠得水泄不通。但還是有人喜歡討價還價,老爸很有辦法,“別私量(潮汕音,意為講價),私量生姿娘(女孩)。”一句話,讓那些等著老爸給她少一兩塊錢的婦女忍不住笑出了聲,連聲說:“好好好,不要不要。”
相比老爸的風趣,老媽的經營方式可算一種待人之道。來店里買東西的老人總是特別誠心,三天兩頭拿著籃子,踱著腳步,進店里買點元寶蠟燭。
有位老人,頭發花白,齊肩,兩鬢用黑色小發夾捋起來,皺紋滿面,卻很素雅。每次買東西都會從衣兜里掏出手帕,慢慢打開,再抽出錢來。有時在家幫忙遇到她時,總需要特別耐心。“阿妹啊,我眼花,你幫我看看這里有多少錢。我想買元寶、大金和香燭,你看下夠不夠。”通常這賬算得沒那么準,總會差幾元錢,但她又舍不得少買一點。見她挺猶豫,在一旁的老媽就會說,“沒事,嬸啊,拿去,差的幾塊錢下次再來還。”老奶奶就很高興,“好的,好的,拜神的東西,錢是一定要還的。”邊說邊提著滿滿一籃子東西往外走。
紙扎鋪雖離不開“傳統”二字,但也受著工業化的影響。有人發明用“金粉”代替“錫箔”,用“工業顏料”代替“圍(一種植物熬成的黃色顏料)”,制作也從手工變成了機器噴印。這樣不僅節省了人工成本,制作出來的“元寶”也更漂亮,在市場有了很大的推廣。但人總會有所希冀與顧忌,善男信女們認為這是“假貨”,拜了是欺騙神明。于是流行一段時間后,漸漸沒落,傳統手工制作的東西又火了起來。
生活要有盼頭,又要活得心安,紙扎鋪給了我這樣的念想。相信,它也承載著這個小鎮里其他人的念想。舉頭三尺有神明,希望我家的紙扎鋪能開成一家百年老店,和有念想的人一起生活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