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宗偉,中學語文特級教師、中學高級教師、全國優秀校長、《中國教育報》“2012年度十大讀書推動人物”之一。做過20多年高中副校長、校長,現在江蘇省南通市通州區中小學教師培訓中心任職。語文教學主張“遇物則誨,相機而教”,形成了“大氣磅礴,細處攝神”的教學風格。近年在各類報刊發表教育教學論文兩百多篇,出版有《語文教師的使命》《校長之道和人格修煉》《健康教育》《成長的煩惱》等著作。
托馬斯認為,一個人的心靈不能直接與另一個心靈相通,但他可以間接地相通。我理解的所謂“間接相通”,大概就是走近。事實上,每個人總有自己不愿示人的心思,即便是我們眼中的爽直人,也難免有許多不為人所知的心思,你說你能走進他的心靈,要不是欺人,就是自欺。走近則不一樣,我們也許可以通過努力,縮短自己與對方的心靈,盡可能使我們與對方貼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這樣的論斷,告訴我們,所謂“走進學生的心靈”,就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偽命題。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就是教育是慢的藝術,是有反復的。在教育中,我們總是憑著經驗與感覺,覺得我們所采取的方式方法是恰當的,而事實上卻不是這樣。因為,我們所分析的原因,許多時候并不是我們教育的對象真真實實的原因。所以,我們總是要走一步看一步的,走走,停停,看看,想想,這樣我們的方式方法,才有可能貼近我們的教育對象,進而發生作用了。
一種正確的教育應該是充分承認個體精神上和肉體上的天性的教育。洛克在《教育漫話》中曾有這樣的提醒:“我們不應希望完全改變兒童的本性,我們既無法在不對他們造成傷害的同時將樂天豁達的天性變得郁郁寡歡,也不能使憂郁消沉的天性變得朝氣蓬勃。上帝在人類的精神上烙下了各種特性,那些特性正同其體態一樣,少許加以改變或許可以,但要徹底改造,轉變為完全相反的模樣卻是異常困難。”
所謂天性,就是個人的天分,或者說是個性。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天分和特長。時下的教育,個性、特長這些詞語不僅不生疏,而且使用的頻率相當之高。因為它們早已成了時下教育的標簽了,標簽的好玩就在于它是用來掛的,用來貼的。在當下,特長、個性,就如中秋的月餅,正月的元宵一樣,你想賣大價錢,你就得給你的月餅與元宵貼上“個性”的標簽,再加上精美絕倫的包裝。其實,月餅,還是那個月餅,元宵還是那個元宵,甚至早已經不是那個月餅與元宵了。因為,早年沒有包裝的月餅與元宵,倒是一個一個不一樣的,手工制作,一個就是一個。現如今,教育就如這些月餅、元宵:一個模子壓下來,機械化的、流水線的,個個一樣。個性、特長早已經喪失殆盡了。而這元宵與月餅,卻都是有金字招牌和精美包裝的。
然而食客不這么看啊,手工的,大大小小,歪瓜裂棗,不中看。精美包裝和金字標簽的東西,不僅外表誘人,打開來里面齊齊刷刷,整整齊齊,多么標準。我們要的就是這個,至于里面有多少本不應該添加的“添加劑”,我們是不去考慮的。我們要的就是一個“同一個尺碼的人”啊。
這樣的教育,可怕的不僅是忽視了人的肉體的差異,更多的是無視人的精神差異。因為生而為人“精神方面才是更高和更重要的”,我們往往無視“心靈的教育”才是首要的教育。總以為知識是教育的全部,我們總是有意無意地用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來強化我們的知識教學,而將心靈的引導擱置一旁。于是學生的學習除了知識還是知識,而知識的學習似乎除了灌輸與訓練似乎又沒有好的途徑,所以我們總是寄希望于提高教學的效率,將希望寄托在“高效課堂”的“打造”上。
培根認為“通過積累知識,我們可以高效率地解決時時刻刻圍繞我們生活的問題和壓力”。于是我們幾乎沒有時間去認識“引導學生從無知到教化,是一個人能給另一個人最好的服務之一”。我們造就了大量的“兩腳書櫥”,更確切一點說是“應試的機器”。時下的教育,除了教科書,少有其他的東西,而教科書,又被肢解成了一個個的考點。這樣的教育如何“走進學生的心靈”?如果能培養幾張“書櫥”,恐怕也是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