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前,在位于重慶北碚的西南師大附屬小學里,設立了一個以陶行知“生活教育”理論為指導思想的素質教育整體改革實驗班。實驗時間5年,宗旨為:在教育教學中實施陶行知的生活教育理論,“力求培養出全面發展的、學習能力較強的、富于創造的小學畢業生”。實驗班的具體主持者是鄺忠齡老師(1930~2005)。
鄺忠齡老師以教學民主為改革實驗的核心內容,對學生堅持耐心細致的正面教育,不使學生成為盲目服從的奴才,也不做見風使舵的滑頭,不搞分數刺激,也不搞思想壓力,不把學生當成聽話的工具。
小學里有少先隊組織,如果工作開展正常,這是體現民主精神的最好組織形式。中隊委員會是組織核心,重要的事都應該由中隊委員會解決、執行。例如批準新隊員、舉行宣誓儀式等,都應該由中隊委員會主持。顧名思義,輔導員老師只是進行輔導,只有發言權,沒有表決權。鄺忠齡說:“現實中往往顛倒了,老師說了算,小干部們沒有主動權?!?/p>
鄺忠齡信任兒童,尊重兒童,培養兒童的生活力,讓兒童集體自治。一個班日常的事務是很繁重的,只要學生到校,各種事務就開始了,如清潔工作、作息管理、圖書管理、活動安排、節目排練,甚至排難解紛。在這個班里每個學生都有發言權,都是主人翁。他們服從自己推選的小干部領導,遵守集體紀律,有正確的集體輿論。
曾有人指責這個實驗班上課自由討論是不守紀律。鄺忠齡說:“其實實驗班學生是嚴格遵守紀律的,而且有很強的自覺性。不少獨生子女,在家里非常任性,也不怕老師處罰,卻害怕集體的輿論譴責。”
有一次鄺忠齡老師外出開會,請假三天,沒有請代課的班主任,而是讓學生自治。這三天里不僅要處理繁重的日常事務,還包括語文課的自習、收發作業、處理突發事件等。孩子們各司其職,有條不紊,集體機能正常運轉。
孩子們之間經常發生一些小糾紛,雖然老師有威信,可以三言兩語就處理了,但是孩子們是否服氣,很成問題。鄺忠齡在班級中提倡辨別是非,提倡公正公平。她帶孩子們到法院去學習,了解法律基本知識,在班上選舉出5名學生,成立了“紅領巾法庭”。這個“法庭”負責審理過好幾次小糾紛。
處理糾紛一:去河灘放風箏,學生甲的風箏掉到很遠的一個水洼里,他懶得去揀,宣稱不要了。這時學生乙來了,乙是被數學老師留在辦公室里不準參加活動,自己偷跑來的,他對別人放風箏羨慕得要命。他跑了很遠去撿起甲不要了的風箏,準備帶回家去修理。于是孩子們爭論起來,有的說這是甲的風箏,應該物歸原主;有的說這是乙撿的,撿的相當于買的,這是社會習俗。于是“紅領巾法庭”開庭審理,結論為:拾物歸還是社會公德,但是剛才甲已經當眾宣稱這個風箏他不要了,那么風箏就不再是他的了。乙跑那么遠去撿來,勞動所得,應該判給乙。
處理糾紛二:甲的小刀傷了乙的手指,乙高舉著流血的手指,大家都同情他。“紅領巾法庭”開庭審理,審判員讓乙先說,然后甲補充,再請證人作證。原來,乙為了證明甲的小刀是否鋒利,讓甲切自己的橡皮,切的過程中乙去搶甲的小刀,爭奪中劃破了手指。審判員和公訴人低聲商量后向大家宣布:“橡皮是乙讓甲切的,責任在乙。雖然乙的手指是小刀劃破的,但不是甲戳的?!迸月牭暮⒆觽儺惪谕暫捌饋恚骸耙易约贺撠?!”審判員說:“現在宣判:切橡皮、劃破手,是乙自己造成的?!眴栆曳环??乙點點頭。
這種事件,一般情況下,老師把小刀沒收了就算完事,三言兩語就處理了。但是這樣使孩子們思想上并沒有深刻的認識。應該讓孩子們明辨是非,形成正確的集體輿論,進行集體的自我教育,才能養成高度自覺的紀律性。成立“紅領巾法庭”,就是為了讓孩子們有說話的地方,養成當家作主的習慣。有民主才有寬松的心境,才能任思想自由馳騁,才能萌發創造。從這些活動成長起來了一批積極分子和小干部,他們具有組織能力、應變才干,獲得的工作成績往往讓成年人嘆服。
這個班的學生畢業時相約“2000年再相會”。到了2000年,來踐約的學生有11名,鄺忠齡驚訝地發現,其中6人都從事著司法工作,有法官,有交警,有武警,有的在國家安全局。鄺忠齡說她不能不想到當年的“紅領巾法庭”。
作者系原重慶市文化局創作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