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夏吟《巾幗烏蒙》看昭通文化的民族性和地域性

陳俊娟， 鄒成桔

（昭通學院a.人文學院，b.信息科學與技術學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在中華民族豐富曲折的悠悠歷史長河中，從來都不缺乏推動社會經濟發展、推動文化繁榮、推動民族統一的杰出女性。昭通雖地處中國西南邊陲，但由于相對云南其他地域開發較早，歷史悠久，自古與中原文化一脈相承，文化底蘊深厚，自然也涌現出了眾多可歌可泣的杰出女性。又因昭通歷史上社會政治制度、發展進程有別于中原地區而富于特質，就使得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成長于得天獨厚的良好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因而展現出不可復制的獨特魅力。中國作協會員、昭通知名女作家、女詩人夏吟所著《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非常及時、系統、真實地反映了昭通杰出女性的英雄事跡，以充滿激情的詩化語言生動記述、謳歌了42位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填補了該領域的一大空白。筆者多次閱讀這部長達20多萬字的著作，獲益頗多，也多有思辨，頗有一些粗淺認識。下面就集中談談我從夏吟《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所看到、讀到、認識到的昭通文化的民族特性與地域特性。

一、從《巾幗烏蒙》看昭通文化的民族特性

文化是人類生存的獨有方式，是人類區別于動物、人類社會區別于動物群體組織的根本屬性，它除了必須具備超自然性、符號性、整合性、可變性等基本性質外，還必須同時具備民族特性與地域特性。因為文化不可能憑空產生、存在和發展，必須植根于社會群體，而人類社會總是以相對集中聚居并且有共同生活歷史的民族為基本區分單位的。因此我們完全可以說，一定的文化一定是生長于一定的民族機體的，民族及其群體是文化的土壤、載體甚至目的，文化的疆界往往就是民族的疆界。所謂民族特征除了體質特征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文化特征了；所謂民族性最主要也就指的是文化上的特性了。

可以為我們研究昭通文化與昭通文學提供素材和樣本的文獻、建筑、方言俚語、民風民俗、文學作品、各類藝術形式、歷史文化名人等等完全可以用浩如煙海來形容，單獨的研究個體甚至群體都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往往只能選擇一個或多個相對可行的視角去觀照昭通文化與昭通文學，龍云盧漢如是，昭陽八景如是，昭通方言如是，雷平陽的詩歌如是，曾令云夏天敏的小說如是，夏吟的紀實散文集《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同樣如是。

昭通是回、漢、彝、苗等各民族人民融洽雜居的地域，在夏吟所記述的昭通歷史上的42位杰出女性中，有彝族杰出女性的代表奢節、奢香、德岱璣果、隴應祥、祿祿氏、龍志禎（龍姑太），有回族杰出女性的代表馬金碧、馬金花、撒玉翠，有漢族（或未知族別）杰出女性的代表梁利、李秀、謝華瑤、曾蘭芳、李培蓮、劉淑清、張守義、吳秉坤、白宗華、吳澄、張明秀、李天秀、孫穗華、邱鐘惠，還有昭通人民永遠愛戴銘記的英國女醫生格蘭丁，等等。作者收集、參閱大量翔實史料和民間傳說，宵衣旰食，為昭通歷史上令人驚嘆的杰出女性、傳奇女性譜寫了一曲曲真實而生動的女性英雄贊歌，從昭通杰出女性這樣一個鮮明獨特甚至超脫離奇的角度相對集中系統地反映了昭通特殊的歷史文化和風土人情，作品的意義和貢獻顯然不僅僅是記錄了一些奇女子的英雄事跡而已。

《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更重要更重大的意義和貢獻就在于它為我們研究昭通文化和昭通文學的民族性與地域性提供了一種切實可行且獨特脫俗的觀察視角和觀照載體。比如，彝族的土司、土府、土目等職位是可以由貴族女性繼承的，少數民族女性是不裹腳且可以習武騎射馳騁沙場的，彝族貴族女性是可以接受正規教育并參政議政的，從民國初年開始的昭通女子教育事業是大大領先于云南的，民國時期的昭通社會經濟是全省發展最快的，積極投身昭通建設發展和革命事業并做出了杰出貢獻的昭通女性是可歌可泣的，等等。相對于女性受壓迫較嚴重的中原地區，昭通獨特良好的自然環境和民族文化背景使女性擁有更為廣闊的生存空間和表演舞臺，更容易學習接受先進的思想意識，更愿意以樹的姿態而非花的姿態同男性一起獻身理想、投身革命、參與建設，積極關注政治、經濟、文化、教育、藝術、體育、醫療衛生等等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更看重自己的全面進步和生存價值，使女性獨立自由平等精神不再流于姿態和口號，而是用自己的行動實踐來真正實現女性的獨立自尊自強。

雖然文化至今仍然是一個相對模糊，爭議較多的概念，但其中有一點是所有學者都明確認可的，那就是文化的核心問題是人，有人才能有文化，不同的種族、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文化，正如美國當代著名文化人類學家本尼迪克特認為的，文化“是通過某個民族的活動而表現出來的一種思維和行動方式，一種使這個民族不同于其他任何民族的方式”，而夏吟《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展示給我們的就是這樣一種昭通文化的民族特質。

二、從《巾幗烏蒙》看昭通文化的地域特性

夏吟《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展示給我們的昭通文化的另一種特質是地域特性。“當一個人口眾多的民族分布在廣大的地域上時，在文化的各個層次的細節上保持完全的一致性勢必不可能，于是民族文化在地域性漸變基礎上往往形成一些互有差異的次文化，形成大傳統下具有各自特色的小傳統。小傳統具有區域性，是大傳統的組成部分，同時又受著大傳統的支配和統攝。于是在民族文化的大傳統內常有區域性文化同時并存。”［1］而夏吟筆下的昭通文化就是這樣一種既具有中華文化的共同特征同時又具備自身獨立特質的地域性文化或地域性小傳統。

文化是一種由多方面要素綜合而成的復雜的整體，是一定區域內的一定文化群體為滿足生存需要而創造的一整套生活、思想、行為的相對固化的模式。在一定區域內，總是有一個或幾個由價值選擇結果為出發點的“文化內核”，像遺傳因子一樣無所不在地滲入民族的文化細胞之中，發揮著從內部整合文化的潛在作用，從而使整個文化產生一種保守性、排異性和對外來文化要素的同化力，這就是文化的地域性特質。這種空間性特質使昭通文化在隨時間流程的變遷中在一定限度內維持相對穩定的秩序，使昭通文化區別于中原文化大傳統，也區別于云南其他地域文化小傳統。它所塑造的地域性群體性格、思維方式以及心理特征等等一直遞相延續而相對不可動搖，因為地域性文化內核和民族性文化內核一樣，是不可復制的，是唯一的。

人是一種符號動物，以人為中心的任何文化都表現為一些象征符號或符號系統，也表現為人在創造和使用這些符號的過程中自然流露的思維和行為方式。德國著名哲學家恩斯特·卡希爾認為，“符號化的思維和符號化的行為是人類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類文化的全部發展都依賴于這些條件。”［2］文化的地域性特質當然同樣是依賴于地域性文化符號的，而夏吟《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就特別擅長利用這種地域性文化符號來彰顯、整合昭通文化的地域性特質。我們隨意擷取作品中的一段文字：

杜宇降生時的朱提，就是今天云南省東北部的昭通……在盆地中央有一個美麗的城邦朱提，這里春秋長冬夏短，氣候四季如春……朱提城外有一條永不枯竭的河流，清澈蜿蜒，魚兒歡騰，兩岸垂柳依依，人們親切地叫這條河為灑漁河……杜宇是朱提城外一個父系氏族部落首領的兒子。一天，朱提城外千頃池母系氏族部落首領美麗能干的女兒梁利，正和女伴們在今天的蘇甲樂居一帶的朱提江中游泳……至此，杜宇每天都要來這口井邊和梁利對歌對舞……兩個部落的首領還決定……讓杜宇和梁利共同來管理合并后的部落聯盟……開采銀礦和銅礦……與廣大僰人一道開發朱提江兩岸……［3］

這短短一段文字至少涉及、使用、彰顯了如下16個與昭通文化相關的地域性文化符號：杜宇、朱提、昭通、春秋長冬夏短的氣候特征、灑漁煙柳、千頃池、梁利、朱提江、蘇甲、樂居、對歌對舞的戀愛方式、部落首領可以是女性、部落首領可以生前禪讓、部落首領可以夫妻共同管理部落的社會政治制度、朱提銀、僰人，文化信息量之大是根本毋庸置疑的。至于更加典型的代表昭通文化特征的地域性文化符號如爨氏、霍氏、孟氏、李氏、奢香、芒部土府、烏蒙、烏撒、祿氏、安氏、隴氏、改土歸流、鐵匠街、挑水巷、李短韃韃、龍姑太、三石牌坊、云興街、龍氏家祠、鳳凰山、恩波樓、黃連河、出水堰、懷遠街、昭通京劇熱潮、革命歷史名城扎西、龍云、盧漢、羅炳輝、格蘭丁、石門坎、苗族彝族基督徒，等等，同樣信手拈來，運用純熟，彰顯著作者對代表昭通文化特質的地域性文化符號穩定而高超的駕馭能力。

江山代有才人出，巾幗無須讓須眉，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歷史關注、歷史演義、人文觀照、文化詮釋歷來為昭通作家所鐘愛，夏吟筆下的這些披堅執銳沖鋒陷陣，這些聰明智慧敏于政治，這些壯麗傳奇高瞻遠矚，這些鞠躬盡瘁死而后已，這些博愛仁慈兼懷天下，這些勇敢擔當開拓進取，這些自強不息堅韌奉獻……同樣屬于特立獨行優秀杰出的昭通女性，同樣屬于大義、大勇、大氣、大慈、大仁、大志、大情、大美的昭通女性。夏吟正是以這樣一種獨到脫俗的視角，感動嘆服的心態，豐富翔實的史料，詩化抒情的語言，為昭通作傳，為昭通人民作傳，為昭通杰出女性作傳；同時以對文化符號的高超駕馭力再次比較完美地詮釋了昭通文化的民族性特質和地域性特質。

［1］戴昭銘.文化語言學導論［M］.北京：語文出版社，1996：9.

［2］卡希爾.人論［M］.甘陽，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5：35.

［3］夏吟.巾幗烏蒙：昭通歷史上的杰出女性［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