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聽童心的歌唱

春節回家，和在培訓機構工作的妹妹聊天，她說到她所在的城市補課情況很嚴重，很多孩子一到周末都在不停地趕場，常常是迷迷瞪瞪地走進教室，一坐就是半天，看上去有點可憐。

聽到一點兒話頭的哲哲沒插話，但在回家的路上跟我說：“爸爸，其實我挺謝謝你的。”“為什么？”“因為你沒給我報這樣那樣的補習班啊。”轉而，又繼續：“你說，那些家長也真是的，為什么不聽聽孩子的想法呢？孩子想睡覺，就該讓孩子多休息啊，難道家長都沒長耳朵嗎？”我也不知道那些家長怎么想的，也許是望子成龍心切吧。

我贊同哲哲多聽孩子心聲的理念，這可謂當下教育的一大痛處。很多教育者，包括父母在內，往往不管學生是否愿意聽，是否聽得進去，就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硬性灌輸給學生。殊不知，不了解對方的需求、沒有交流的教育，不僅毫無作用，甚至可能南轅北轍。聽聽孩子的想法、心愿，教育才會有對的起點，才不至于發生“對牛彈琴”的鬧劇。

哲哲有段時間特別喜歡說倒裝句。一次，下班回家后，哲哲對他媽媽說：“媽媽，我覺得你啊，是最令人討厭的、最沒有同情心的、最好吃懶做的媽媽——”哲哲媽聽后臉色一下變了，怒目而視。沒想到哲哲笑嘻嘻地接著吐出一句“才怪——”哲哲媽意識到誤解了哲哲，有點不好意思。

還有一個家喻戶曉的故事：一位媽媽考驗孩子的孝心，問孩子“如果沙漠里，我們倆非常口渴，而你有兩個蘋果，你會怎么做”，得到的回答是“兩個我都咬一口”。媽媽沒有失望地嘆息一聲，而是問孩子為什么這樣做。孩子很靦腆地說：“這樣，這樣我就可以把最甜的那個蘋果給媽媽了。”

孩子的任何做法都不是無緣由的，一言一行都有著內在動機。作為教育者，要看到孩子的言與行，更要看到這背后的出發點。而做到這一點，不僅要有傾聽的姿態，還要能耐心聽孩子把話說完。教育從來不能單向用力，它離不開心靈的交流、思想的碰撞。在教育發生之前，重要的不是計劃多么完美、初衷多么高大上，而是先搭一座心靈之橋，傾聽彼此內心的聲音。此種傾聽不是做做樣子，而是教育的一部分。認真傾聽之后，才能捕捉到童心的秘密。

令人遺憾的是，當下的教育似乎沒有養成傾聽的習慣，很多教育行為更多的是機械化的、不動聲色的、沒有溫度的說教。即使擺出一副傾聽的姿態，打開了一只耳朵，接納學生的聲音，卻是一只耳朵進另一只耳朵出，未能讓這聲音停駐于心，就像教育學者李政濤所言的“虛假的傾聽”。

好的老師總是喜歡小朋友的嘰嘰喳喳，喜歡傾聽學生們訴說心里的小秘密，喜歡他們爭前恐后分享自己的故事。多年以后回想起來，這些嘰嘰喳喳、雞毛蒜皮的小事，嵌在師生的心里，成為他們共同的記憶。而且，唯有善于傾聽的老師，就像蘇霍姆林斯基、陶行知那樣，才能解開童心的密碼，進而得到孩子的愛戴，成為優秀的教育家。

我喜歡聽哲哲絮絮叨叨地講他在家里、在書中、在學校看到的、聽到的大大小小的事。上幼兒園的時候，他喜歡跟我講奧特曼的種種絕招；小學時愿意跟我暢談植物大戰僵尸游戲里各種植物的特點；最近半年他喜歡跟我分享各種昆蟲的特點，諸如“皮皮蝦和田鱉放在一起誰會贏”“水龜蟲和龍虱是不是一種蟲子”“蠟蟬的翅膀為什么是彩色的”等。雖然被問得難以招架，有時候甚至不勝其煩，但我從來不敢傷害那顆小小的好奇心，耐心聽著小老師的諄諄教誨。更重要的是，在那些絮絮叨叨中，我摸到了童心成長的軌跡。

傾聽不僅是一種姿態，也是一種重要的學習方式。兒童文學理論家松居直說過，現代的孩子越來越習慣于用眼睛去看、去學。他們的學習方式更多的是視覺的，而不懂得用耳朵去聽。尤其是那些口耳相傳的民間故事，一旦化為文字或圖畫，就失卻了音韻所特有的旋律。所以，讓孩子學會傾聽，也是一門教育藝術，是學生該掌握的技能。從這種角度說，師生侃侃而談，自由辯論，時而熱鬧非常，時而低頭思考，才是最美的課堂。相反，如果整堂課都是一種聲音，或者是學生埋頭做卷子的鴉雀無聲，那這都是偽教育，是值得警惕的。

蹲下身子，側耳傾聽，你會聽見童心的歌唱。