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于國際法是否具有體系性、國際法分支學科是否具有自足性、國際法是否存在法律位階,以及VCLT第31.3條(c)項的含義及其在維護國際法體系方面的作用等問題,學界仍無共識。盡管國際法體系仍然存在“碎片化”、相對的自足性特征,但基于共同的價值、發展中的國際法位階體系、VCLT第31.3條(c)項對國際法體系的整合,國際法具有演變中的體系性。“碎片化”侵蝕了但不能否定國際法的體系性。國際法體系性受到侵蝕的原因較為復雜。國際法體系現狀決定于國際社會權力結構的現實。VCLT第31.3條(c)項具有整合功能和發展功能,從條約解釋角度維護了國際法的體系性。
關鍵詞:條約解釋;國際法體系;WTO協定;VCLT第31.3條(c)項
中圖分類號:DF961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8-4355.2014.06.04
國際法是否已建立位階體系、可否將國際法看作一個法律體系,學界并無共識。國際社會的平權特征決定了國際法低水平的體系化和位階性。國際法必須保持其一致性與體系性,以初步確定體現不同國際法價值的條約間的效力關系。諸如貿易、環境、人權、知識產權、安全、主權等領域的條約解釋及沖突的解決并非易事,哪類條約(條款)優先適用常涉及相關條約的效力位階及條約解釋問題,與國際法自身的局限性有關聯。有學者認為,WTO法制已是“自成一類的法律體系。WTO的法律體系比聯合國及其專門機構的法律體系的一體化程度要高。”[1]國家間關系往往涉及各領域,包括經濟、政治、貿易、外交、文化、宗教、軍事等,且相互滲透、制約,共同作用于國家間的整體關系,難以截然割裂。鑒于國際社會與國內社會在權力結構、法制特質等諸多方面存在明顯差異,國際法體系受到諸多因素的侵蝕,例如,國際法的“碎片化”、非善意履行/解釋條約;不同領域的國際條約在目的與宗旨方面以及在對不同國際法價值的追求方面常存在不協調甚至沖突的現象,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國際法體系性的基礎,不利于條約的有效適用、履行、解釋及爭端解決。如何維護國際法體系是個重要的研究課題。國際法體系內在地要求其內部的協調性,條約則是補充跨部門多邊條約間聯結缺陷的重要路徑之一。本文將基于相關判例,主要從《維也納條約法公約》(VCLT)第31.3條(c)項的視角來探討國際法規則在實現該目標中的作用。
基于共同的價值和初步位階基礎,現存國際法是個發展中的不完備體系,具備初級位階特征。國際法的體系化與碎片化、開放性與自足性并存。“碎片化”損害了國際法的體系性,其產生的原因較復雜,包括國際法本身的局限性、立法者的原因、國際關系的演變等。通過條約解釋維系國際法的體系是減緩“碎片化”的一個重要途徑,因為并不存在完全自足的國際法分支部門。VCLT第31.3條(c)項具有整合功能和發展功能,從條約解釋角度維護了國際法的體系性。但該方法只能解釋條約,而不能修改條約,國際法體系現狀決定于國際社會權力結構的現實。
一、國際法的體系性及其基礎之侵蝕 (一)國際法的體系性
全球化與全球治理的去一體化并存帶來了諸多挑戰,使得國際法正在經歷影響深遠的結構性演變及復雜挑戰。國際法對上述挑戰存在兩個明顯矛盾的理論回應:“碎片化”和“體系化”。國際法有其體系性,盡管尚存對國際法規范體系明確定位的難題,但國際法的發展及其對國際法體系帶來的挑戰與困惑,并不能構成完全否定國際法體系性的充分依據。基于國際法的價值、初步位階關系、全球化的影響以及國際法與國內法的互動等原因,國際法諸部門具有初步的體系意義上的邏輯關系,存在著位階關系的雛形。從長遠看,國際社會的組織化發展趨勢將強化國際法的體系性。“國際法部門所調整的特定事項并非是‘孤立的事項。國際法體系是一個開放的動態體系,相對于國內法體系來說,這個體系還不夠完善,也不夠嚴密;國際法的體系結構是有層次的;不同形態、不同部門、不同板塊的規范只有結合成為一個功能協調、結構優化的規范體系,才能最大程度地提高其適用效率。”[2]國際法體系有其存在的價值基礎、條約基礎、全球化基礎,因此,國際法位階體系處于發展中。
西南政法大學學報馮壽波:論條約解釋對國際法體系的維護——以VCLT第31.3條(c)項為例VCLT第31.3條(c)項的體系整合構成了國際法體系之條約基礎。國際法是由許多部分構成的有機體系,各領域的國際條約共同構成調整國際關系的“條約網”。條約條款的適用、履行、解釋不僅需要在該條約內部顧及條款間的關系,還常會涉及與其他條約間的關系問題。“體系”要求從宏觀、整體、聯系層面上把握國際法。“如果一般性排除對一般國際法的適用,在該意義上說,如今沒有現存條約機制是自足的。相反,例如,人權法和貿易法領域的條約群在其特殊體制的管理中不斷利用一般國際法。”[3]一些條約的序言或正文就規定了與其他條約間的協調關系,以維護國際法的體系和諧。例如,在美國等國訴歐共體“生物技術產品案”中,歐共體認為,《生物安全議定書》序言的最后三段明確了該議定書與包括貿易協定在內的其他國際協定間的關系,這些段落憶及貿易協定和環境協定相互支持(mutual supportiveness)的概念,并進一步確認,不應當將《生物安全議定書》解釋為對其他任何既存國際協定諸締約方權利和義務的變更,但同時又憶及這樣的聲明并不意味著《生物安全議定書》從屬于其他國際協定。歐共體認為,被告方忽視了《生物安全議定書》關于預防原則和風險評估方面所反映的國際法規則。 WT/DS291/R,WT/DS292/R,WT/DS293/R, 29 September 2006, para 7.54.美國認為,除《WTO協定》外,并無與本爭端相關的、有約束力的國際法規范。其他國際法淵源可能與本爭端有關的唯一方式是:根據DSU第3.2條,如果這些其他法律淵源可能會幫助專家組“根據國際公法習慣解釋規則澄清(涵蓋)協定現存條款的含義”。VCLT第31條反映了國際公法習慣解釋規則WT/DS291/R,WT/DS292/R,WT/DS293/R, 29 September 2006, para 7.56, 7.57.,歐美的上述主張都未否定國際法的體系性。此外,TRIPS協議在其正文第2條通過植入4個重要知識產權條約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國際知識產權法的體系性。
作為“條約之條約”的VCLT在維護國際法體系方面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最近許多提及第31.3條(c)項的判例已表明,與該項最初規定所表明的能力相比較,該項規定具有能適用于更多不同情形的能力。在國際法委員會對國際法碎片化問題進行研究的背景下,該項規定已成為該委員會最近廣泛研究的課題。”[4]“第31.3條‘any relevant rules of international law具有維持國際法體系之功用。第31.3條(c)項涉及的國際法規則似乎并沒有被規定只能是任何具體一類的國際法淵源,對其淵源沒有限制。因此,解釋WTO條款,該(c)項指導專家組和上訴機構要考慮到條約條款、習慣國際法和符合一定條件的一般法律原則。”[5]“any relevant rules of international law”彰顯了不同條約(機制)、習慣國際法、強行法、一般法律原則間的相互作用。就其效力位階而言,除強行法外,尚無定論。例如,國際習慣“是各國在其實踐中形成的一種有法律約束力的行為規則”[6];一些國家不認可國際習慣法,在某種程度上美國也是一樣[7]。“就實際操作而言,可以肯定的是,除了那些強制性規則,法律的一般原則不得不讓位于條約和習慣法。在多數情況下,條約優先于習慣法,盡管習慣可以修改甚至推翻先前存在的條約(前提是條約和習慣的法律等級相同)。”[8]
從第31.3條(c)項的制定過程、學者和其他司法機構的實踐來看,該項規定承載的功能主要體現在如下兩方面:(1)系統整合功能;(2)演進解釋功能。此原則的含義表明,在解釋某一規范時,往往需要將其放在發展中的國際法語境之內,以便使其能夠獲得充分的法律效果。實際上,國際法院早在南非繼續留駐納米比亞的法律后果咨詢意見案中就清楚地闡明過此點[9]。第31.3條(c)項反映了“整合原則”,強調“國際法的統一性”,且強調任何規則的意義都不能與一般國際法相分離。就WTO而言,可以推定解釋WTO體系時必須與一般國際法保持一致,除非WTO條約已徹底排斥了這種一般性規則。因此,反對與習慣性規則保持一致的解釋的那一方有義務解釋習慣性條款不能被適用的原因。……第31.3條(c)項規定的“外部規則”只能輔助解釋比如WTO規則的含義,不能改變或推翻WTO規則。第31.3條(c)項涉及的習慣性規則起次要作用,從這種意義上講,習慣性規則中的部分或整體都沒有取代條約[8]290-291。菲茨摩里斯從國際法院的判決中探究出6個他認為是主要的解釋規則:“……3.綜合的原則:條約須作為整體來解釋。”一些個別的部分或章節也作為整體來解釋。”[10]國際法委員會認為條約解釋程序是一個統一體,從而本條的各項規定組成一個單一的、互相緊密地連在一起的完整規則[10]351。該解釋規則強調了條約的內部體系性。鑒于國際法的各部分往往具有共同的價值基礎和相通的目標與原則,在協助澄清條約條款含義方面,似乎并不應當將“相關的”條約僅限于爭端諸當事方都是其締約國的情形,因為根據VCLTWT/DS291/R,WT/DS292/R,WT/DS293/R, 29 September 2006, para 7.58.、《聯合國憲章》和UNCLOS這樣的其他造法性條約,第三國很可能受反映國際法重要價值的條約義務約束。因此,在美國等國訴歐共體“生物技術產品案”中,美國“不同意《生物安全議定書》是符合VCLT第31.3條諸原則的解釋《WTO協定》的國際法規則之任何觀念。根據第31.3條,該國際規則必須‘適用于諸當事方間的關系。美國注意到,在本案中,《生物安全議定書》并不適用于美國和歐共體間的關系,因為美國并非該議定書的締約方。”①美國絕對地將條約的拘束力局限于締約方的主張存在法律缺陷,因為根據VCLT,在某些情形下,條約對第三方有拘束力。
任何條約都難以窮盡所涉領域的所有宏觀、微觀問題,特別是隨著國際法調整對象的擴大及復雜化,對相關國際關系的調整往往需要條約間的協調、協作,除條約解釋方法外,其路徑還包括在條約中直接明確界定與其他(領域)國際條約間的關系,從而達到克服本領域/部門法律淵源方面的局限性的目的。例如,DSU第3.2條和第7條實際上起到了將《國際法院規約》第38條(l)項的規定納入WTO爭端解決機制之作用,彌補了該機制的規范性缺陷,維護了國際法的體系性與一致性。
最后,國際法的編纂也加強了其體系性。國際法委員會、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國際統一私法協會、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TO等國際組織對國際公/私法的編纂成果有效地維系了國際法的體系。
(二)“碎片化”對國際法體系之侵蝕
國際法的“碎片化”就是國際法上的不同規則、不同制度之間缺乏統一性,沒有形成一種和諧而有序的規則體系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之中,存在問題最多的就是一般國際法與特別國際法之間的關系。國際法中權利之間的沖突正是這種不成體系狀態的現實表現[11]。國際法的不成體系也稱國際法的“碎片化”,主要是指隨著國際法所規范領域的擴大(即多樣化和擴展)而導致的國際法的不同規則之間的不和諧、缺乏一致性和沖突[12]。WTO談判議題趨向復雜與敏感,包括WTO 在內的各領域的條約數量增長和復雜性給國際法體系的維護帶來挑戰,因為多邊條約的談判者對本國利益的關注遠甚于其對國際法體系維護的關注。“有關WTO未來發展的爭議之一集中于WTO的權力是擴展到其他新的領域,如投資、競爭、環境、人權等,還是應維持現狀。……一些特定的‘非貿易目標被注入到貿易協定之中。”[1]37,40 貿易與投資、環境、人權、知識產權等領域彼此間相互作用,締約國參加的不同條約下的權利、義務相互影響甚至存在沖突。同一領域也往往形成復雜的“條約網”,潛在地損害了法律的體系性及可預見性。一些學者強調WTO體系的“自足性”,將其他國際法規則排除在WTO體系之外,該主張與WTO案例實踐并不一致。
諸體系之間的相互聯系、沖突、疏離必然會對國際法的發展變革提出新挑戰,例如,“多邊環境條約限制成員國與非成員國之間貿易的規定可能違反WTO的最惠國待遇原則;基于預先防范原則的貿易措施和《衛生與植物檢疫措施協議》對科學依據的要求,能否對產品的生產和加工方法進行限制,特別是那類與產品的品質無關的生產和加工方法。”[13] “由于貿易和環境之間的復雜關系,這兩類規則之間注定要出現某種程度的重疊。采用了貿易措施的多邊環境條約給國際法律體系提出了一個問題,即多邊環境條約中的貿易措施和WTO規則下的貿易措施如何協調。”[13]10不同層級、不同領域的條約以及同一領域的不同條約、同一條約內部,由于締約目的和宗旨、調整對象、價值追求等因素的不同,沖突難以避免,且并無根本性的措施徹底解決該問題,由此,國際法的體系性受到侵蝕。
關于國際法規范間是否存在等級,主要有“肯定說”、“否定說”等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國際法中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任何正式等級(Bownlie);第二種觀點認為國際法中存在且必須存在明確的等級(Hans Kelson);第三種觀點認為傳統國際法中確實不存在正式等級,不過,從國際法體系的統一性考慮,國際法應該具有等級,而且認為隨著強行法等概念的出現,國際法確實己經具有一定的等級(Friedmann)[14]。為了解決目前國際法體系內的沖突,實現國際法的統一和諧目標,對國際法的規范效力進行等級劃分具有必要性,但也面臨等級判斷標準和判斷主體的問題。從國際法效力等級化的理論和實踐發展來看,國際司法機構對其適用仍較為謹慎,國際法規范效力等級化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15]。從國際法規范的效力層次看,國際法存在一定的體系性。雖然通說認為,國際社會的平權結構特征決定了條約間無效力高低之分,但不可否認的是,基于調整對象的重要性程度不同而決定了《聯合國憲章》、UNCLOS之類的條約在其各自領域內具有事實上的“憲法”地位,其最高法律效力從前者第103條、后者第311.1條之規定可見。此外,習慣國際法、強行法、任意法賦予了國際法規范體系內在的相對邏輯性、體系性,國際(準)司法機構的案例中涉及國際法體系的解釋、論證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維護國際法體系的作用。
國際法體系的協調之有利和不利因素共存。國際法“立法”和(準)司法主體多元化、全球化導致調整對象的復雜化、規范數量的激增、國際法分支部門的分離與融合以及共同的價值基礎導致了國際法的初級體系化與“碎片化”并存的現象。傳統國際法以國家利益為核心的價值取向、治理結構及追求共存的國際法體制受到全球化的巨大沖擊。合作、責任、人權、民主之國際法發展趨勢凸顯。價值多元、利益分歧、文化的多樣性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對國際法規范制定、理解、適用的一致性。“與其說‘碎片化是國際法的缺陷,不如說它是國際社會的缺陷。”[16]當前,全球化與區域一體化并行,國際法的“憲政化”與“碎片化”共存,使得國際法體系具有自身的發展特征——不穩定性、開放性、初級性。國際法并非運行于真空之中,它要受到其他國際關系的制約,“實踐表明,近半個世紀的冷戰導致安理會實際上陷于癱瘓狀態,聯合國體系乃至整個國際法成了國際政治紛爭的犧牲品。”[5]179,181目前國際社會對烏克蘭問題的不同認知也說明了這一點。除國際社會尚無最高立法機構、最高司法機構的原因之外,國際法體系性受到侵蝕的主要原因還包括:國際法多元價值間的沖突、國際法的調整范圍擴大及規則的日益復雜化導致法律沖突、國際法自身的局限性對體系性的影響等。
與國內法作為國家對內行使統治權的結果不同,作為地位平等的締約方利益妥協結果的國際法必然具有更多的模糊性、沖突和漏洞。國際社會是由主權平等的國家所構成的“平權”社會,不像國內社會存在統一的最高立法、行政和司法機構,因此,難以形成以憲法為統帥的嚴謹的法律體系。國際法的“軟法”性、對國內法的依賴、締約者的“實用主義”哲學觀、國際關系的復雜性等諸多因素決定了國際法體系的不穩定性、規則的模糊性、沖突性及空白性。盡管締約者試圖通過在條約中規定“沖突條款”,甚至試圖通過VCLT的解釋條款來維系國際法的一致性或體系化,但這些方法尚難以充分實現該目標,例如,作為解決條約問題的“條約之條約”的VCLT本身也存在諸多爭議,需要解釋與澄清。根據VCLT條約解釋條款的規定,對存在沖突的規范應當通過解釋方法協調其沖突,澄清條約用語的含義。美國等國訴歐共體“生物技術產品案”的上訴機構認為,第31.3條(c)項會影響條約解釋者對條約用語含義的選擇,且具有整合國際法、避免沖突的作用:“第31.3條(c)項要求考慮其他可適用的國際法規則,且該考慮可能促使條約解釋者采納一種解釋而非另外一種解釋,考慮到上述事實,我們認為,將該(c)項解釋為要求考慮可適用于正在被解釋的條約所有締約方之間關系的那些國際法規則,具有意義。要求根據約束條約的國家締約方的其他國際法規則來解釋條約,保證或加強了可適用于上述國家的國際法規則的一致性,并由此而有助于避免相關規則間的沖突。” WT/DS291/R ,WT/DS292/R ,WT/DS293/R, 29 September 2006, para 7.70.
第31.3條(c)項對“整合原則”和“國際法的統一性”的強調并未消除該項規定自身存在的模糊性。對于“適用于當事方間關系”、“當事方”、“相關的”和“國際法規則”的含義仍然存在分歧。美國等國訴歐共體“影響大型民用航空器的貿易措施案”的上訴機構專家拒絕表明對該案中圍繞“當事方”含義之爭的明確立場——上訴機構對此并未作出任何聲明。WT/DS316/AB/R/, para. 844.但上訴機構認為,對該詞語的解釋應當遵從“條約解釋的目的是確立條約諸締約方的共同意圖”,這表明在借助并非所有WTO成員都是其締約方的國際協定時,必須謹慎行事。對該詞語的適當解釋還必須考慮如下事實——第31.3條(c)項被認為是“系統整合原則”(principle of systemic integration)的表達,按照國際法委員會的說法,該原則是保證“參照國際義務的規范環境并以維護法律解釋過程的‘一致性和賦予意義的方式來予以解釋。在諸如WTO這樣的多邊場合,如果為解釋WTO諸協定的目的而求助于非WTO規則,則必須在合理考慮單個WTO成員的國際義務與確保以一致且和諧的方法在所有WTO成員間解釋WTO法律之間進行微妙平衡。”WT/DS316/AB/R/, para. 845.
條約解釋作為解決國際法規則局限性問題的方法之一,具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存在無法依靠條約解釋解決條約規則疑問的諸多情形。 第31.3條(c)項的規定也留下了諸多疑問:哪些規則具有相關性?“適用于當事國間關系的”這個短語是否對可適用的國際法規則的范圍有限制性作用?是否是指在進行條約解釋之時處于生效狀態的國際法的全部?甚至有學者認為:“該規則并未解決時際問題,其與時際問題是否有關系也并不很清楚。因此,該規則對于條約解釋任務是否會具有任何助益是存在疑問的。”[17]目前,實務界和學界尚未能解決“parties”一詞中的不確定性問題,例如,“applicable in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parties”這一表述的焦點是否在于對條約所有當事方間關系的審查、是否存在可以給予“parties”含義的某個其他解釋。上述局限性制約了條約解釋方法在維護國際法體系方面作用的充分發揮,國際“立法者”以及國際(準)司法機構之間應加強在國際法規范制定、解釋、適用中的協調和合作,以減少國際法自身局限性對國際法體系的影響。
二、從CBD、WTO協定、UNCLOS之條約間關系看維護國際法體系的舉措經濟全球化要求適用于國際貿易、投資的跨國經濟活動的法律實現國際化和統一化[18]。澄清與發展《WTO協定》條款常常是多邊貿易談判議題之一。WTO之DSB的透明度、合法性與公正性關涉WTO法律體系乃至整個國際法體系的完整性,“指控可以基于如下理由:違反《馬拉喀什建立世界貿易組織協定》、違反各多邊貿易協定、違反國際強行法、違反一般法律原則、濫用權力、缺乏權力或違反必要程序要求等。”[1]43《馬拉喀什建立世界貿易組織協定》能維護WTO條約群體系的一致性;對習慣國際法、國際強行法、一般法律原則的遵守有助于維護整個國際法律體系,其路徑主要包括國際立法和國際司法。國際立法中的模糊性、空白等常成為諸締約方達成妥協的技術手段;通過條約中的沖突條款、條約解釋、法官的自由裁量,國際(準)司法判例在維護國際法一致性方面具有獨特作用;國際法的編纂也推動了國際法的體系化發展。
對于如何消除國際環境法中的貿易措施與WTO法間的沖突,有學者提出了可能的措施:“1.通過GATT第25條的解除義務條款解決;2.在GATT中開設環境窗口;3.通過WTO的爭端解決機構個案解決。”[19]通過國際裁決機構的條約解釋來消除條約沖突,與修訂條約本身相比,其可行性更大,因為像《WTO協定》、UNCLOS等基礎性公約往往是“一攬子”協議,涉及締約方政治利益、法律利益、安全利益等的復雜平衡。個案解決雖具靈活性大、針對性強的優點,但缺乏確定性和可預見性,可能會涉及不同裁決機構的管轄權。
國際法的憲政功能越發凸顯[20]。下位法應服從上位法,相同位階的條約間具有平等地位,互不從屬,“國際法體系內平等的法律規范,彼此應相互尊重”[19]31。 有的公約直接規定了一般法律原則來限制權利的行使,例如,UNCLOS第300條引入了一般法律原則之“禁止權利濫用”:“締約國應誠意履行根據本公約承擔的義務并應以不致構成濫用權利的方式,行使本公約所承認的權利、管轄權和自由。”
為了保持條約解釋與整個國際法體系的一致性,從而避免沖突,許多條約條款明確規定了“相關國際法規則”,裁決機構在解釋條約時應使不同條約間相互支持。此外,在條約中明確規定條約間的效力關系,以解決沖突問題。例如,《馬拉喀什建立世界貿易組織協定》第16.3條規定:“在本協定的條款與任何多邊貿易協定的條款產生抵觸時,應以本協定的條款為準。”“然而,這一規定至今沒有在判例法中予以解釋。如果GATT1994的條款和《馬拉喀什建立世界貿易組織協定》附件1A中的另一協議條款間發生沖突,則另一協議應當在沖突涉及的范圍內具有優先效力 。”[8]290-291 UNCLOS有多個條款提到“(其他)國際法規則”。其第311條專門規定了“同其他公約和國際協定的關系”,第1款明確了UNCLOS與1958年日內瓦海洋法四公約間的關系:“在各締約國間,本公約應優先于1958年4月29日日內瓦海洋法公約。”附件9第4.6條也有試圖消除條約沖突的規定。UNCLOS附件9之第4.6條:“遇有某一國際組織根據本公約的義務同根據成立該組織的協定或與其有關的任何文件的義務發生沖突時,本公約所規定的義務應居優先。”《聯合國憲章》第103條規定:“聯合國會員國在本憲章下之義務與其依任何其他國際協定所負之義務有沖突時,其在本憲章下之義務應居優先。”“國際法治是建立在國際法基本原則基礎上的法治。1997年公約、1999年公約這些20世紀90年代的國際刑法公約與以前的國際刑法公約相比,最大的進步在于:不僅規定了在控制國際犯罪方面應履行的國際義務,還規定了各國在履行國際義務時應遵守的國際法基本原則。”[21]國際法的基本原則正是國際法體系大廈的基石。
UNCLOS被譽為“海洋憲法”,基于政治和法律利益的相對平衡確定了20世紀末國際關系背景下的海洋法律秩序,具有“一攬子交易”、綜合性特征。在其解釋、適用中,它與其他相關國際公約的關系問題需要予以明確。UNCLOS既受到其之前其他國際法的影響,同時也對其后相關國際法制的發展產生影響。例如,UNCLOS必將對海洋生物多樣性、海洋中的文化遺產保護、有害貨物貿易、國家海洋安全、打擊海上恐怖主義、麻醉毒品控制等領域的國際立法產生重大和深遠影響。當然,條約間的關系遠比相關公約規定得復雜,因為關于影響條約間關系的VCLT規則中仍存在許多不確定性。只有對相關國際法規則/條約進行整體把握,才有可能對當代國際海洋法形成綜合性的、內在一致的理解,尤其在條約中沒有明確規定時更是如此,才有助于國際法的有效實施。應從整體上來看待包括UNCLOS、WTO法在內的整個國際法法制。UNCLOS是在更宏大的“一體化”法律體系中運行,正如其序言所述:“各海洋區域的種種問題都彼此密切相關,有必要作為一個整體來加以考慮。”整個國際(海洋)法也是一個整體,不應無視或人為割斷其聯系。非UNCLOS締約國的公約下相關權利與義務同在,UNCLOS有十余個條款提到“(其他)國際法規則”UNCLOS有多個條款提到“(其他)國際法規則”(第2.3條、第19.1條、第21.1條、第31條、第34.2條、第58.3條、第87.1條、第138條、第139.2條、第239.1條、第297.1條、第303.4條)。,由此,在“立法”層面上試圖維護國際法體系。
WTO規則和國際法的其他規則之間的相互作用和沖突是大量的,WTO規則是橫穿幾乎所有國際法其他規則的一種規則[8]26。與UNCLOS有關的其他協定直接提及了貿易,如1994年《關于第六部分的協定》(附件第6節1.b項)“1994 Agreement on Part XI”第六節 生產政策 1、管理局的生產政策應以下列原則為根據:……(b)《關稅和貿易總協定》、其有關守則和后續協定或替代協定的規定,應對“區域”內的活動適用。、2001年FAO《關于非法、不報告、不管制捕魚行動計劃》(65-68段)。與CBD不同,WTO協定未直接提及海洋法事項,GATT并未規定與其他條約的關系。DSU第3.2條明確了應依VCLT第31-32條來解釋涵蓋協定,而非依GATT本身規定的標準來解釋。“該變化能使上訴機構考慮到UNCLOS和國家的環境承諾和義務,并試圖以與一般國際法相一致的方式適用WTO法律,而非將之視為封閉的或自足的體制。”[22]UNCLOS的解釋可根據公約本身以及其他國際法規則(如第2.3條)進行,在WTO案例中存在著關于二者互動的情形。
WTO上訴機構對GATT1947某些詞語的解釋采取過發展解釋方法,顧及了國際法的體系性。例如,在“Shrimp-Turtle”案裁決中,為確定“exhaustible natural resources”短語的當前含義,提及了1992年《里約環境和發展宣言》、1982年UNCLOS、1973年《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1979年《保護遷徙野生動物物種公約》以及1992年CBD。WT/DS58/AB/R, paras 130,131.上訴機構認為,如果所涉國家未先尋求與受影響的其他國家通過協商以尋求合作性解決方法,則對海洋生物資源貿易的限制,在GATT下很可能被視為是任意的或歧視性的。WT/DS58/AB/R,paras 166-172.美國不愿通過協商尋求可能的解決方法,使其難以令人信服地依賴GATT1994第20條規定的例外。WTO相關裁決有效加強而非威脅了UNCLOS第116-119條下的義務,可見,對UNCLOS的遵守并不會損害GATT下的承諾。對UNCLOS之前/后締結的條約,UNCLOS具有效力上的優先性(第311條);而GATT義務主要適用于一系列雙邊貿易關系,并不享有VCLT第41條規定的優先性。UNCLOS的效力要超過(prevail)GATT,因為后者是一項特別法[22]60。
關于解決條約沖突、解釋等問題的途徑,國內外學者進行了深入研究。約斯特·鮑威林提出的可適用的法律沖突解決方案包括:“1.可通過使明確的沖突條款生效來解決,如《憲章》第103條;2.如果沒有沖突條款,可按照后法優于先法的原則。然而,在某些情況下,尤其是那些具有延續性或現行有效的條約,很難確定哪個條約在先,哪個條約在后。也有可能沖突的條約是平行的而不是先后的,導致無法適用該原則;3.沒有沖突條款也無法適用后法優于先法原則的情況下,可采用特別法優于普通法的原則。該原則不能凌駕于第2個原則之上。”如果所有WTO的規定都是同一個條約的一部分,后法優于先法原則將不能起作用。相反,特別法優于普通法的原則將會解決大量的沖突,如GATT和GATS之間的沖突[8]554,558。國際法制定機構應加強合作,以加強國際法的體系建設。國際法的體系性目標最終要受制于國家對利益和權力的追逐。
三、涉及VCLT第31.1條(c)項的WTO案例與國際法體系的維護許多WTO案例都表明,VCLT第31條、第32條屬于DSU第3.2條規定的條約解釋的習慣國際法規則范疇,但目前尚無對“任何相關國際法規則”的明確界定。雖然可以將國際法的“相關”規則的通常含義理解為涉及與正在被解釋的條款或諸條款具有相同主題或以任何方式影響該解釋的那些規則,但“相關的”一詞同樣易于再次引入對時際的考量,且尤其當與“當事國間關系中可適用的”這一表述聯系起來時,更易于將源于具有相同主題的其他條約下的義務予以考慮。國際法規則在什么意義上與特定條約的解釋是“相關的[4]260?“與爭端有關的非WTO國際法規則是解釋WTO協定的有效工具。所謂非WTO國際法規則是指除了WTO規則以外的所有非WTO國際法中包含的法律規則,尤其是指那些未被WTO涵蓋協定明確提到或納入的其他國際法規則。”[23]對于相關“國際法”的范圍,“第一個問題便是,該規定是否是指與解釋有關的國際法規則,從而與諸當事方間的法律關系有關的或與爭議事項有關的任何規則不同。該規定僅與解釋有關,這從上下文來看似乎是清楚的。因此,相關規則肯定是指那些有助于探求條約條款含義的國際法規則,而非一般性地適用于某個情形的那些國際法規則。當然,在案件中也并不一定會將后者排除在考慮之外。如果法院或仲裁庭負責解決國際爭端,且并不被限制于確定對條約的正確解釋,那么,國際法可能會與爭端的解決相關,但這是由于第31.3條(c)項規定之外的原因。”[4]266,268在美國汽油案中,上訴機構認為:“不應以與國際公法隔絕的方式理解GATT。”US–Standards for Reformulated and Conventional Gasoline, WT/DS2/AB/R, at 17.該觀點被歐盟在美國等國訴歐共體“生物技術產品案”中進一步細化。WT/DS291/R,WT/DS292/R,WT/DS293/R, 29 September 2006, para 7.49.理查德將第31.3條(c)項中的“國際法規則”解讀為《國際法院規約》第38.1條所展示的淵源,從而將一般法律原則納入[4]268,一般法律原則在解釋《WTO協定》條款中能起到彌補漏洞、指導解釋、維護國際法體系的作用。
盡管第31.3條(c)項要求解釋者在解釋WTO協定時考慮和使用范圍廣泛的非WTO國際法規則,但它并沒有規定必須賦予這些規則一定的重要性和價值。不過,當被解釋條約的締約方也是其他條約的締約方、當條約規則已經形成或反映習慣國際法、當其表明了締約方對于被解釋條約的宗旨和目的或特定用語含義的共同理解時,這類其他規則尤其重要。然而,這些非WTO國際法規則只有在與某一WTO爭端有關的情況下,才被賦予重要性和價值[23]64。在“歐共體—雞塊案”的上訴機構報告中,專家組認為:“如果符合第31.3條(c)項規定的標準,則《統一商品名稱及編碼系統國際公約》可視為‘a relevant rule of international law applicable in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 parties。”E-Chicken Cuts, WT/DS269/AB/R, WT/DS286/AB/R, para 195. ICJ也承認,應在解釋條約時的整個法律體系框架中解釋、適用條約。Namiba Advisory Opinion (1971) ICJ Rep 16, 31;Argean Sea Continental Shelf Case (1978) Rep 3, 32-33.第31.3條(c)項的規定也留下了諸多疑問,尚有待研究。美國—蝦案的上訴機構“就使用了各種非WTO國際法規則,以協助其解釋WTO的規定。在解釋《WTO協定》序言中所提到的‘可持續發展時,它提到《環境與發展的里約宣言》和《21 世紀議程》等國際法律文書;在評估美國的措施是否以相當于不合理的歧視方式適用,特別是根據其他國際公約,已進行了以及應進行的協商方式時,上訴機構還參考了國際(和區域)條約,如《保護和養護海龜美洲公約》。上訴機構承認,條約的解釋會受到以后國際法發展的影響,大概包括新的習慣、一般法律原則和條約。”[23]63該案上訴機構在解釋GATT1994第20條開頭語時明確提及了作為一般法律原則和國際法一般原則的“善意原則”:“事實上,第20條開頭語僅是善意原則的表達。該原則同時也是一般法律原則和國際法一般原則,它控制了國家權利的行使。作為廣為人知的濫用權利原則便是該一般原則的一次適用……必須善意行使權利。……我們在此的任務是解釋開頭語中的語言,根據具體情況,從國際法一般原則中尋求其他的解釋性指導。”US-Import Prohibition of Certain Shrimp and Shrimp Products, WT/DS58/AB/R, para 158.該案既考慮了一般法律原則,又考慮了其他條約,體現了對國際法體系性的考量。在美國等訴歐共體“影響大型民用航空器的貿易措施案”中,歐盟強調了第31.1條(c)項具有整合國際法體系的重要作用:“第31.1條(c)項是對適用于諸當事方間關系的所有國際協定進行‘體系整合的一個原則,包括常設仲裁法庭在內的其他國際法院都已以該方式適用了該原則。”WT/DS316/AB/R/, para. 80, 81.
這種考慮非WTO規則的義務的目的不是要實施、適用或執行這些非WTO協定規定的權利和義務,相反,其目的是在解釋WTO協定規定的權利和義務時考慮它們,以確保WTO法律制度與國際法的其他法律制度協調一致地發展[23]60。非WTO規則的效力可能因此高于WTO條約的效力,但并不意味著WTO專家組必須依法遵守這些非WTO規則。非WTO規則可能成為WTO專家組可適用法律的一部分并因此特別提供了對于違反WTO規則的一個有效抗辯,然而,它們不能構成后法請求的基礎,WTO專家組的管轄權只限于WTO項下協定的請求[8]557。這體現了對WTO協定確定性的維護。WTO法乃國際法體系的一部分,同時具有自身的特殊性,對外部規則具有受到限制的開放性。
“生物技術產品案”的專家組對是否應依“其他國際法規則”解釋條約問題予以回避并表達了相關困惑:本案爭端各方都主張應根據其他國際法規則解釋一項多邊的WTO協定,因此,我們不必也不會對該情形下就我們是否有權考慮其他相關的國際法規則問題持有立場[9]。WT/DS291/R,WT/DS292/R,WT/DS293/R, 29 September 2006, para 7.72.由于偏重于WTO體系的“自足性”,在“外在文本”與WTO多邊文本之間,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并未保持二者的平衡,相反,始終傾向于“自足性”;更重要的還有,對于一般國際法是否能適用于此款,以及能適用的話,該在何種程度上適用,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刻意保持回避。由于一般國際法來源于條約、國際習慣和一般法律原則,因此,其能否借由第31條(c)項而在WTO體系內適用,無疑極為重要。“確實,一個主權國家為什么會同意根據條約解釋的授權規則,由該國尚未接受的其他國際法規則影響其為締約方之一的一項條約解釋的結果,對此并不清楚。”WT/DS291/R,WT/DS292/R,WT/DS293/R, 29 September 2006, para 7.71.為何在條約解釋中應適用“其他國際法規則”,主要基于VCLT第31條以及具體公約中的明確規定(如UNCLOS)。此外,約斯特·鮑威林在評析“美國—蝦”案上訴機構對其他條約的引用時指出:“盡管上訴機構對于參照非WTO條約的法律依據問題保持沉默,仍可得知這些被援引的條約雖然在法律意義上不約束全體WTO成員,但它們反映了WTO成員的‘共同意志或GATT1994第20(g)條中的‘不可再生自然資源這一術語的‘一般意義。”[8]298約斯特·鮑威林在此指出了解釋條約時適用“其他國際法規則”之合理性的部分原因。
四、結語國際法總是處于演進之中,條約的解釋不可能簡單地、絕對地受制于“條約不溯及既往”原則。事實上,條約的理解和解釋通常難免借助于其后相關新條約的生效以及包括嗣后協定、嗣后慣例、準備工作等在內的諸多條約解釋因素,它們在客觀上起到了維護國際法體系的作用。整個國際法不應被割裂、孤立、片面甚至故意曲解地實施,對“國際法規則”的適用能使條約隨著整個國際法體系而變化和發展,增加了靈活性,而省卻了對公約某些不必要的修改。國際法體系的維護有賴于國際法立法、司法、守法中所涉各方的協作。
第31.3條(c)項的作用就像開啟國際法這座大廈的一把“萬能鑰匙”。假如有體系問題——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規則之間存在不一致、沖突、重疊等——而且沒有其他任何解釋手段能提供解決辦法,那么就可能始終必須訴諸該條,以便以一種經縝密分析的方法來處理問題[5] 63。其界限在于:“這種解釋過程是有局限性的,它只對條約條款的含義進行界定,它不能修改條約。作為外部規則的參考依據它也是有局限的,這些外部規則可以反映出各個成員對條約的共同目的。”[8]554分屬于國際法不同體制的分支間的互動所產生的跨部門特征決定了國際法體系的協調進路具有多元性,因此,條約解釋方法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國際法的“碎片化”問題。對我國來說,要深度參與國際規則制定,加強議題設置能力,謀求更多話語權和制度性權力,擴大我國對國際立法進程的影響力,在國際法的編纂、發展、解釋和適用方面發揮建設性作用[18]93 。WTO 法治的挑戰是長期的,而其改革必然是持久的,不可能一蹴而就,亦不可能一勞永逸[1]45。這同樣適用于國際法體系的構建與維護。現代國際法規范面臨的解釋和適用上的分歧及未能得到有效實施,制約著國際法治的實現程度,各國應遵守《憲章》的目的和宗旨以及其他被廣泛接受的國際法規則,對一切義務、習慣國際法、強行法、一般法律原則以及《聯合國憲章》、條約中的沖突條款均能在不同程度上提供國際法規范的體系性指引,以維護國際法的體系性。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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