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懲罰關在法治的籠子里

懲罰與賞識一樣，都屬于教育范疇。對學生犯錯行為進行懲罰，其根本目的就在于促使他們反思，明白后果，以避免重犯類似錯誤。但由于教育部門一方面反對“體罰與變相體罰學生”，另一方面又模糊其詞，說“擁有批評的權利”，導致一些學校和教師過度追求懲罰的“藝術”，從而走上了歧路，比如綠領巾、三色本等。對于懲罰來說，最恰當的方法就是把它關在籠子里。

懲罰需要明確的規則內容

何謂籠子？前提是規則。要對學生進行懲罰，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是學生犯了具體錯誤；二是必須觸犯具體規則。這就在一定程度上要求規則必須細化、具體化，與學生所犯錯誤一一對應。明確具體的規則內容，一方面能夠起到預防作用，告知學生哪些“不可為”；另一方面也能在懲罰時讓學生坦然接受，讓教師有法可依，從而避免“不可控事情”發生。

記得在踐行“契約文化”過程中，曾有個學生周末到學校踢球，無意中把教室玻璃給打碎了。我批評他，結果他急了，反而振振有詞：“班規沒有這一條！”

是的，沒有這一條！按照規則就不可以懲罰。我沒有再提懲罰，而是把問題交給學生評議委員會討論，然后對此制定相關懲罰條例，以便下次遇到類似事情時讓懲罰有“規”可循。至于那個學生，雖然沒有受到懲罰，但也在學生討論中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第二天便私下里向我寫信道歉，并承認賠償。

在一定的框架里構建規則，這是現代公民教育的基礎；而把懲罰納入到規則中，恰恰就是把懲罰關在籠子里的具體體現。案例中，那個學生雖然沒有受到懲罰，但這也體現了規則意識，即一切懲罰必須按照規則執行；如果沒有相應規則，寧可放棄對學生懲罰，也要預防教師隨心所欲，從而導致懲罰變味。當然，這規則還需要在學生充分討論的基礎上推行，畢竟懲罰的對象是學生，因而最有發言權的也應該是學生。讓學生參與討論的過程，其實也是讓學生了解懲罰內容，乃至懲罰意義的過程。這樣在推行過程中，便于減低學生抵觸情緒，減少懲罰阻力，從而讓懲罰教育效果達到最大化。

懲罰需要一定的方向引導

雖然學生思想相對單純，但他們更易偏激、走極端，尤其是在制定相關條例時，如果缺少教師的方向性引導，很容易出現原則性錯誤，比如采用體罰、變相體罰等手段。因而要想把懲罰關在籠子里，而且是教育的籠子里，那么其方向性就必須要教師正確把握。比如可以引導學生制定讓犯錯學生書面陳述事情經過，或者觀察一周等條例，從而盡可能減少體罰乃至變相體罰。畢竟對于學生來說，犯錯不可避免，關鍵怎樣批評教育。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教師的教育良知；而在學生制定懲罰條例時進行方向性引導，也恰恰體現了懲罰的藝術。

我工作第二年，任教初一年級。那時迷信班級自主管理，放手讓學生自己去制定懲罰條例。當時學生也很負責，每周舉行一次會議，每次都制定出很多條例，而我也沒有細細過問。

有一次，本班一個男生與隔壁班級女生“談戀愛”，并且證據確鑿，一張紙條被發現了。結果班委會當天中午就開會，當場決定根據條例給予兩人通報批評處分，而且還煞有其事地寫了一份處分公示書，公開張貼在學校宣傳欄里……

得知消息時，我正在家里吃中飯。當我心急如焚趕到學校時，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個女生哭哭啼啼回家了……

最終，那個女生輟學了！

教訓深刻！很多時候，班級自治不等于教師完全放手，尤其是針對懲罰教育。相比規則，導向的可塑性更具有籠子特征。當然案例中的故事，僅僅是針對學生層面，如果由此依次延伸到教師、家長、學校乃至教育主管部門等層面，堅持讓懲罰具有明確的導向，或者直接給懲罰劃出紅線，那么懲罰出格等問題將會減少很多。

懲罰需要具體的執行標準

標準，意味著同一尺寸，而對于懲罰來說，則意味著公平。因為很多時候，學生不在乎懲罰內容，而在乎懲罰具體過程中是否公平。這恰恰是最難的。畢竟教師也是人，在執行過程中容易受到各種因素干擾，比如學生成績、個人印象以及家庭因素等等，從而讓懲罰“蒙”上個人感情色彩；即便在同一問題上，因懲罰對象不同，也會導致懲罰標準不一。雖然這有可能是因材施懲，或者說是懲罰的“藝術”，但有可能讓班級“法治”毀于一旦。

幾年前，我才開始與學生定規矩時，就曾列出一條：“凡是家庭作業沒有完成的，掃地一周。”后來有學生作業明明沒寫，但非說寫的，不過是忘在家里了，總之找出各種理由來搪塞，就增補了一條：“作業沒帶，等于沒寫。”沒想到，第三天，就有人作業沒帶，而且還是課代表。

問明原因，原來是早上起得匆忙，忘記帶了。該怎么辦？我想“秉公執法”，但是看她哭哭啼啼的樣子又于心不忍，結果就稍一猶豫，讓她中午帶來……

第四天，又有人作業沒寫。這次是可能真的沒寫，我想懲罰他，結果他不服氣，還嘀咕道：“昨天某某，不是沒掃地嗎？”

一句話，讓我啞口無言。匆匆增補的條例，執行不到一周，就廢了。

針對懲罰，怎樣執行？這往往體現了懲罰的權威性。案例中，增補條例為何會被廢？根本原因就在于在執行過程中有了彈性，從而讓所謂的“法”最終成為一紙空文。因而好的辦法就是把懲罰的執行權還給學生，比如可以每次隨機抽取幾名學生組成執“法”隊，依“法”執行，而對于有“劣跡”學生則采取回避制。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人為因素，盡量讓懲罰趨于同一標準。

懲罰需要保護學生的權利

雖然學生犯錯，可能要接受懲罰，但無論怎樣，學生的權利必須得到尊重，比如人格權、申述權等等。這才是把懲罰關在籠子里的最根本體現。過去出現很多體罰丑聞，最根本原因就在于對學生權利的一種漠視。習慣于傳統思維，很多教師師權根深蒂固。但對學生權利的尊重，卻是培養現代公民的前提。把學生當做與自己平等的人來看待，某種程度上講，也是時代的進步，教育的發展。

我針對懲罰，曾與學生一起列下幾條規矩。

1.申辯權。班委會對犯錯學生進行“裁決”時，學生有權申辯，陳述事實以及個人觀點。

2.申訴權。學生對班委會“裁決”有異議，可以向學生評議委員會提起申訴，由學生評議委員會按照少數服從多數原則進行“裁決”；如再有異議，則可以向全班同學提起申訴，由全班學生在班會課上討論“裁決”。此為最終“裁決”，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教師不得干涉；而此項權限，每個學生一學期使用不得超過三次。

3.選擇權。班委會對犯錯學生執行懲罰時，必須羅列三項懲罰內容，供學生自行選擇。

……

在懲罰學生時，維護學生權利，這也是教育進步的標志。案例中，給學生申辯、申訴乃至選擇權，一方面是對學生權利的尊重，促使他們更好地進行自我反省；另一方面也防止一些“錯案”“冤案”出現，或者是其他極端的懲罰手段，從而避免給學生身心制造更大的傷害。

總之，懲罰只是促進學生進行內心自我反省的一種手段，它更多的是教育，而不是“泄憤報復”，更不是維護師權的一種工具。作為教師對此要有清醒的認識。針對當前懲罰亂象，作為學校乃至教育部門，最好的方法不是因噎廢食，而是規范，把懲罰關在籠子里。規則、導向、執行標準、學生權利，四者缺一不可。否則，籠子也會形同虛設。

作者單位：江蘇省建湖縣沿河中心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